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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妹?二妹你终于醒了!”毕萱松了一口气,只是这骤然一开口,再度扯痛了喉咙,让她忍不住轻咳几声,不敢再高声说话。

“大姐?”毕柔唤了一声,左右看了看,似乎是想到什么,惊慌坐起,问道,“燑燑呢?大姐,燑……”

“二姐,我在呢。”毕燑弱弱的开口,仰着脸,眨巴着眼睛看过来。

“燑燑,燑燑你、你没事?”

“二姐,我一直都、都跟着爹爹在一起的。”

“跟着……爹爹?”

毕燑重重点头,他不仅跟着爹爹,还被爹爹打了屁股,屁股现在都是肿着的……

可惜,这些委屈巴巴的话他再是想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苦着一张脸,扭过头再度红了眼睛。

爹爹真坏!

爹爹打了燑燑,还让燑燑说不出口……

呜呜呜,真坏!

毕萱不知自家弟弟心里苦,反而强忍着喉咙的疼痛,安抚道:“幸好爹爹遇上了乱走的燑燑,又把燑燑拘在身边带着,要不然燑燑你今天可能就看不到大姐二姐了。”

毕燑:“……”

毕燑更想哭了。

“好了好了,燑燑别哭了,大姐知道你吓坏了,别哭了啊。”

“……我不是,我……我……我就是心里难受。”

毕萱将毕燑抱起来,拍着对方的后背,柔声哄劝了几句,然后抱着没一会就沉沉睡去的小家伙,露出温柔的笑。

说来小弟自从出生后,因为娘亲身体不好,大多数时候都是她看着长大的,若论感情,比起对毕柔这个二妹,那是只多不少。

所以今儿个突逢变故,毕萱才会哭的那么撕心裂肺。

好在,弟弟没事……

“大姐,大姐?”

“咳,二妹等等,我先把小弟放到隔间软塌去休息。”

毕柔“嗯”了声,在毕萱转过身后,面上的惊慌欢喜都尽数褪去,一双眼睛沉沉,露出些许复杂来。

一箭双雕的点子,不知道怎地出了纰漏,连带着竟然牵扯上了赵家少爷,差点让她偷鸡不成蚀把米。

想到对着自己色眯眯的赵家少爷,毕柔心里就是一阵火大,幸好文博来的及时,又突然冒出个贼子,借着这个名头将形势翻转……

只是。

情势所逼,赔上了自己的名声。

毕柔手指抠入掌心,脸色几变,最后只能安慰自己,既然毕萱当初都能从小妾一步步登顶成皇太后,自己未必不能。

更何况,这又不是现代,男人三妻四妾再寻常不过,若论感情,安文博爱的绝对是自己,而不是那个病秧子许青青。

不屑于小三的毕柔用“真爱”说服了自己,却不知道有些时候,人的底线一旦越过,便会越来越无底线,直到彻底“堕落”。

更何况,齐郡王府能走上至尊位的关键人物已经嗝屁,日后唯一坚持的信念破碎,日子总会更加难熬。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现在是——

被惦记着的安文博,完全没心情想自己更爱谁的问题,他闭着眼睛,感受着一根银针扎在自己身上,一根银针又扎在身上,又一根银针……

疼痛,焦虑,恐惧。

他想要睁开眼睛说自己醒了,自己没事,可是却怎么都睁不开眼睛。

只能像是待宰的羔羊一样,躺在那里,任由一个大夫,又一个大夫对着他的穴位,动针。

“怎么样?世子什么情况?”问话的是郡王妃,她本因着身体不适没来参加寿诞,可突然接到儿子昏迷不醒的消息,哪里还顾得上身体,快马加鞭的就赶了过来。

此刻夕阳西下,柔软又灿烂的云霞布满天际。

只是可惜,如斯美景,偌大的宁顺侯府中却无一人欣赏,甚至在采光最好,最适合观赏美景的东厢房里面,甚至还传来了低低的抽噎声。

郡王妃坐在床边,看着儿子,泪水哗啦啦的掉,心疼的一颗心都碎了,可是儿子还是不醒。

“问你们话呢?世子到底怎么回事?说话!为什么现在还没醒?”

几个大夫被吼的无法,其中一人只能硬着头皮道:“世子身体……并无大碍。至于为什么一直无法转醒,可能是、可能是……太过于疲倦,所以,睡、睡过去了。”

“放肆!哪来的庸医……”

“王妃,王妃息怒。”小秦氏赶忙拦住要发飙的郡王妃,这大夫已经被骂走了好几拨,若是这拨又走了,这时再让她到哪儿去寻其他大夫?

