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诺亚方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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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所谓“弦”?
作为一名穿越前只是个普普通通文科女大学生的印忆柳来说,这些太过深奥且上升到空间和维度的专业词汇她听得半知半解,但令她感到意外的是,靳炀不仅能听懂,并且在这女院士构造蓝图时还会出其不意地蹦出几句话。
院士本满是疲色的面孔忽然露出些惊诧的神色,似乎也没想到眼前这个传说中的煞神会懂得这些。
她顿时来了兴趣,把手上带着的特殊材质的手套小心翼翼地取下来,上面沾染着那只暗化者的□□,需要专门销毁,紧接着又抛出几个问题。
由于暗化者的□□血液很多都带有毒性,更甚还有很强的腐蚀性,普通的医用手套根本就隔离不住,为此科研院专门设计了这种隔离性很好的手套。
但这也有一个缺点,就是密不透风。
他们往往一带就是一整天都不能摘下,就像眼前这位中年女性,她的双手除了各种实验研究时受的伤结的疤,现下被自己的手汗捂的白津津的,指甲发软指腹都是褶皱的皮,一碰就冽冽的疼。
这样的女性也是值得敬佩的,虽然她肩不能扛,可能连一只等级最低的变异兽也杀不掉,但是却用自己这双手担起了整个人类文明的希望。
印忆柳支棱着自己的腮,默默地看着身边的靳炀,他此时似乎因为在谈之事有些困扰,情绪平静时那双带着金色光晕的瞳淡淡的,像是琉璃一般很是好看。
如果是之前的她一定会感慨,果然金大腿就是厉害,无论什么方面都优秀的不像话,不亏为力压主角的人。
可是现如今,在隐隐的骄傲之中,糅杂着的还有顿顿地心疼。
靳炀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他的人生虽然是一杆笔寥寥书写出来的,剧情可以不负责任,但那二十几年来的孤独和苦难却是真真切切地加剧在他的身上,每一分刀都划在他的肉上,把他往深深的水中按。
印忆柳知道靳炀的过往有多么黑暗,她无法想象在那样的环境中,需要长成眼前这样的优秀内敛会有多艰辛,他要付出比常人多十倍百倍的努力才能做到像现在这般看着的光鲜。
如果是她,也许早早地就放弃了自己。
等两人说完,女性院士的神情已经变成了满意,“你给了我一个新的思考的方向,如果真的能找到崭新的路径,不仅仅是我,就是整个科研界都要谢谢你。”
靳炀只是摆摆手,似乎并不喜欢这种夸奖,但印忆柳知道,他不是不喜欢,只是不适应。
他还需要一些时间,去感受自己散发善意之后得到的回馈。
印忆柳坠在靳炀的身后笑眯了眼,小声道:“你真的好厉害啊,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么,怕是没有了吧!”
自从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了破壁,她在靳炀面前的胆子也变得更大,虽然靳炀看着成熟稳重常常冷着面,但是她知道其实金大腿真的很容易害羞,冷漠只是靳炀的假面。
有了这个认知以后,她便把逗弄靳炀看他一本正经实际上在暗暗害羞当成了自己最大的乐趣。
就像现在一般,听了她夸张的夸奖彩虹屁,靳炀的耳朵微微动动,耳尖渐渐带了些淡色的绯红。
他眼神有些软,只是看着印忆柳无声的挑挑眉,接受了这有些浮夸的溢美之词。
而紧接着,印忆柳终于看到了女性院士口中的最新发现。
越是往里每走几步都有重重的关卡,要验证指纹、虹膜、特殊口令和身份信息,操作起来十分麻烦。
这是科研院的最高层,封存着目前对人类来说最重要的东西,除了各种珍贵样本,还有一些已经停滞或者还在进行的实验数据。
一旦流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李镇江专门对此处进行了重修,也是因为当年靳炀和印忆柳强闯b市科研院放出实验体的事情让他加大重视,如果再有第二个‘靳炀’,势必要将其挡住。
印忆柳并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这么一番渊源,她和靳炀在李镇江的带领下,来到了墙体之后的一个隐蔽空间,这里安置着一个电梯,从电梯往下,周围的环境越来越黯淡。
印忆柳在心中推算着下落的时间,意识到他们现在所在的深度应该在地下,并且一直在往下落。
