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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门竹雄经历了空前绝后的一个噩梦。
这个可怕的梦里到处都是血味,他一会被投进火炉,一会又被扔进冰窖,有时候感觉自己像是一团旧床单被死命揉搓然后塞进竹篓里,有时候又觉得自己仿佛已经被洗好了,正挂在杆子上让阳光晒干。
说起来有些丢脸,他真的很想妈妈和哥哥姐姐。
小孩冰凉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然后梅开三度,在睁眼的瞬间又感觉到一阵劲风向着他的侧脖子迅猛无比地刮过来。
“别打了,我不会乱动的,姐姐别打了!!”
小男孩慌里慌张飞快地祈求出声,生怕自己下一秒又不省人事了,语气里的卑微和识相简直能让人掉下眼泪。
朝日这下是真的觉得这孩子很有前途了。
一言不合就出手把人打晕的白发姐姐从嗓子里发出模糊的呜声,看样子像是姑且同意,但其实就算她不把他打晕,灶门竹雄现在也一点力气没有,根本连站都站不起来。
他现在身上透湿,被那姐姐放在一大块厚厚的枯苔藓上像是拖着个包袱一样拖着走,朝日停下来,灶门竹雄不知道她是怎么带着他从悬崖上下来的,但她现在面色惨白,半身都是血,每走一步就晃一下,看起来宛如下一秒就要晕倒的样子。
小男孩眨巴着眼睛看了看,突然放下了一些心——坏人要是混成这个样子也着实太惨了一点。
白发少女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会,仿佛是在确认他能不能自己站起来走路,小孩明白了她的意思,挣扎着从垫子上爬起来。
——然后踉跄了一下,一屁股又坐了回去。
喘气如牛的朝日失望地叹了口气。
然后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仔细一看,这孩子现在形容也相当狼狈,冬天厚重的棉服沾了水之后仿佛连着皮肤一起冻上了,即使掉下来的时候朝日有留意保护他,小孩脸上还是被刮出了一道血痕,河里的沙石干在他脸上,他面色通红,湿发贴在额头上,不住地发抖。
朝日又叹了一口气。
灶门竹雄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都被卷了起来,冷得意识模糊的耳边传来悉悉簌簌的动静,只维持了短短的半分钟,然后那姐姐面无表情地掀开了蒙着他的草垫子,好似剥虾壳一样一把把他脱了个精光。
“!!!!!”小男孩惊慌失措地开始挣扎起来:“你你你!!!女孩子不可以——”
一件带着体温的薄薄里衣向他兜头罩了下来,朝日浑身上下唯一的一件干衣服,因为穿在队服里面只湿了一小部分,带着暖意,隐约的血腥味和一种说不上来的极淡香气把小男孩笼在了里面。
朝日给他穿了件干衣服,又拿那垫子把他扎成一个竹轮卷,最后拿起他的湿棉袄抖了抖套在了最外面。
好好的孩子现在像个大号毛虫,从层层束缚中露出一个头来,安静地看着她,像是终于意识到在他离开家的时候可能发生了一些事。
但他还记得朝日在悬崖上拉着他的时候满嘴都是血,小孩的嘴唇嗫嚅了一下,想要问他们这是去哪里,他出来太久要回家了,他哥哥呢,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目光停在少女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的细瘦手腕上,张不开口。
“我带你下山找你哥。”
他听到从嗓子眼里冒出来,带着疼痛气声的含糊安慰。
所以安静呆着。
朝日其实也不知道他哥还活没活着,看无惨那么生气大概是没有死。如果可以的话朝日一句都不想说,她从流血的舌尖和口腔一口气疼到脑子,所幸这小孩这时候一点也不傲娇了,这一句似乎就把他安抚了下来,即使满头雾水被又拖又拽在地上颠簸也没喊一声。
甚至强忍着害怕和难受为她指路。
他们这一摔从山这一头摔到了那一头,悬崖是必然爬不上去的,只能从下面走缓路绕到可以走的大路上再下去到镇子里。
朝日一手拖着他往下走,感觉自己像是劳工或者纤夫之类的东西,另外一手颤抖着从怀里掏药粉,她实在搞不懂为什么同样的伤口放进嘴里就能痛的人灵魂出窍,但她一秒也没有办法再忍受下去了。
药粉在掉进河里之后湿了一大半,还有些直接丢了,朝日弄不明白她现在抹药进嘴里算外涂还是内服,但是她惊喜万分地发现了一个好东西。
蝴蝶忍上次给她的麻药,说止血药敷好之后如果太疼了可以在伤口的地方来上一点,可以管大概一两个小时,但叮嘱她一定不要用太多防止沉迷。
灶门竹雄仰面朝天地躺着,朝日自然而然地占据了他视线的三分之一。
几乎是淡绿色药粉吞进去的一霎那他就听到了一声惨绝人寰的沉闷尖叫,被模糊地憋在口腔内,听得小男孩剧烈哆嗦了一下。
这是他幼小的人生中从未见过的场景,形容狼狈的少女僵住了好几秒,沉默地咽下一口血,森白牙齿从鲜红中露出一个锋利的尖端,不像人类,更像是雪地里捕猎的狼。
朝日痛得大脑一片空白,也不懂这种外敷止血药有没有用,颤抖着手抓了一把蝴蝶忍的白色药粉糊了上去。
十几秒钟之后,传来一声夹杂着口水音的惬意长叹。
蝴蝶忍,永远的神——!!!