“王妃,我刚听丫头来报信,说毕家二姑娘已经醒过来了,之前大夫不也说二姑娘因为是吓着了,所以才一直无法清醒吗?想来世子也是这样。”

这话其实挺没道理的,但是落在郡王妃耳中,宛若一根绳子,顿时让她抓住了,并相信了。

只是。

“你方才说的二姑娘,可是被我儿护着的那女人?”

小秦氏尴尬一笑,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

“看来就是她了,哼,年纪小小就知道勾引男人,呸!想要入我们郡王府的大门,想都别想!”

“郡王妃此言……未免太过,柔儿这丫头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品性自是不差,只是当时情况危机,所以——”

小秦氏话说到一半,就见郡王妃瞪眼一副要闹事的样子,赶忙话锋一转,提到了其他事情,“先前听小厮来报,说是玉哥儿也已经醒了,不如咱们去听听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郡王妃不太愿意,她儿子还没醒呢,哪有心情去看别人的儿子。

奈何小秦氏太会说话,话里话外都透着一个意思,若是弄清楚这事情的前因后果,然后对症下药,世子必然能早点醒来。

郡王妃盼着儿子清醒,哪怕明知道这不过是虚无缥缈的口头话,却也忍不住要信一信。

琼院。

“我本在凉亭那边与有人谈论诗词,见小厮来寻,便告罪离开。”

许玙在一群长辈堪称“虎视眈眈”的目光下,心跳如雷,却还不得不硬着头皮将当时的情景一一描述。

却说得到毕燑走丢消息后,许玙与几个家丁兵分几路去寻人,半路上却见着有一丫鬟领着毕萱往青萍院去。

“青萍院”三个字甫一说出口,在场的宁顺侯和小秦氏,面色都微微一变。

无他。

这地方乃是前任宁顺侯爱妾居住的地方,当年那可是比主院这一脉的人还要风光的存在。

只可惜,时隔多年,那地方早就荒凉一片。

许玙哪怕不知道长辈们当年的那些龌龊,可是身为宁顺侯未来的继承人,却也知道青萍院长年无人,院门都被用木门给封死了的。

换句话说,毕燑绝对不可能跑到那边去。

那么,毕萱又为什么往哪里去?

心里起了疑,许玙便跟了过去,只是才没走几步,毕萱却不见了,反倒是见到了毕柔。

毕柔脚步凌乱,似乎在奔跑,一张俏脸又红又白,偶尔回头间还在骂……

“……骂‘王八蛋’……”许玙说到这脸上也有些发红,尤其是发现姨母略带不满的眼神后,心头还有些数不出的愧疚。

“好了,别磨蹭,赶紧说,然后呢?毕柔……咳,毕家二姑娘到底是看到了什么?还有我儿呢?”

催促的是齐郡王,他也是在见到自家王妃,才知道自己儿子竟然还没醒。

这时候还没醒,那就不可能是装睡了!

亏他先前以为儿子那么死命的抱着别人家的姑娘,是故意想要占便宜呢,敢情竟然还真是舍命就美?

被齐郡王这么一催,许玙也不敢再多想,赶忙继续交代。

却原来,毕柔是慌不择路才会走到青萍院附近去,后面还追着个赵公子。

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赵公子在追毕柔;安文博竟然在和一个小贼刀剑相向。

“我当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就听到一声惊呼,却原来是那贼子突然身形一转,从一处掠了毕燑……”

“不,不是毕燑,应该是……不知哪儿的孩童。”许玙努力让自己说谎说的不那么明显,并假装自己直到转醒后才恍然知晓那孩童根本不是毕燑,而是自小被关在那偏院的小傻子。

“那孩童一到贼子手中,萱表妹也跟着现出身形,而后,贼子就以孩子以人质,要挟我等。”

“期间,他还偷袭了我等几次,并且数次想要逃跑,幸而都被世子给拦了下来。”

“后来,后来不知道怎么地,就绕到了前院去,那贼子突然发威,趁我等不备袭击过来……”

许玙本来抬起的面容又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只是那点子红晕却没有逃过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赵公子第一个被击倒,而我……我抱着、咳,护着萱表妹,挨了一掌,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毕佑翟的视线许玙身上多停留了一瞬,而后转开。

不管对方是真傻,傻的当着众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是耍小心机,想要借此机会坐实名分……都不过是傻白甜的桃花一朵。

随手掐了便是。

连带着,还有宁顺侯府这门注定反目的姻亲。

是夜。

毕府的大门开了又关,而后是匆匆的脚步声,隐约还有秦氏压着的怒斥,许久后,一切又重新归于平静。

只是。

厢房中,秦氏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安稳。

“老爷?老爷?”

