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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文如究竟是个什么想法暂且放下不提——太子宫中的两位姬妾平安生产,皇后也终于再无后顾之忧,能够开始着手对付卓贵妃了。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而若要衡量敌我嘛···她们这一边是精兵强将、天罗地网,是绝妙好计、对症下药,几成碾压之态。
可这事儿要说容易,真没那么容易。
卓贵妃天真柔弱的性子,纵有矫揉造作之嫌,但能让皇上笃信,至少说明她的本性是有几分相似的影儿的——天真所以容易被说服,柔弱所以惯于依附他人,所以卓贵妃成了她的姑姑淑太妃手中的一把刀,淑太妃没能做到的,如今要借自己的这个侄女儿一一做到。
她要的是陈王夺嫡,图的是将来能够依仗这一层被追封为后,能够葬于帝侧。
而卓贵妃呢,就因姑母吩咐,诛九族的事也听命去做,赔上自己的、亲儿子的性命也要去做——听命早已成了卓贵妃的习惯了,潜移默化间,她也早已将淑太妃的意志当作是自己的意志,而全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同时,她也在这一过程中,早已忘了在一开始,她也曾一腔小女儿心事,幻想着帝王的真心与情爱,而从不在乎位分,更不会在乎什么储君之位。
——抛却了心底里的真,心甘情愿地变成了傀儡,只因为淑太妃在危难关头救她于绝境,祝她反败为胜。
在这种情况下,该怎么离间这一对姑侄,其实并不是一件动动嘴皮子,想当然容易的事。
当然了,事在人为嘛,虽不容易,但好在也并非就是毫无办法。
而此时,被寄予了希望能拿出办法来的寿阳县主,却正在苦苦劝说着张裕洲能放她出门、入宫······
武善自然是很有正当的理由的——此时恰逢时机正好!
卓蓉蓉与其背后卓家的算计是一桩,陈王与陈王妃不合是一桩,何、焦二人不再令人时刻提心吊胆又是一桩——只怕是往前往后,都未必会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她一番情真意切有理有据的剖析,张裕洲翻书的手却不停,摇了摇头油盐不进,道:“太后之所以是太后,皇后之所以是皇后···元娘啊,离了你她们也不会就束手无策,你又何必非要身先士卒去淌这趟浑水呢?”言语间可谓是扬眉吐气,重振夫纲。
当然!这是当然!
——武善绝没有看轻他人的意思,只是武善也实在是有自己的苦衷···这所谓的苦衷对别人说不得,这世上只能对张裕洲吐露,她压低了声音,晓之以理道:“可你知道的,我虽不才,只唯独胜在比别人知道得多一些···淑太妃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看到过她的结局,所以我或许比这世上的任何人都要了解她——甚至是和贵妃比,甚至是和太后比。”
能够少走一些弯路,能够多上几分把握,不是更好么?
李母的事情,终究是让她记忆深刻,如同压在胸口的石块,尽管福儿和那李生据说已然渐入佳境,那重量也始终未轻分毫——所以宁肯多做一些,哪怕是多余的,也好过出了意外后再来后悔。
她句句有道理,可张裕洲说到底也不是在胡搅蛮缠,甚至真要论起来,他的理由其实还要更充分些——武善上回从慈庆宫回来后,有点儿不太舒服,折腾到了半夜,隐隐的疼痛才安稳了下来,她于疲惫间酣甜昏睡,张裕洲却是一整夜都没能合眼。
这事儿其实挺奇怪的,武善的身体底子按理来说很好,可以说非常好,胜于一般的闺阁女子良多,那一趟也是坐轿来坐轿去,也不怎么会累着她。
张裕洲正在那厢喋喋不休地抱怨,趁武善似乎跑了神儿在想心事,还十分胆大包天地弹了她一个脑瓜嘣儿,
小小的一点儿疼痛并没有能让武善回神儿,既然话赶话说到这儿了,武善被引得索性仔细回忆起那一天的情状,试图溯本回源,找出可能导致她不适的原因来,再来解决眼下的问题。
其实那天一开始,什么都好好儿的,她的面子也算是够大的了——奶娘甚至还亦命把小皇孙抱了过来,徐文如还拿她打趣,说让她抱一抱、沾沾福气,“也一举得子才好呢。”
武善闻言却是神色一僵——这也是“天道好轮回”,她犹豫的样子,竟然和几日前在她面前说吐噜嘴了露了馅儿的卓蓉蓉有些相似······
而之所以神色变换,更是因为她同卓蓉蓉一样,心里是有点想生个女儿的——早已忘记了自己的孩子长什么模样的武善,只能用这种笨办法区分开两世,若是男女都不同,总不可能会有一样的灵魂了吧?
