32、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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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星被凌十七从虚无之境扯出来那刻，她觉得浑身力气都没了。望着凌长老端正俊朗的脸，她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眼皮很重，跟四肢一样沉，任星感觉生龙活虎的自己一去不复返。

凌长老的脸色不好看，温柔如水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周文彬见状解释说：“我捡到她的时候，她好像更糟。”

凌十七点头：“她一定是被拉入师尊的回忆里，身体横跨了两种时间，熬不住了。”

周文彬望着还在发呆的任星：“现在怎么办？”

凌十七伸手到任星腰后，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去凌云峰，跟我来。”

玄服素带的凌十七身形高大，任星躺在他的衣袖间，就像蜷缩着的小猫。

他御剑而起，速度却并不快，呼呼的风声就在任星耳边，她不难受，反而有点沉浸式的舒服。

任星打了个呵欠，低声问：“凌长老，您怎么这么护着我？”

好像一开始冒犯他的，反而是她。

凌十七低头看了她一眼，她的眼角有些发红，不知道是感动还是呵欠的原因。他眸色微动，隐约有些愧疚：“我若真能护着你，你就不至于被关起来了。”

任星说：“可你还是来救我了。”

凌十七语调温和：“大师兄还未归来，我不来，谁来帮你？”

任星又说：“之前喊您师父，我是骗您的……”

凌十七沉默一瞬，正色道：“你是否我弟子，并不重要，我想要的只有个公平。白悦之事，与你无关，就算有些责罚，也不该重到让你消失。”

任星笑了笑，拉住他的衣襟：“但我现在改主意可以吗？师父。”

凌十七摇了摇头：“你这个丫头。”

任星瞧着他明明青年的脸上，露出了老叟的深沉，她觉得甚是有趣，咯咯地笑了起来。

凌十七望着她笑脸如春，像是重新恢复了生机的大地，他也勾起了唇角：“这是最后一次，下次不准改主意了。”

“是，师父！”

任星上次来凌云峰，人还捆在凌十七身上，自然也没好好看这一切。

这次过来，她才发现，凌云峰景色跟天门峰十分不同。

这里植被稀少，几乎没有什么生物活动的轨迹。

整个山峰仿佛被人为切开，光滑陡峭的岩壁如镜，还能微微反射霞光。

凌十七地屋子并不在最高处，而是在两块镜面山崖的交汇处。那仿佛是一颗嵌入金属的宝石，比例位置恰到好处。

落地后，凌十七给了周文彬几份玉简：“你给几位峰主传讯，约他们亥时三刻到此。”

周文彬：“您要去哪？”

凌十七看着怀里瞪大眼睛四处张望的女孩，说：“先帮她滋养身体。”

滋养一词，任星听着怪怪的。

她来不及问，就被凌十七抱去了里间。

凌长老的房间跟宗主极像，都是单调到无趣那种。

宗主还有琴茶为伴，而凌十七则什么都没有。

任星忍不住建议道：“师父，如果我要住您这边，可以买点零嘴放着吗？我每天有个很重要的脑力劳动要做，我怕饿。”

凌十七站在屏风后，悉悉索索似乎在换衣服，他简单应了声：“可。”

任星：“再放些书，可以阅读。”

凌十七：“嗯。”

任星见他一直在屏风后，衣服一件件地脱，被那夜间烛火映照，屏风上隐约都有了他精瘦结实身材的影子。

“师父您还有多久？”任星别过脸问。

却听凌十七说：“再等一刻，你过来抱住我。”

“啥？”

任星感觉自己脑袋好像被淋了盆冰水。凌长老不说话则已，一说话经常能让人崩掉。

凌十七又说：“我可助你滋养身体，调正时间，你不用担心。”

不不不，重点不是她需要抱住他吗？

任星心说，长老啊，您这行为放现代可是猥亵女学生啊！

她很认真地拒绝：“还是不用了吧。我睡会儿就好，怎么能劳烦您呢？”

凌十七温和平静的声音传来：“没关系，我之前就是师尊的炉鼎，滋养之法我轻车熟路，并不麻烦。”