“嗯?”

“老爷,您……您说这都什么事儿啊,萱儿和柔儿,这日后可怎么办啊?”

秦氏愁的眉毛都打结,恨不得回到白日里,将两个闺女都拘在自己跟前,也好少了这些波折。

“玉哥儿还好,咱也算是知根知底,可是那世子,这……这齐大非偶就不说了,对方可是青丫头的未婚夫。柔儿若是真的嫁过去,姐妹共侍一夫就够丢人了,只怕……”

“咱家柔儿还要做妾。”

提到“妾”这个字眼,秦氏心里就难受,她和小秦氏就是妾生女,早年见着生母吃苦,自己也没少跟着受欺负;为了不做妾,两人纷纷选择下嫁。

妹妹小秦氏成了没落侯府的平夫人,终究没逃脱半个“妾”字;而她,倒是真的不用做妾了,可却直接嫁了个商户。

好在大安朝对商户极其宽容,除了生意上的税银收的多了些,于孩子科考并无限制,这也是秦氏为何这般看重毕燑的原因之一。

她也是盼着有朝一日,凤冠霞帔,如昔日的手帕交那般,有一个诰命身份的。

“老爷,你之前不是说有个生意上的朋友吗?他家儿子好似跟柔儿年岁相当,不如……”

“夫人,”毕佑翟道,“柔儿年纪还小,咱们不急。”

反正冒牌崽子自己想来会非常急,急着进郡王府,以免被许青青仗着先进门的优势,大获全胜。

秦氏不知自家老爷话中深意,只想着二女儿确实可以借着年龄拖延个三五年,避开风头,日后再谈婚论嫁也是不迟,便缓了一口气。

然后——

“那萱儿这事,您看这么办?我回来前妹妹跟我隐约提了这意思。”

说到这,秦氏又分外不悦,“我听妹妹那话里话外的意思竟然还有些怨怪萱儿坏了玉哥儿的名头,说不得日后影响科举?呵!”

“无妨……”

“什么无妨?这怎地就不妨事了?若不是玉哥儿说话没把门的,编排柔儿就罢了,还说什么抱、抱……我呸!”

毕佑翟瞧着秦氏越说越生气,到最后整个人都坐起来,一副咬牙切齿,恨不得扑过去要咬谁的凶悍模样。

毕佑翟:“……”

毕佑翟不着痕迹的往床外面挪了挪,在“母老虎”和“胭脂虎”两个标签稍一犹豫,最后给了个“为母则刚”的赞评。

“老爷——”

“嗯,夫人请继续说。”

“请什么请,就会嘴皮子逗我!”

“……夫人,也渐深……”

秦氏本来愤恨的面庞染上羞红,给了自家夫君爱的小拳拳后,又亲昵的依偎了过去,叹息道:“老爷,玉哥儿这孩子是不错,往日里我想着妹妹……平夫人看在我的面子上,想来也会善待萱儿,可是现在……”

“我不确定了。”

“我没当过婆婆,却也知道婆婆的定然不可能像我这个当娘亲的一样对咱们闺女,可是……唉,这可怎么办啊。”

“那便拒了。”

“可是——”

“没有可是。毕竟萱儿的婚事我已经定下,昨日之事,不过是意外。”

毕佑翟说罢,手指落在秦氏的睡穴上,彻底将这个当娘的唠叨也“镇压”下去。只是,想到什么,他眯了眯眼,决定让傻白甜崽子明日就去客院哭唧唧,卖卖惨。

毕竟,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如尊贵的神君大人这般,生就一双慧眼,透过现象看本质。

有些男人,眼瞎还蠢,偏有劣根性,与其让对方日后因此生嫌隙,不如反过来让对方因此怜惜怜惜傻白甜……

不得不说,安之南还真就生出几分怜惜来。

无他。

毕萱因着想到昨日种种,明明忍不住红着眼睛抹眼泪,偏偏嘴角又带着一抹劫后余生的笑靥模样,真真是特别特别的惹人眼。

安之南下意识的多看了几眼,又忙移开视线,偏又不自觉地竖起耳朵听对方说。

听对方用那低哑的嗓音,说自己幸好被表哥用身体护住,否则只怕也要受了一掌,指不定现在还要卧床休养……

嗯?

