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拉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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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虚宗圣宗主沈宗明,性温慈，质清朴，常慨然有忧六宗之心。博学洽闻，伏膺修德,举宗悦服。然命舛,其妻余氏早亡,留女兆风，性顽劣,常与六颐少主混迹六宗内。后性渐善。

然圣宗主亡于义子辜氏剑下，兆风痛极，举宗缟素,率大弟子守灵柩，足九九八十一日。

（*以上词句仿编自宣帝、陶侃列传）

沈兆风给前宗主守灵。

按规制,是守上九九八十一天。八十一天在仙人看来不算长,她甚至希望时间能过得再慢一点。

因为一旦守灵结束，她就得亲手去解决一些不情愿的事情。

尽管再不愿，守丧还是结束了。

三日后便是该处置莫清源的日子。

沈兆风正纠结地坐在殿内发呆，朱清文推门道：“师父,华仙医来了。”

沈兆风有点吃惊,华氏一向避乱,六宗如此情境,他怎么又往这边跑呢。

“快请进来。”

青色身影踏进门来,华子玄面色有些憔悴，眼下泛青,似乎大病未愈。

朱清文照例闭门而出，沈兆风起身迎客，这才发现他没有背着药箱。

“华仙医这是？”

华子玄略点了点头,道：“近日正虚出了许多事，圣宗主与……辜氏已长眠，宗主且节哀。”

沈兆风道：“多谢华仙医关怀，此番六宗不稳，仙医却挚心来访，实属义忱之举。”

华子玄略微笑了笑：“宗主同我客气甚么。”又说：“过些日子宗主还要处置……重犯，若是身子有恙，可是万为不妥，我且为宗主略诊脉象，取未雨绸缪之意。”

沈兆风心下不疑，伸出腕来，由着他冰指摁上脉搏。

华子玄平日里诊脉时不爱说话，这回却捡着话寒暄：“宗主近些日子劳累得紧，应当好好休养些。”

沈兆风应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华子玄手指微动，又道：“子玄近日耳闻正虚变故，实属唏嘘不已。不由忆起少时与宗主嬉戏之状，只感慨物是人非。”

沈兆风换了个姿势，咳一声道：“年少时自然无忧无虑，现下都大了些，身上多了负累，碰着事儿是难免的。”

华子玄点点头，玉似的手指施了些力，又道：“宗主近日可忆起些甚么来了？失魂症虽乃奇症，可宗主身罩正虚宝气，当不与凡仙同流才是。”

沈兆风立即否认道：“这却不曾有，奇症果真难医，我这……仍是忆不起先前的事，白白叫华仙医关照了。”

华子玄点点头，再次用平淡的、寒暄似的语气问道：“宗主究竟是忆不起先前的事儿呢，还是真正失了魂呢。”

沈兆风猛地抬眼看他，他的手指几下轻几下重地摁在寸关尺：“宗主灵脉虚浮，却不像躁毒之症——宗主在慌什么？”

沈兆风想收回手来，华子玄却颇有技巧地不费什么力便叫她动不得右臂。

“宗主——不，该问，姑娘。”华子玄温和地笑笑。

沈兆风从没见过他露出过这种笑容来。

“姑娘占着这个身子，有几时了？”

沈兆风尬笑道：“华仙医在说甚么……”

“兆月已告知与我。”华子玄闭了闭眼：“姑娘且告知实情与在下，在下只图个……心安。姑娘占着兆风的身子，有几时了？”

好队友。

沈兆风左手暗暗抵着生香，索性爽快承认了：“自遇袭以来。”

“自遇袭以来。”华子玄慢慢重复一句，点了点头。

“姑娘可曾在神识里见过她？或者梦里呢？”

沈兆风摇头道：“这倒是未曾。华仙医既然将话摆在面儿上说，在下便也不再遮掩。在下也是亡了身，才被迫鸠占鹊巢。”

华子玄点头，默然不语。

沈兆风瞧着他脸色没什么变化，暗暗放了心，想安慰几句又不知该怎么讲，只好也沉默下来。

华子玄收回手，抬眼看着沈兆风的眼睛。

“姑娘请，好好用这副身子。”华子玄又笑一笑：“她爱美，身上多个伤口便要嗔怪许久。后腰上的疤养了几十年才渐渐消去，姑娘今后也请多保养些。”

沈兆风一时不知道什么滋味，只点头称好。

“腿上也有旧疤。”华子玄说：“先前每年到紫金峰去讨华凝露，自遇袭以来便不常去了。姑娘若是想将疤消干净，请仍到紫金峰拿仙露便是。”

“华……”

“今日华某贸然叨扰，实属无礼，还望姑娘莫要计较。”说罢起身行个大礼。

“华仙医这是作甚么。”沈兆风阻道：“华仙医与……呃——与她情投意合，固然伤情，但也不必对在下拘这么大的礼。”

华子玄再一点头，真正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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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是该将莫清源推下轩辕台的日子。

说好听点，叫惩仙。

若是仙家的弟子犯了大错，便要剔去仙骨，坠下轩辕台。轩辕台是六界最为阴邪的地方，较之魔界更凶险，下头压着多少堕仙邪神，是说不清的。

究竟为什么还留着这么个地方，有的说是九重天的神仙也没法儿将其减灭，干脆封了结界，教众魑魅魍魉在里头残杀；也有的说，这地儿让魔神圈了禁，里头压着的不光是堕落神仙，更有些含冤而灭的神界大人物。

真真假假难以分辨，总之，六宗——现在该是五宗了。

五宗首要的人物都来监刑，武当宗因宗主重伤未愈，以精炼弟子代宗主莅临。

莫清源叫捆仙索绑了，跪在轩辕台上，守台人持卷宣刑。

——

“正虚宗弟子莫清源，以仙家正明弟子之身，犯大忌，习魔事、戮同宗。今诸仙在此，请以此为鉴，莫犯邪事——”

