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Chapter 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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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舟济醒来时，孟怀德泪迹已干。

望着男人眼角似有似无的水痕，沈舟济心里清楚，他是会伤心的。

他拥了拥他，轻轻在他额头上啄了一口，这一口被孟怀德察觉，他跟着醒了过来，阳光爬满整帘。

“打卡成功——今天是你们热恋的第23天——”

沈舟济蛮不害臊地在恋爱app上戳了一戳，要不是之前因为乔梦的事，他把app卸了，不然这天数还可以更长一些。

“下回来了？”孟怀德口吻清淡，看着他的手机屏，愣了半天，说:“昨天我没说什么胡话吧？”

“没有，昨天你什么也没说。”沈舟济陪他装傻，一副“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的表情。

公演日终在一片摇摇欲坠中拉开帷幕。

公演的这一天，全golf全员换上了清一色的表演服。孟怀德拿着文件夹，挨个检查各自的服装道具，公演地点定在京市的黄金大剧院，红漆木的地板，不低于百盏的追光灯。孟怀德跟随剧院合伙人走在空旷大厅中，闭眼想象着若干个小时后的盛况，久违的鲜花掌声纷至沓来，那是他许久不曾有过的荣光。

人潮缓缓入场落座，检票口熙攘。沈舟济顶着一半的羽毛状，表演服只穿了一半，匆匆穿在人群里。

“妈妈你看，那个哥哥好漂亮！”小女孩指着奔跑的白衣少年，一片残羽飘落，掉在她的粉嫩鼻头上，像片微小的云。

“怀德！”他冲男人招手，神秘兮兮把手里的东西塞了过去。

“你不在后台待着跑这里来干嘛？”孟怀德惊了一下，被他拉到一边，随手替他挽上鬓边垂下的发丝。

“怀德，我爱你。”沈舟济靠近他，突然深情。

“怎么了，好端端的干嘛说这个。”孟怀德摸了摸他的脸，“乖，回去化妆。”

“不想。”沈舟济把头搁在他身上，闻着那熟悉的广霍香，平静地说:“谢谢你，老孟。”

“你咋了，怎么莫名其妙的？嗯？”孟怀德叼着烟，凑近他的眼睛，“让我看看，谁让我们家舟舟这么没有安全感了？”

“谢谢你，老孟。”沈舟济环上他的脖，门后人来人往，门前只此热息相缠的二人。孟怀德随他不由自主地抬手，两人胸膛对胸膛，砰砰的心跳声盖过其他。

沈舟济说:“谢谢你还在我身边喏，让我还有舞跳。”

“你该谢谢你自己。”孟怀德吻了吻，宠溺道:“听话，去备妆吧。”

“答应我，”他不想走，拉着孟怀德的袖子，眼里满是不舍，“公演之后，我陪你一起做手术。”

孟怀德如他所愿，点了点头。

“别黏糊啦，被别人看见高高在上的沈舟济还这么粘人，小心人设崩塌。”孟怀德捏了捏他的鼻子，看着镜子里纯白的少年脸，是纯净的美，和他刚认识沈舟济一样。

“等我。”沈舟济踮起脚尖，亲了亲他，淡淡消失在门后。

……………………

“接下来，让我们掌声有请来自golf现代芭蕾舞团的成员，让他们为大家带来一支，名叫《阿弗洛狄忒》！”

全场灯光戛然扑灭，骚动声静止。幕后的沈舟济深呼一口气，二楼看台上的孟怀德微笑点头。

音乐声起。

以乔梦为首的成员们挨个出场，起，承，转，合，无数次的锤炼之后，就是不出所料的四平八稳。

沈舟济跟随同伴，安静在角落中伴舞。《阿弗洛狄忒》分两幕，一幕白，一幕黑，一幕正，一幕邪。

上半场完美。

沈舟济脱下舞鞋，快步蹿在化妆间的过道上。周围人声鼎沸，他顾不得擦汗，脚尖的伤裂开一些小口。

“快快快！”舞台总监不停尖叫，“十五分钟换装时间，快快快！！！动作都加快！”

鸡飞又狗跳。

沈舟济摘下贴在脸上的白羽毛，胶水太过粘稠，撕下来时，皮肉黏连在了一起。他必须得咬牙忍着剧痛，才能将那装饰撕下，周围人亦是撕得惨叫连连。

“啊——”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嚎，是乔梦的声音。沈舟济循声望去，见她左脸处一片鲜艳血印。

“乔梦姐没事吧？！”

“乔梦你的脸……”

“流血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怎么了怎么了？！”总监扭着小腰挤进人群，不用问也知道，他最担心的舞台事故还是发生了。

“化妆师呢？化妆师？！赶紧拿粉盖！”

化妆师七手八脚上前扑粉。

“盖什么盖？”李子初急了，替乔梦拦着那群人道:“这伤口撕成这个样子，不应该先叫医生吗？”

“现在没时间废话，听我的！”总监看了看手表，前台报幕声四，十五分钟过了近半。

“你们很闲吗？”孟怀德不请自来，他一走进化妆间，众人迅速归位。

看着乔梦血淋淋的半边脸，连皮都撕了下来，着实不是轻易的毁容。

“第二幕上领替，”他蹲下身，正眼看着乔梦的伤口，皱眉道:“万事通，你跳沈舟济原来的位置。”