等等。

刚才毕姑娘说什么来着?

“幸好表哥用身体护住了我,要不然……”

身体护住?

身体护住!

安之南表情微微一变,大脑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副场景来。

高大俊朗的男人,在情急之下,一把抱住了毕萱娇小有柔弱的身体,然后挡住了来自于贼人的攻击。

在此期间,两人身体亲密无间靠在了一起……

安之南心头顿时一阵火起,莫名有一种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了的不爽感。

“程公子?程……”

“嗯?”

毕萱被突然饱含杀意的眼神一看,心中惴惴,暗想自己明明都是按照自家爹爹所说的,将当日的种种一字不漏的说给这位程公子听了……

怎么程公子不仅不帮自己参谋,指点一二,说说谁最可能是幕后黑手,反倒是——

如此可怖?

“程、程……程公子,你怎么了?”

安之南也意识到自己方才心绪不对,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道了句“无事”后,便示意毕萱继续。

“我、我已经说、说完了。”

“完了?咳,抱歉,我方才想到一些事情,所以,劳烦毕姑娘将,嗯,后续补充一下可好?”

自然没什么不好。

毕萱又红着脸将自己彼时抱着假弟弟哭求的事情说了一通,最后又话锋一转,感叹道,幸好自己爹爹一直带着小弟,若不然……

“若是小弟真的出事,我……”毕萱沉默了下,眼眶又有些发红,见对面的人正看着自己,有些羞涩又有些懊恼道,“程公子,我……眼窝浅,不是有意掉眼泪的。”

安之南没接话,他只是深深的看了眼一脸真诚……不,一脸怎么看怎么都透着傻气的毕姑娘,再想到那自称毕老爷的毕老爷,禁不住暗忖:这父女两,真是亲的?

明明当爹的奸猾强势,深不可测,乃是他平生仅见,怎地会有个如此心思明澈的闺女?

莫非是装出来的?

安之南皱着眉,细细想着这些时日的相处,越想越觉得此女傻气的浑然天成,若不是这样,又怎么会明摆着在此“诉苦”,博同情时,反倒摆出一副请教的好学面孔……

不错,自小生活在勾心斗角之中,又被皇帝手把手教出来的皇太孙,怎么可能看不出眼前这出本该“恶人先告状”的戏码?

就是……

毕萱被眼前男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炙热眼神,看的心头发紧,又羞又涩,又忍不住暗自唾了句“登徒子”,偏……

爹爹说了,必须要从程公子得个子丑寅卯的话……

嘤~

毕萱捏紧了帕子,如水的眸光飘忽个不停,端的是想走又不能走,好生捉急。

安之南越是仔细琢磨,越是觉得,与其说眼前女子如其父亲那般,乃是心机深沉之辈,不如说,对方其实性情真……纯善……

所以才会当着他这个“未婚夫”,毫不避讳的谈起自己被别的男人以身相护的事情?

安之南脸色发绿,心道,毕家姑娘,兴许是女儿肖母吧。

亏得秦氏不知道未来女婿如此“诬陷”自己,若是知晓了,这几日怕是不仅要对着大女儿恨铁不成钢,指不定都想要将对方给塞回肚子里面,重来一次。

“你爹让你……你跟程公子说,你就嘴巴一秃噜,什么都说了?你,你说你,你怎么就这么蠢啊你?”

秦氏气的要命,她已经知晓自家老爷的打算,甚至也明白自家老爷让闺女先诉苦的用意何在,可是——

诉苦也是有讲究的啊?

诉苦诉苦,肯定要把自己放在苦角儿上,这样才能达到最好效果不是?

结果呢?

听听自家闺女话里话外,对玉哥儿“以身相护”而感激不已的意思……

秦氏头疼。

“娘亲,娘亲我错了。你别生气,我给你捶捶肩好不好?来,娘亲,喝点茶。呶,吃块绿豆糕。”

毕萱如今被秦氏言传身教好些天,最大的长进就是愈发会讨好自家亲娘,瞧那殷勤劲儿,让过来请安的毕柔看的眼皮子几跳。

“大姐怎地惹娘亲不高兴了?”