莫清源垂着眼睛，他在牢里这段时间，师父没来找他。

兴许是真生气了，也是。自己亲手杀了她的未婚夫——尽管是有着杀父之仇的未婚夫——师父怎么能不生气呢。

他向台下看去，师父就一身素衣立在众弟子前头，与六颐少主比肩立着。

她是什么表情？

看不清楚。莫清源的视线有些模糊，有些晃动，在牢狱里的日子并不好受。

守台人手持诫神剑，像诸仙擎手道：“天尊在上！第一罚，剔仙骨——”

沈兆风的手发颤，她远远看着诫神剑剜进清源的肩胛，他的唇近乎咬出了血，却一声没吭。

心里慌乱，似乎急不可待地要阻止什么。

冷融就立在她身边，瞥她一眼，沉默不语。

“教不严，师之惰，清源落得这么个下场，是不是我也该受罚？”沈兆风轻轻问，不知是在问冷融还是自问。

朱清文在身后忧心道：“师父——”

“我不该回宗太晚。”沈兆风喃喃道：“若是早点回宗，兴许能救下父亲，清源也就不会为我而杀人，他不该——不该——”

“沈兆风。”冷融仍盯着台上，语气不轻不重地：“别忘了我们的立场。”

守台人落下最后一剑，莫清源身上冷汗湿/透，颤着身子倒在地上。

诫神剑惩仙不见血，却能将仙人的灵脉一应斩断。说是剔仙骨，也不是剔，是生生将肩胛下的两片仙骨折断，折进心肺里，如此一来，即便仙人灵力再高，心肺破损，也难苟活一命。

更何况，还要坠下那鬼神皆惧的轩辕台。

冷融说：“该上去了。那三剑，得你亲手来刺——用生香剑。”

沈兆风手有些发颤，她后退半步。

朱清文慌道：“师父，出了什么事？”

冷融长长叹口气，握住沈兆风的肩，俯下身来低声劝她：“……你想想，你这么感情用事合适么。即便现在不动手，守台人也会将他坠下去。他若是能活，也不差这三剑；若是不能，你这三剑只会给我们带来好处。”

“别忘了，我们是穿越者。你不是要回去么？要真到了回去的那天，你再感情用事怎么办？还能将他带回二十一世纪不成？”

“我们试试，好不好？对你对我都没有什么损失，对他也没有什么损失——不过是皮肉痛一下。”

朱清文立在不远处，冷少主似乎顶替了先前辜氏的角色，因此自己不能、不能去打扰他们说体己话。

他往台上看去，守台人正念冗长仙规，莫清源先前勉力用淬星剑已是强弩之末，又在牢里关了这么些天，现下又剔了仙骨。

师父同冷少主说了些话，冷少主拍了拍她的肩，最后，师父轻轻点了点头。

生香出鞘，她提剑走上轩辕台。

“师父……？”莫清源惊喜地抬头，他知道，师父是不忍眼睁睁看着他受苦的。

可是师父没有向他走来。

沈兆风尽力镇定，同守台人擎个礼，扬声对诸仙道：“诸位。莫清源今日犯下大错，乃是本宗教管不力。本宗既是重犯之师，便有同罪在身。今日，且由本宗亲自执刑，以示正虚清誉！”

此言一出，台下哗然。

这正虚少主近些年来颇宠小徒弟，大家可都是瞧在眼里的，现下竟如此廉正，却叫人有些于心不忍了。

冷融在台下应和道：“沈宗主慈悲！如此公正廉明，教在下佩服！”

下头也纷纷应和道：“着实、着实，在下佩服！”

莫清源浑身都疼，可心里疼得最厉害。他眼睁睁瞧着师父持剑一步一步走过来，他颤声道：“师父……您要罚我么？”

沈兆风闭了闭眼：“这是你咎由自取。”

莫清源软声道：“师父现下仍没消气是么？”

沈兆风本以为他会求情，或者情绪失控做出些什么事来。

可是没有。

莫清源抬起脸，小鹿似的看着她。

沈兆风不忍再看，她握紧了手中剑。

莫清源看着师父向自己迈近一步，缓缓举起生香剑。

“这一剑，是惩你修炼魔事，坏了仙家规矩。”

剑身刺进右肩，莫清源眼里溢出泪来。

“这一剑，是惩你目无尊长，戈戮同宗子弟。”

剑身没入胸膛，莫清源再次呕出一口血。

沈兆风的手有些颤，天上的乌云散了些。

“最后一剑，是惩你……欺师灭祖，罔顾人伦。”

剑身刺进下/腹，莫清源喘着气，再也没有力气抬头。

台下众人寂静无声——本该众口讨伐走魔道邪途的桀骜弟子，可亲师父都下此狠手了，他们外人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沈兆风扼住莫清源的脖子，将他慢慢推到轩辕台边上。

只差一步。

“师父。”莫清源突然用轻得几乎听不见地声音叫她。

她因此顿了顿手。

“您在哭。”他想抬手，却想起手被捆仙索绑着。

沈兆风红着眼睛，泪一滴一滴掉下来：“别恨我，别恨我，清源。我也是迫不得已……”

她为自己找着借口，却听清源再次轻轻问道：“您现在消气了么？”

最终还是松了手，莫清源坠下轩辕台。

乌云尽散，日光大盛，诸仙齐呼沈宗主慈悲。

冷融立在台下缓缓伸出大拇指，他边笑边做口型：“牛逼，牛逼。”

作者有话要说：　　前排提醒，不用可怜清源，清源可始终是师父的宝儿~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