但这话她疯了也不可能对徐文如说,所以当她投来疑惑的目光时,武善只是笑了笑,胡诌道:“一举得男···的确是人人都想要的福气,但我近来只觉得淡淡的,再没有以往的心气儿,这才发觉,若是什么都不图、不求,什么都不想,反而更开怀些。”
她也就是随口一说,且还因为有喜后整个人变得有些迟钝了的缘故,言语扭转间不再那么游刃有余,反而牵强附会——这话转得有点儿太生硬了。
但好在她即刻亡羊补牢,失误后又在瞬息间想好了对策,徐文如若是质疑,她只需眼角眉梢间露出一些端倪、只需假作有所顾虑地张一张嘴再抿紧,自然会透露出背后的千万种苦衷,而徐文如想信什么便会挑一条出来信,她的一切古怪的言行便也自然就有了解释,变得合理了。
却谁知道这一句话正撞上了徐文如的心事,一下子陷入了自己的沉思,哪还顾得上武善的异样呢?
那之后,武善见势便行礼告退了。
全过了一遍,也实在没想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没有情绪波动,没有操劳过度······
不得不说,有了身孕后武善的集中力似乎也受到了一些影响,明明现在当务之急是和张裕洲斗智斗勇,想着想着当日情景,她的思绪却又转到了徐文如的变化上去。
此子非常地会气人,搂着张裕洲的脖子道:“我问你,近日朝中可有什么异常么?尤其是关乎太子殿下的。”
而之所以是搂着脖子,是因为这夫妻俩谁也别说谁,都没有在正正经经地争辩——趁着武善沉思前事心不在焉,张裕洲偷偷把人拉坐在了自己腿上,搂着她颠着腿儿,自得其乐,这也是为什么他半天都没有出言打断武善的跑神儿······
而听了她这一问,就知道刚刚劝她的话她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心思早跑到不知哪儿去了···张裕洲也是无奈,只得又换了一个思路,耐心道:“先不说那个,纵然是元娘有不可或缺之处,但终究你一个外命妇,频繁入宫难免惹人注目,皇后娘娘都知道不留弱点,等着东宫两位贵人平安生产才来谋划此事,你怎么反而上赶着招摇呢?”
这话倒还有几分道理,武善露出犹豫的神态来,张裕洲见状连忙出谋划策,道:“你与徐侧妃交好,不说人人皆知,至少宫里的人应该是都是心里有数的,正巧你又现在有了身孕,徐侧妃尝使宫人看望赏赐也是有的,何不借宫人传话,不是两全其美么?”
这倒···确实是字字句句都占理,武善低头思索片刻,退步道:“世子说的有理,是我思虑不够周全了,自当谨遵世子之命。”
如此费心劳力才争取得世子松口,武善自然是不能白折腾这一遛够儿的···总得真的能起到作用才好,否则岂不是太可笑了么?
好在,说容易不容易,说难其实也没多难。
而切入点么,武善则是盯上了陈王妃。
武善她了解淑太妃——如果你看过一个人的一生,那你总会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对于卓贵妃来说,她自己虽是妃子侧室,但不代表她就会希望看到陈王的侧妃坐大,她是做母亲的,自然还是希自己的儿子能夫妻和睦,凡事自然还是向着陈王妃刘氏的。
但淑太妃不会。
淑太妃眼里哪容情谊呢?只有目的。所以她一向偏帮家世更高的陈王侧妃马氏。
若是再有有心人挑拨生事,左右逢迎搅浑了水,到时后宅不宁,足以搅动得陈王不得安生,那时候,不愁卓氏姑侄之间不会有疙瘩。
再加上身边人时不时似有若无的挑拨、刻意制造的冲突、子虚乌有的栽赃。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只要制造出了小小的蚁穴,还愁堤坝不崩么?
一旦离了淑太妃,卓贵妃便实在不足为惧了——就像是被夺下了兵刃的刺客一样。
不说别的,她昔日里犯的蠢还算少吗?若是没有了淑太妃替她出谋划策收拾烂摊子,许是不必旁人挖坑,自己就先把自己坑“死”失宠了,到那时,自然就由得她们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了。
武善将写好的书信交给了徐文如派来的小太监,想了想,又把人叫回来,在后头添上了一句,此事切记莫泄于丽嫔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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