“我、我就是实话实说了下,娘亲就……”

“你还好意思说!”

毕萱被秦氏瞪的委屈,抿了抿唇,却还是不忘乖巧又听话的给亲娘揉肩捶背。

秦氏:“……”

秦氏彻底被大女儿之“蠢”给气的没脾气了,只能相信自家老爷那句“傻人有傻福”的话,盼着那个未来女婿也最好是个傻的……

想到未来女婿,她又忍不住想到上午郡王府送过来的那半马车的东西,心头起火。

“柔儿,你身体还没好,没事就在屋头好好休息几天。”

“可是娘亲,女儿想您了。”毕柔嘟着嘴,撒娇道,“这几天女儿都关在院子里,看书看花看草,可偏偏好久没看到娘亲了。”

秦氏被逗笑,点了点毕柔的额头,“你这孩子,就知道戳娘亲的心。”

“哪有呢,柔儿知道娘亲忙,所以柔儿这不来看娘亲啦?”

“算你有心。”

毕柔嘻嘻一笑,愈发熟稔的和秦氏撒娇,心里却盘算着要怎么开口。

郡王府就派个婆子上门来谈纳妾之事,她也是才知晓。

可哪怕在心里骂了郡王妃祖宗十八代,连带着对安文博也咬牙切齿,却还是不硬着头皮为日后谋划。

小不忍则乱大谋。

毕萱可不知毕柔心中何种盘算,她只是瞧着妹妹三言两语就将自家娘亲给哄的眉开眼笑,便一退,再退,而后逮着个空隙扭头就跑。

正侧头想要跟大女儿说话的秦氏:“!”

秦氏好险才忍住爆粗口的冲动,以至于在憋着一口气,又听二女儿恍若不经意地提到齐郡王府时,立马炸了。

“一群没脸没皮的臭婆娘,拖着半车破落玩意儿就想要我女儿?我呸!想都别想!除非我死——”

“娘、娘亲……”

“柔儿,你放心,只要娘亲和你爹爹在,绝对不会让你去劳什子郡王府受罪,乖,不怕啊。”

毕柔:“……”

毕柔垂着头,眼底有暗光一闪而过,那一刻,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时光荏苒,转眼半个月过去。

毕佑翟从宁顺侯府归来后,就已经悄无声息的取消了对安之南的禁锢,只可惜,不知情的安之南像是一直被驯服了的猴子一样,却早就没了伸爪子攀爬的冲动。

毕竟如此,这位皇太孙还十分自得其乐,每每与毕萱聊起话本时,若是觉得有意思,还能拿的下脸求借一番。

毕萱也因着这个缘故,与这位程公子,熟稔程度一日千里。

这发展迅速的神君大人深感无趣,亏他还想着等这小子跑了,自己便带着傻白甜上京去闹一闹呢。

可惜,着实可惜。

“老爷,话本已经让人搁在了大小姐的小书房,只是,小姐看不看就不知道了。”

说这话的管家表情有点小扭曲,无他,自家老爷虽然从来就不是个古板性子,可是写话本就写话本,还让他找人偷偷摸摸的放进大小姐书房……

说什么是为了让看遍话本百来本的大小姐,以后成为他的脑残粉……

管家其实不明白脑残粉是什么粉,不过就冲着老爷这“顽皮”性子,他就觉得前个为了逃学在地上滚三滚,最后嗖嗖爬到树上下不来的小少爷——

真是老爷的种。

一样的皮,唉!

毕佑翟对管家这副操坏了一颗心的样子,无动于衷,继续拿起笔杆,开始写第二部话本。

同样在写话本的还有毕柔。

说来,原先毕萱最先看的几部话本,便是出自于她的手笔,可是最终因着写字不易,到现如今,毕柔的第五部话本,写写停停,怎么也完结不了。

更遑论,继续用话本上的“片面道理”去诱惑毕萱了……

“小姐,要不您歇会吧?”贴身丫鬟说着放下一盏茶,然后轻轻的给自己主子揉捏着肩膀。

毕柔心绪烦乱,也着实不想再写,毕竟她一个现代女性,追求的是一夫一妻,没有爱情有物质也好的现实三观,非要拧着性子去写什么劳什子为了爱情全家死翘翘的故事?

忒膈应人了。

尤其是已经写了四本之后,都快要吐了!