随着一声“叮”响,电梯门应声而开,四人从电梯之中走了出去,李镇江和那位女性院士显然早就知道此处的存在,而印忆柳则是心中惊叹。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基地下方的一处巨大的空间,就像是一个地宫一般,据李镇江说这里曾经是地铁,后来荒芜之后被重新改造加固,就变成了一个隐秘的存储空间。
四周的设施风格极简,看起来像是从废土时代过度到了高科技的城市建筑,墙体被刷上了银白色的特殊金属,有高耸的架子一排一排的放置着,每个架子至少有七八米,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和文献。
每一个巨大的书架上都镌刻着一种特殊的标志,同时标着存放的种类,在最前面的一个书架木框上,她看到了“诺亚三号”的字样。
在这空间内靠近墙边放置着数十个立起的生物标本,大多都是些奇形怪状外貌丑陋的类人生物,这些都是这几年z市基地捕捉到的暗化者,用特殊的药剂浸泡后封存在这里。
而那只倾尽人类之力捕捉到的七级暗化者,此时就好好地封存在其中一个容器之中,放在显眼的位置。
印忆柳终于看清了它的全貌。
这生物的四肢和身体构造和人类有些像,但是比例却不相似。
它个子很高,目测在五米往上,上半身短而壮,下半身形似人类腿部但过于长,跑动起来时应当十分不协调。它浑身都布满了硕大的鳞片和细小的绒毛状的鳞片,就连脸上和凸起的嘴部也是如此,从腹部到心口有明显的线状缝合口子,正是几名院士刚刚实验完毕后缝上的。
更深的地方依然有空间,但那里头没有开照明,黑漆漆的往里一直延伸,就像是没有尽头。
地下空间的温度有些低,人为控制在三到五度,好在进化人自行有一套抵御和调节的生理,所以除了刚刚踏入时感到了一阵冷飕飕的风,过了几分钟后印忆柳便适应了这里的温度。
她的注意力放在了诺大的地下城的正中,那里放置着一个透明的容器,从印忆柳的角度什么看不见,什么都没有。但是那巨大容器的周围开着各种仪器以及调节温度的器皿,显然里面是东西的。
这时李镇江缓缓开口道:“你们能来到这里其实也是有原因的,现在整个大陆分布的人类幸存者中,已知的七级以上的强者只有不到十个,他们每个人都知道这里的存在,你们也不例外。”
他指着那个刻着“诺亚三号”的巨大书架道:“想必你们也看到了,这里是诺亚三号,像这样的秘密基地目前大陆上分布着五个,都是由超级基地组成。z市为三号,b市为一号。”
从李镇江和身边那位院士的口中,印忆柳接触到了事关人类生死的核心。
其实早在两年以前,第一只暗化者出现在大陆之时,就引起了人类高层的注意,他们想的远远要比普通挣扎在生死线上的普通人要多得多,这也是为什么末世这么久,而军政的威信力虽然大大减弱几乎不可见,但依然牢牢地存在且在关键时刻起着决定性作用的原因。
因为人类需要领头人物,他们得到的看似多一些,但要承担的也更多。
经过了短暂的研究后,科研人员在暗化者的体内提取出一种奇异的物质,这种物质在普通异种人的体内不可见,但是在不完全堕落化的那些人类和变异生物融合共存的同胞体内,依然存在,只是数量很少。
于是科研人员大胆猜测,这是一种只有暗化者体内才有的物质。
就像他们推测出的地球意识那样,是一种虚无缥缈抓不到的东西,二者相互克制,地球意识一直抑制着这种物质在人类和变异生物中横行。
他们想将其提取具化方便研究,可是两年过去了,依然没有头绪,这项假象和实验一直被尘封。
与此同时,以中央基地为起点,着手打造人类最后的文明的防线,称为“诺亚”。
在《圣经》之中,诺亚根据上帝的指示用了120年建造了一艘巨大无比的船,将世界上的每一种物种都带到了船只之上,成功躲避了一场灭世性的洪水。
可是在环境越发恶劣、物种纷纷变异的废土时代,没有上帝会指导人类建造,所以上层只能做好最坏的打算,提前储存人类的文明瑰宝,一旦发生任何不可逆的意外,这些坚固无比的地下基地就是人类最后的依托。
这里存储着各种文献书籍,以及一些国宝级的发明和古物,在这两年一直静静地沉睡,直到前不久,地下的照明被打开。
除了华国,全球各地都在陆陆续续地修建这种避难所。
而在那场大雨之后,地球意识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迅速衰弱,这种物质也迅速爆发,暗化者肆虐。
就在一切都不可控制的时候,他们终于在伴生暗化者的体内提取到了这种东西的具化存在。
此时众人站在那个巨大的透明器皿之前,印忆柳再三辨认,可是依然什么也看不见,她心中有些疑窦,开口问道:“这里面有东西么?”