过了一会,朝日像是想起什么,觉得要有福同享,对着灶门竹雄晃了晃手里的白色|粉末。
“李腰来滴啊吗?”你要来点吗?
小男孩脸色发绿,拼命在地上扭动试图离她手里的东西远一点。
反正外套已经够湿了,现在也没第二个人看朝日,控制不了自己下巴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口腔里的痛一消,其他地方都可以忍受,生活立竿见影地变得美好起来。
鉴于灶门竹雄看起来不像是会冻死在半路上的样子了,朝日觉得自己再不休息可能会原地暴毙,他们俩就一步一休息地缓慢往主道上挪动。
转过弯去就变成了山的阴面,挪动到小竹雄快高兴起来的开阔树林时,遭到了袭击。
简直像是有人隔着八百里对这边开了一炮,粉红色的炮|弹猝不及防从视线的尽头笔直地冲出来,目标明确毫不犹豫,带着摧枯拉朽来不及刹车的气势一头撞上了朝日。
朝日本来就晕着反应不过来,满脸茫然地倒飞出去,后脑勺磕在树上,眼冒金星地咳出一大口血,过了两三秒钟视野才重新亮起来。
她前面是一个黑发粉瞳的少女,神情异常凶恶,獠牙之间卡着半截木杆子和朝日一样流口水,额间青筋毕露,因为冲得太急也在地上滚了一圈,头上顶着半捧雪,像是遇到了什么猝不及防的难题一般,茫然又为难地站住了。
如果单说长相真的很可爱,但让朝日汗毛倒竖的是,她前不久刚见过这少女,就在鬼舞辻无惨脚下,连呼吸都没有了。
——无能狂怒之后愤而离去的无惨干得他娘的该死的很成功,灶门炭治郎挂在嘴边那个漂亮妹妹,变成了鬼。
灶门祢豆子看了看正散发出诱人稀血香气的朝日,又看了看另一边同样味道非常熟悉,因为朝日撒开了手而滚到一边的灶门竹雄,有点开始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因为闻到了哪个而飞奔过来的了。
新生的少女恶鬼刚被哥哥和猎鬼人双重收拾了一顿,此刻略微找回了一些理性,食欲和理智在脑海里拉锯一般撕来扯去,她抱着脑袋发出凶猛又迷茫的呜咽声。
朝日虽然从没见过这么奶里奶气的鬼,但不妨碍她立刻抓住了膝丸的刀柄。
仅仅是一瞬间的事,就在朝日拼命催促自己精疲力尽的身体动起来的时候,被颠了个七荤八素的灶门竹雄抬起头来,万分惊喜地大喊了一声“姐姐!!”
少女恶鬼的瞳孔猛地一缩。
理智与本能似乎在这一刻在她身上达成了微妙的平衡,那孩子像个断线的木偶一般,眼泪和口水一同顺着下巴滴落下来,她从胸腔深处发出一个短促的单音,目光从朝日身上艰难移开,缓慢地在弟弟面前蹲了下来。
小男孩不知道今天遇到的姐姐们都是怎么了,一个个都在流口水,他愣愣地看着熟悉又不熟悉的他姐姐,强压了一路的委屈和害怕从胃里直冲脑门。
灶门竹雄终于没忍住,哇地一声哭了。
而鬼生着锋利指甲的利爪悬在他的头顶,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
“祢豆子——!!快回来!!!你要去哪啊——?!!”
远方出来一声熟悉的大喊,朝日长出一口气瘫倒在地。
灶门炭治郎好容易把富冈义勇说服,结果一个不留神妹妹飞走了,他跟在后面拔足狂奔了十多分钟,终于远远地看到她停下来,呼唤的音节刚刚在声带中振动第一下。
有人比他更快。
朝日的气还没出完就眼前一黑,陷入了什么人带着血腥味的冰凉怀抱里。
抱着她的人似乎是连滚带爬一个腿软滑跪到她面前来的,她被冲过来的巨大力道带得向后栽倒,仰面躺倒在雪地上,那人两条胳膊在她背后颤抖着收紧,滚烫的呼吸扑在朝日颈窝里。
视线被挡了个透彻朝日什么也看不见,隔着衣服她听到仿佛要跳出胸膛的剧烈心跳,胡乱压抑着的痛苦气声仓惶地溢出胸口,某种漆黑而激烈的情绪从她那位黑发师兄的蓝眼睛里汹涌地爬上来,他说不出话,像是要反复确认她还活着没一样摸完脉搏摸心跳,眼泪不受控制大滴大滴砸落在少女肩头。
然后他就被无法呼吸忍无可忍的朝日一刀柄敲在脖子上倒下去了。
脱离了富冈义勇的窒息拥抱朝日如获新生,气喘吁吁地把他踢到一边,扭头看了一眼正抱头痛哭丝毫没有危害的灶门家小孩们,视线转回来。
“他这是怎么了?”白发少女皱着眉头,茫然地在心里问道。
膝丸:“…………”
作者有话要说: 师兄在黑的边缘大鹏展翅,然后被烦不胜烦的朝日一刀柄过去打断了读条。
不过别看她现在把师兄打晕过去了,一会发现自己下不去,还是要再把他踢醒的233
确定了,我是真的对师兄很过分(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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