“小姐,您其实也不缺钱,又何必非要花心思写这些东西呢?多累啊。”

贴身丫鬟不知自家主子的算计,心中很是不解,只是见主子一副不想再提的模样,便识趣的换了话题,“老爷今年应该不会出门做生意了,夫人好像很开心,对了,今个好像有个小子送了个盒子给奴婢的老母亲,说什么……”

“拿来。”

“小姐说什么?”

本来闭着眼睛的毕柔倏地睁开了眼睛,强势道:“你去把盒子拿过来。”

“小、是小姐……好、好的。”

一刻钟后。

毕柔将丫鬟撵出去,一个人坐在书房,怔怔的看着巴掌大的木盒。

因为上了锁的缘故,又因为盒子看起来真的十分不值钱,当然,也因着才到手上,贴身丫鬟的母亲压根没来得及看里面的东西,所以此时到毕柔手里,还完整无缺。

“咔嚓”一声,毕柔打开了木盒。

木盒里面放着一封信,信上写着“柔儿啟”三个龙凤凤舞的字;信的旁边,还有一颗红色的药丸。

毕柔记得,原剧情中,这药丸有一个十分不怎么样的名字,叫做——三十三日。

据说,只要服用这药丸,三十三日内中毒者会一日比一日瘦弱,直至形销骨立,最终魂归地府,

然而有一个特点,那便是哪怕在最后一日服用了解药,中毒者便能活过来,并且好转,对身体毫无副作用。

“若是放在现代,这怕是最好的减肥药了吧?没有之一”

毕柔低低一笑,看着药丸,却陷入了无尽的深思之中。

一个“救命之恩”不够,再来一个“救命之恩”,如此恩情之下,足够便宜父母点头应允她的婚事了吗?

只是,这药……真的要自己吃吗?

是药三分毒,哪怕安文博再怎么承诺这药对自己身体毫无副作用,毕柔也是不信的。

今年的冬天来的有些迟,只是,第一场小雪过后,就到了新年。

这日,蓝天白云,阳光灿烂。

毕萱虽是个喜静的,哪怕翻过年已经十五岁的少女,但是终究孩子心性,又每天听人在耳边说起所谓的“江湖事”,便愈发蠢蠢欲动。

“快,程公子,快进去。”

安之南还没反应过来,就先被毕萱给推进了房间,末了,他还瞧着那傻乎乎的姑娘对贴身丫鬟一瞪眼,训了句“走远点”。

这姑娘,该不会是要……以身相许吧?

这,这也太快了。

安之南面色发窘,有点招架不住,欲言又止。

“程公子?程公子!”

“……毕姑娘,你我虽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呃,好像都没有?

安之南脸上臊的厉害,却还是道,“你我虽有情意,勉强算有了半个婚约,但是……你,你,你这是干什么?”

安之南看着突然飞过来的衣服,再看看不知道何时已经将一头云鬓束成马尾的毕萱,心中猛地一个咯噔。

“你这是,要作甚?”

“……呃,程公子昨日不是说,想要一起出去看看吗?所以我就——”

毕萱俏脸微红,努力告诉自己不要想对方方才那十分孟浪之言,磕巴道,“就带来了便服,想着同、同程公子一同出门……”

安之南先是一愣,而后恨不得将先前胡思乱想的自己直接打死。

奈何。

事已至此!

安之南果断决定破罐子破摔,才怪!

“原来是这样,咳,安……咳咳,程某误会姑娘了。”

“无、无、无妨。”

“我、嗯,我刚才说的话,姑娘应该不曾听见不啊?”

毕萱,毕萱脸红的快要滴出水来,却还是用力的摇头,表示自己真的真的没听见。

安之南扭头,再也说不下去,拿起一套衣服便回了内室,“砰”地关上了房门。

毕萱被这巨大的摔门声惊的抬起头来,而后想到程公子可能是害羞后,又忍不住咬唇笑起来。

程公子,真可爱。

啊啊啊——

毕萱捂脸,觉得自己最近被话本给带坏了,怎么能觉得男子可爱呢?

都怪那写话本的家伙!

坏蛋!

毕府书房。

毕佑翟刚完成新作《娘娘传》,就鼻子发痒,打了个少见的喷嚏。

唔,傻白甜崽子这是在感谢爸爸呢?

啧啧,可算是长进了。

毕佑翟侧头,扫了眼旁边早先完成的两本话本,分别是《良缘》、《莺莺传奇》,心里颇觉得意。

能想到用话本来教傻白甜,本神君果不愧天道之子!