任星的脸瞬间红了。

炉鼎？卧槽，宗主你对你小徒弟做了啥？所以那个传闻中的神秘孩子他爹，是凌长老？

她感觉自己风中凌乱了。

凌十七是打算睡她吗？反正他身为炉鼎都被睡惯了，所以这种事上他毫无道德底线？

任星捧着发烫的脸往外跑了几步，边跑边说：“师父我怕疼，您别这样！”

却不料她腿发软，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她是真的浑身绵软无力。

身后传来凌十七充满疑惑的声音：“我又不进入你的身体，你怕什么疼？”

任星欲哭无泪，拒绝：“不要，太突然了，您别这样！”

一股热度渐渐从后方贴上来。

任星颤抖着，不知怎么想起了纪湜的脸。她高声道：“您忘了我有喜欢的人吗？”

凌十七说：“你对那孩子倒是念得紧，等你恢复了，我带你去找他便是。现在，快进来。”

嗯？

任星感觉有点不对。

身后不是男人身体那种热，而是接近烤火的热度。

她猛地转头，然后愣住了。

苍天啊！您老居然是真的炉鼎啊！

在她身后半空飘浮的，正是她之前在宗主回忆里遇到的青铜鼎。而她失了记忆，只当第一次见到这种独立自主悬浮的器皿。

青铜鼎此刻有一人高大小，顶盖开开合合间发出凌十七的声音：“我本想用人身助你，但开启虚无之境耗费我太多真元，我只能以真身相助。”

任星太过惊诧，话都说不顺畅：“您，您真的，是个炉鼎？”

凌十七顶盖飞起，来到任星身边，将她托起：“进来再说吧。”

任星如同一根炖汤的排骨，被噗通声丢进了炉鼎内。她无语地趴在炉鼎边缘，一想到自己在凌十七体内，就浑身不自在。

这年头什么都可以成精吗？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炉鼎精！

炉鼎装着她，又慢慢地飘回房间，落在凌十七的床上。

其间多有颠簸，把坐在里面的任星晃得七荤八素，脑子快变成浆糊。

凌十七的声音还带着疑惑：“变成真身我有诸多不便，本想让你抱我过来……你刚才为何要躲？”

任星垂着脑袋自我检讨，她大概是师徒文看多了，才会每次脑补出各种少儿不宜的画面。结果人家凌长老本人，真的是青铜直男，各方面都很刚硬。

她叹了口气：“您的真身太让人吃惊了。”

凌十七沉默一瞬，说：“若非你情况特殊，我也不想让你见我真身。你既游走过两种时间物质间，若我不帮你炼化不属于这个时间的残留物，你的身体会因为空间法则被排除。”

任星：“排除？”

凌十七的声音幽幽的：“你会慢慢消失不见。被挤入空间乱流，永不得回归。”

听起来很可怕的结果，让任星立刻乖乖配合。

炉鼎里很热，但这种热度游走在任星的身体里却很暖，她感觉有千丝万缕的东西被抽离，却看不见实质为何物。

任星有些好奇：“您真的是宗主的炉鼎？您不是她徒弟吗？”

凌十七：“我乃上清宗护山大阵的阵眼法器，也是师尊的本命法器之一。我忘记自己多久生出的这个灵识，万年大战前，那时候我还比较懵懂，只会简单听从师尊命令，为她滋养身体，助她维系阵法。后来师尊失踪，我慢慢吸收天地精华化形，数千年前是大师兄把化形的我带到宗主牌位前，代宗主收下我做弟子。实际上，教我修炼者，是大师兄。我也不确定，宗主归来后，还会不会认我做弟子。”

代师收徒……法器变弟子……真是错综复杂的关系啊。

任星突然明白为啥他这么头铁固执的原因了。

他本就是个金属块，硬直是本性。你能指望他如青丝绕指柔般，细腻绵软吗？

任星突然想起一件事：“您是阵眼法器您还去龙门山打架？”

凌十七纠正她：“我是去找师尊。”

任星：“结果一样嘛。”