李镇江道:“别急,这东西用肉眼是看不见的,需要打开几层光驱。”
他说着,把周围的仪器全都打开,一层层可见光和不可见光包裹住整个器皿,印忆柳看着眼前器皿之中渐渐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光圈,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她说不上来这东西是什么形状,也说不出它的颜色,可这飘忽不定的看似固状实际上是在流动的东西就是存在,不是她的幻觉。
“这就是弦,只有在从体内镶嵌着源石的伴生暗化者体内才能提取到。太阳光折射到玻璃上会分层,而这种弦就必须在特定的光区层映照之下才能用肉眼捕捉到,否则和空气没什么两样。”
印忆柳听着身边的解释,依然觉得很玄幻,她定定的看着眼前在巨大的器皿中飘荡的‘弦’,心里有一种很荒唐的想法。
这东西是活的,说它是活的也许并不准确,但印忆柳确确实实能感觉到‘弦’的存在,和它隐隐的波动。
她不知道这是自己的错觉,还是说其他人也能感觉到,又或者能感觉到的只有自己,她没有声张,只是细细的打量。
‘弦’的构成可以看做是一种极为细密的颗粒,彼此凝聚粘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带状物的软体弧,它能够在无风的器皿中缓缓飘荡,从这边漂浮到那边。
在它往上上升的过程中,印忆柳眼尖,忽然发现了那带状浮物之中有一种异样的存在,就像是什么东西攀附在上面。
“这,这上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她说不出自己心中的感觉,一时词穷语塞,但令人意外的是,一旁默默看着的女院士又十分惊诧地瞧了一眼印忆柳,声音都有些变调。
“你能看到?!”
“不是能看到,就是有种感觉……”印忆柳挠挠头,意识到自己可能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那院士深深地看了一眼印忆柳,又瞧了瞧靳炀,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两个年轻人一个比一个令人惊讶。
她控制着光驱变化,器皿之中的光色肉眼可见的变了,而在光变之后,那器皿中悬浮的‘弦’也变得透明许多,就像一只即将消散的软体虫类。
在这透明之中,印忆柳看到了‘弦’上有一小块区域的颜色要更重,就像是病变了一般,她呆愣愣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李镇江面色深沉,眉头紧紧蹙着沉声开口:“地球意识。”
这是和眼前这个‘弦’相克相抵的地球意识,只是很可惜的是,它在慢慢消逝,或者说在被带状的‘弦’吞噬。
“之前看的时候要更大一些,最多三天,地球意识就会被完全吞噬。”
印忆柳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什么感觉,她此时此刻似乎也能感觉到李镇江和女院士心中沉甸甸的无措,一场星球本源之间的生存之争就在自己的眼前无声无息地上演,虽然没有血雨腥风,甚至有些可笑有些随意,但她却笑不出来。
她喉头有些涩,“那如果被吞噬了会怎样?”
她其实也知道,还未完全本体化的暗化者已经是灾难级的存在,一旦完全本体化,只会更加棘手。
可是为什么地球意识会消失?