就是牛!

说来,三个月的时间,应该足够崽子看透“恋爱手册”,接下来就是“夫妻手册”,继而是“皇后手册”,循序渐进,没毛病。

是以,与安之南爬墙游玩回来后的毕萱,睡觉前,在枕头边发现了一本新话本——《良缘》。

爱好看话本的毕萱,顿时也没了早点休息的念头,挑灯夜读,时而欢喜时而忧,最后看着末尾的一段话,哭成狗。

翌日。

客院的安之南,经过昨日种种,反思再三,决定坦诚相告。

然而。

早膳过去。

午膳用毕。

小憩也已然醒来……

安之南竖着耳朵,依旧没听到想要听到的脚步声。

怎地,没来?

“公子?程公子?”

安之南看着来送晚膳的小厮,稍一犹豫,还是开口道:“贵府主子们,今日可是出门了?”

“不曾,这些时日,咱们府上大小主子都在呢。就连往年要出门的老爷,今年都说天冷,不出去了。”

谁关心你家老爷……

嗯,老爷……

安之南正襟危坐,暗道昨日他与毕姑娘出门游玩,莫不是被毕老爷发现,所以毕姑娘被禁足了?

这个念头一起,越想越觉得定然如此。

“程公子,您慢慢用,小的先……”

“等等!”

“请问程公子有何吩咐?”小厮能被安排在客院,本就是个机灵懂事的,哪怕面对这今日好似一惊一乍的客人,依旧十分守礼。

“……咳,程某叨扰多日,今日、明日不知可否拜见贵府老爷?”

小厮一听这话,先是微怔,而后终于响起什么,冷汗岑岑,忙作揖道:“还请公子勿怪,小的这些时日忙了些,有些话忘了说。”

安之南心中一突,生出不好的预感来。

“老爷、老爷先前发话,说是公子若是想念家乡亲友,府上必然准备百两盘缠,以便公子一路顺畅。还说、说……公子日后记得还钱便是,再见、却是不用了。”

“……毕老爷,何时说的这些话?”

小厮低着头,认真作答:“年、年前。”

只是,他没说的是,老爷还交代了,若是客院中的程公子没有主动提及见老爷的话,那也无需主动开口……

安之南可不知道中间还有这么一茬,心中百感交集,连带着昨日发现带着毕姑娘,竟能顺利飞出围墙而生出的那点子不满,也消失殆尽。

原来,不是毕老爷强留自己和毕姑娘培养感情,而是……

人家早就不打算留自己了。

是自己……一直赖着不走?

年前,年前,莫不是毕家姑娘从那宁顺侯府回来的第二天?

安之南在从小厮嘴里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再一想当日毕萱毫无顾忌的提到自己被那心怀不轨的表哥抱、护住的事情……

顿时自以为恍然大悟!

原来,毕老爷是故意让女儿这么说的,为的是告诉他,之前提到过的“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已成过去……

成了玩笑话?

这、这!

这怎么能行?

安之南心里急了,愈发想要见毕老爷,只可惜,他越想见,越是见不着,最后的苦等了半个月,却见着了许久未见的毕萱。

毕萱瘦了不少,那张似乎永远傻乎乎带笑的俏脸上染了些许哀愁,眉眼更是憔悴。

嗯,日日反复看话本,夜夜反复做同一个噩梦的缘故。

当然,这些难以启齿的话,毕萱是绝对说不出口的,她咬着唇,许久才道:“程公子,你……您,当真姓程?”

安之南:“!”

安之南稳住慌乱,决定坦白从宽。

“毕姑娘,先前是我……隐瞒在先,还请你原谅。我……”

后面的话,毕萱已经听不见了,满脑子都是程公子果然骗了自己……骗了自己……骗了自己……

想到噩梦中的种种,到最后发现原来郎君从一开始就在骗自己的女主……

毕萱倏地站起身,扭头就跑。

正说到自己的爷爷是当今陛下,这位老人家给自己相中了好些闺秀……的安之南:“……”

安之南:“!”

“毕姑娘,毕姑娘——”

“程公子!”

两个人高马大的家丁拦住安之南,其中一人将准备好的包袱一股脑的塞进这位客人的怀里,然后道:“老爷又吩咐,请程公子早日离开。”

安之南:“!”

作者有话要说:  开v大吉,万更掉落,宝贝们留评哟~~爱你们~~啾啾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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