凌十七突然没了声。片刻，他才瓮声瓮气道：“大师兄反对我离开小世界，我该听他的。我若没有跟白悦发生冲突，护山大阵就不会出现漏洞，没有魔修入侵也就没有现今的伤亡了……”

任星：“您为何那么心急找到宗主？”

凌十七：“凭着大师兄和我两人之力，维持大阵太勉强，其实我们已经有些稳不住了，我担心师尊再不回归，这大阵会直接崩塌。”

任星想了想，说：“我是不懂啊，修仙门派护山大阵都是人建的，崩塌了再重修一个不行吗？”

凌十七说：“我也这样提议，但大师兄说，此阵决不能崩塌，不管我们要付出多少代价。我猜想，这护山大阵或许不是那么简单。”

任星：“您作为阵眼没有什么异常感觉吗？”

凌十七这回沉默得最久，就在任星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的声音再次传来：“恐惧……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上清宗小世界内。我说不清楚……”

任星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他这语调内容，太让人臆想了啊！

被凌十七滋养了一个时辰，任星精神都好了起来。

她的感觉，凌十七体内就像个温泉。人往里面一泡，浑身疲乏皆消。

她从炉鼎里出来，坐在窗前打开笔记本，写着今天的更新。

“上清宗的秘密越来越多，阿水有种感觉，自己身怀这么多金手指，就是为了解开这一个个秘密，等到真相大白那天，或者就是她在这个世界停留的最后时光……”

写到最后，她疲乏未恢复的身体熬不住了，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凌十七把任星重新抱回了床上。他揉了揉她的脑袋，然后重新披上外袍系好腰带。

他真的很久没让别人进入他真身内部。或许是这个原因，他心里对任星涌出一种微妙的情绪。就像她的发丝在他指间滑落，顺滑得让人心跳加速。

他有些心事，推门而出，门口的沐鸢回头，给了他一个笑容：“师弟。”

凌十七回过神，礼貌行礼：“师姐，就你一个人？”

沐鸢指着在屋前石桌上落座的韩业枫：“你师兄也在。”

凌十七礼貌地躬身：“师兄。”

韩业枫拿鼻子出气，冷哼了声。

臭小子你半夜约你师姐，要是说不出个好理由，我跟你没完！

凌十七望向远处几座在夜幕中只留黑影的山峰：“他们还是不肯来。”

沐鸢叹了口气：“天机峰那位你也知道，向来跟大师兄不对付，你要做什么，他多半会鼓动那几个不参与的。”

凌十七对沐鸢温和一笑：“还是师姐好。”

沐鸢回以微笑：“这上清宗，其他几个都是愣头锤，铁了心的。就你还有点赤子之心，我怎能坐视不理？”

清冷月色下，两人相视而笑，男的俊朗飘逸，女的柔美可人，远远望去，站在一起的两人就似一对神仙眷侣。

韩业枫摸了摸自己高高的发际线，心里酸得冒泡，他冷哼一声开口：“别以为你能闯进虚无之境，就同样能解决落日谷的麻烦！”

凌十七面色也变得凝重：“玥麟还撑得住吗？”

沐鸢点头：“若只是以水幕遮挡，压制金光紫莲出谷，倒也没有太大问题，可那些金光紫莲再增长下去，终究是个麻烦。”

韩业枫冷笑：“这地方本就是宗主关押御寇用的，御寇是什么人？岂是常人能比？宗主在其中到底设置了多少我们不知道的禁制，我们根本不知！我以前就反对往里扔其他人，现在可好，谁也控住不住了吧？”

沐鸢拿眼瞪他：“你少说两句！”

韩业枫使劲抿了抿嘴，还是不敢跟老婆顶嘴。

凌十七低头说：“抱歉，都是我能力不足。大师兄不在，我又旧伤未愈，如果不吸取些其他人的力量，凭我个人，我难以维系阵法。落日谷过去的确从未放入这么多邪魔外道，我本以为，靠师尊的金光紫莲，应该能全部净化他们，转更多灵气到阵法中。没想到，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韩业枫恨铁不成钢地骂凌十七：“你知道自己多重要，就不该为了虚无缥缈的线索擅自离开上清宗。你知道自己力量不够，就不该强行去闯虚无之境，救一个无关紧要的任星。你惹出一堆事情，总让我们给你收拾烂摊子，你是成心折腾你师兄师姐，还是嫌你大师兄死得不够快？你可知他……”