“老大……”

“有问题吗？”孟怀德直起身，双手插兜，冷静得仿佛一台人工智能。

“多大点事，一个个慌成这样。”

“可是老大——”李子初欲言又止。

“又怎么了？”

“沈舟济替乔梦，我替沈舟济，那我的位置，谁替呢？”李子初看着镜子中的男人，他照旧面无表情，看不出是悲是喜。

整化妆间陷入死寂，都等着孟怀德下达最后通牒。沈舟济深吸一口气，不知所以笑了起来，他知道的，他知道孟怀德在想什么，这就好像恋人之间必有的默契，他掌控一切。

“你的位置，”孟怀德站定脚，语气清冷道:“我来跳。”

孟怀德真出现在了舞台上。

只不过这一次，他不再是无往不胜的尤利西斯王子，而是《阿弗洛狄忒》身边一个不起眼的陪衬。

一身黑纱阔檐帽子的沈舟济内心狂打退堂鼓，心心念念的主舞位置就在面前，可真到手了，反倒觉得忐忑。

“别紧张……”孟怀德向前一步，于黑暗的幕帘后低声安慰道:“记住，欲，要有欲。”

欲。

什么是欲……

沈舟济低下头，汗珠说着刘海一点点滴在脚背上。

主持人的报幕话音激荡，酒红色帘幕在浑厚的交响乐中徐徐打开。耀眼灯光如贯日长虹刺破青瞳，沈舟济睁全了眼，就着素黑鸦羽飘零在风中。

音乐声越来越小，沈舟济顺首低头，黑色羽毛在聚光灯下起落飘扬，边位融进黑色里，主舞台上只剩下他一个人。

突然，音乐声狂起。紧促的鼓音相织缠绕，听得在场观众头皮发麻。

“欲啊……”

沈舟济听到未知的飘渺男音。

“欲……”

声音越来越虚。

“欲……”

欲……

欲！

沈舟济猝然出列，跟随音乐声挣开鸦羽。平滑的指尖勾过腰际，将他的平坦而健美的身形熨帖得销.魂黯然。

台上男人像失了智的美兽，从铁笼中挥爪出身。他有一双细而美的爪子，一下一下划在空中，看不见的粉色云彩在悦动。

“这是……沈舟济……？”暗处的男人一脸不可置信，“不可能啊，他根本跳不了阿弗洛狄忒！不可能！”

身旁的助理q气急道:“就是他，就是维纳斯的叛徒沈舟济，他就算烧成灰我也认识他！”

音乐声愈发热烈，如同泼天而下的骤雨狂涛。沈舟济立足旋转，起身，扬臂，炙热的气息盈贯满厅。

台下两人愤恨着，并不影响台上人分毫。台上人在尾音中鞠躬，满厅的黑色羽绒形同滂沱大雨，汹涌而梦幻。

掌声雷鸣。

孟怀德尽力一笑，对舞台上的少年竖起大拇指。山呼海啸的尖叫声迎面而来，镁光灯将每一处晦暗照得纤毫毕现。

“防来防去防着孟怀德，结果半路杀出个沈舟济！”西装男人气急败坏，只挥步向安全出口处走。

助理q紧忙跟上，摇头摆尾地说:“咱们的人还没上，要不再看看……”

“看什么？！”男人几近崩溃，“你没看见刚刚那群观众反应有多激烈？台下男男女女看姓沈的眼神，要是没有安保在怕是都要集体上台撕碎了他。我们跳的是舞，人家跳的是欲，至纯的欲，我们拿什么跟人家比！”

小q显然没懂西装男人说的话，什么欲不欲舞不舞的，他只知道，自己精心筹备的节目算是全泡了汤。公演日的风头被沈舟济抢了个全，内厅欢呼声自音乐声停止起就没停过，他似乎提前预料到了，未来三个月里，以沈舟济为首的巨幅海报，将再次霸占京市大大小小的广告牌。

鲜花掌声永不停息，配以无休止的赞美与光芒，沈舟济抽不出身去看孟怀德。他只在紧密的采访空隙里看着孟怀德坐在舞台下，就像第一次面试一样，他坐在台下，静静地欣赏着自己。

“我想感谢一个人。”沈舟济擦了擦汗，捧着巨型花束穿过镁光灯，走到男人面前。

相机“咔咔”声不止，孟怀德尚不能习惯这样的热烈，他避开光，退了半步，听得旁边人说:“我要感谢我的带教，孟怀德。他是一名非常优秀的前辈，也是一位非常优秀的老师。关于他的争议有很多，可我相信，如果没有他，就没有你们看到的阿弗洛狄忒。”

掌声更甚。

“谢谢……谢谢……”孟怀德有些不好意思地笑，右腿微微颤着。对着数十个正在现场直播的媒体镜头，他第一次感受到被关注的好，他已经许久没有这样“被看见”了，他喜欢这种感觉。

“说点吧。”沈舟济拍掌鼓励着，偷偷在背后拉住他的手。

孟怀德挤出一丝受之有愧的笑，撇头看着沈舟济，目光复杂。

“我……”

“嗯？”

“我……”

“嗯哼？”

“我支撑不下去了……”

众人听得“扑通”一声，身前男人双膝一软，直接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