“够了！”沐鸢收敛笑容，冷眼盯着韩业枫，“你再多言，滾回百香峰！”

韩业枫缩了缩脖子，老婆生气的时候，总让他感觉回到被师尊骂的日子。

道净元尊性情冷淡，但发起怒来，他们十几个弟子都只有跪地哭的命。

沐鸢转头安慰凌十七：“你别听他胡言，大师兄的身体不是被你气出来的问题，他自己的心劫过不去，不进则退也是寻常。待他想通了，万事皆顺。我们还是说正题吧，落日谷里金光紫莲疯长，把整个落日谷封锁，如今已经七年了，我想里面或许出了什么事，我很担心跟纪湜有关。”

听到这个名字，凌十七立刻想起了任星。

她的心上人啊……一个平平无奇的小胖子，那丫头喜欢他哪点呢？

“十七？”

凌十七回过神来，问：“你是担心他身上的魔印？”

沐鸢点头：“白悦在他身上种下的魔印，我过去从未见过，就怕他是从封界处得到的上界手法。我一直担心白悦利用这孩子，给我们留了后手。”

凌十七皱眉：“白悦的阵法修为，上清宗的确无人可及。”

沐鸢叹气：“当初若是杀了那个孩子……”

凌十七正色道：“师姐，我们不应该滥杀无辜。”

韩业枫插嘴：“等魔修进来屠戮时，死去的上清宗弟子又何其无辜，若是牺牲一人可换更多人生命，难道不应该做选择？”

凌十七摇头：“师兄，我始终不能认同你的观点。”

韩业枫：“彼此彼此。”

沐鸢又问：“你找我们来，可是想到好主意？”

凌十七说：“我才从虚无之境回来，我有个想法，我们把落日谷的金光紫莲转移到虚无之境中，如何？虚无之境无边界，任它金光紫莲疯长，也不碍事。”

韩业枫率先如炸毛的猫那般跳起来：“凌十七！你嫌自己灵气消耗不够多是不是？转移整个落日谷的花，你知道需要多大的力量？”

凌十七目光坚定：“师兄，里面还有数百人不知生死，落日谷无法吸取灵气，他们又没有食物，这种情况已经七年了。绝境之下人吃人的惨剧还少吗？”

韩业枫：“你又不是人，你懂什么？”

凌十七严肃地道：“正因为我不是人，所以我更清楚，不要去考验人性。”

沐鸢想了想，说：“十七的意见也可行，不过我们我不需要浪费那么多灵气，如果小九愿意帮忙用奇门阵，我们可以节约大部分灵气，也能达到效果。”

其实这就是凌十七找那几位师兄的原因。

但看情况，他们似乎没打算过问这事。

沐鸢见凌十七表情凝重，她轻轻一笑：“他们现在不来，不代表之后不到。十七你不是把那孩子带回来了吗？”

“你是说任星？”

沐鸢点头：“她能弹天风琴，你忘了，小九可是最爱师尊的琴音了。”

凌十七摇头：“她毕竟不是师尊。”

沐鸢：“可大师兄不这么想，所以小九会怎么想，我们谁也说不准。”

任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时，眼前人影渐渐清晰，露出周文彬的脸。

他低头趴在她跟前，距离她极近。

任星一个挺身坐起，额头重重地撞上了他。

两人同时痛叫一声，任星一把推开他：“你要对我干嘛！”

半夜三更，孤男寡女，幔纱床前……关键词够写几千字的有色小文了！

“嘘——”周文彬竖起手指在唇边，揉着额头说：“我就是想给你藏个东西在枕边，你以为我要干嘛？”

任星不信：“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周文彬摊手，露出掌心的血色灵石：“我没给凌长老，先给你拿来了，你先看看里面的内容，再决定要不要给你师父知晓。丑话说在前面，这东西跟你那小徒弟纪湜有关，我也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但我觉得应该先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