谁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李镇江不知道,全球的科研院倾尽力量研究了四年也不知道,只是在那么一天,它就像是从来都没有存在一样骤然消失。
‘诺亚’已经开始投入运转,虽然现在终于有了重大发现,但他们却对这发现束手无措。
李镇江拍了拍印忆柳和靳炀的肩膀,有些苍白浮肿的脸上多了些笑容,这次是真心实意的。
他调侃道:“每次多一个人知道就相当于多一个人承担着,我顿时心里就舒坦多了,你也别一副苦仇大恨的神情,人类一时半会儿还灭不了。”
至少他们还是在缓缓前进的,不是么。
印忆柳被李镇江这幅老小孩儿似得调侃搞的哭笑不得,但她知道李镇江这是在变相的安慰他们。
靳炀对这些人类的文明、薪火即将覆灭其实没什么兴趣,但是再一想想,一旦那些外来的丑东西占领了地球、同化了所有生物,那他的兔兔也不复存在,忽然又觉得这些外来的东西果然讨厌。
武威戎是如此,这些所谓的暗化者也是如此。
他眸色深深,默默地抱着拳听着李镇江和身边的兔兔交谈。
出了研究所,重新踏到地面之时,印忆柳觉得头顶的阳光有些刺眼,她忍不住眯了眯,下一秒一条小臂便挡在了她的头顶。她抬头一看,靳炀就站在自己的旁边,手掌摊开指尖笼成一个弧度给她遮挡刺眼的阳光。
从靳炀指缝中漏出的光芒中,她能看到一片明亮,心里忍不住感慨还是太阳底下好。
李镇江说‘诺亚’基地中已经储存了足够人类维持正常作息的物资和能源,至少数百年,且一直有专门的人在源源不断地寻找贮存。
再怎么不济,退守到地下也可以支撑一段日子。
可是仅仅半天,印忆柳就觉得有些窒息,如果长达百年都生活在地下不见天日,那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新生的孩子从睁眼的一瞬间看到的就是密封的顶层,最高不过十多米,他们永远也不知道原来曾经的人类生活在天际无穷无尽地的大地上,有飞鸟和蓝天白云。
而死去的亡者也将深深地埋入地底,没有家乡故土之分。
印忆柳已经能够想象到未来的人看着文献中繁冗的城市文明、闪亮的夜空会幻想,可是终其一生也无法见到。
只是想想,她就觉得受不了了。
基地城中来往的人此时还不知道地下存在着一片巨大的基地空间,他们或许还在抱怨越来越差的环境,在哭嚎着世道的艰辛,又或者满怀希望地努力生活。
无论是何种心态,他们都布满了生机,眼睛里尚且有光明。
此时城门之上有一群进化人在往上攀爬,无数根钢筋和木头在往上运。
z市基地的城墙在暗化者大量爆发的时候被那些暗化者攻击过一次,但是并没有破开,只是把外面一层防护的铁栅给冲散,现在需要重新加固。
印忆柳瞧着他们大声吆喝、努力地在为基地的防备出力的样子,心里的阴霾也散去许多。
忽然,在基地街旁酒馆的岔路口边,她看到了一个抵在墙上的人影,被墙壁的黑影遮掩着看不清,像是一个喝醉的酒鬼。
她有些好奇又多瞧了两眼,终于看清了那巷子口里的场景,身子顿时愣住了。
那哪里是什么酒鬼,而是一个撑着墙壁的男人,之所以觉得他姿势奇怪是因为他的身下还压着一个女人,两人就这么在大街上抵死相吻,忘情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根本就不在乎来往人的目光。
一旦知道这是在干什么,印忆柳耳边的声音也就真切起来,她变异后耳力本来就好,此时越是想忽视,那声音就越清晰,穿过层层熙熙攘攘的呼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她心里又尴尬又觉得有些羞,虽然这并不是她主观意识上想要偷看或者偷听,但是她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并暗暗地为这对年轻爱人的大胆而咂舌。
其实在废土时代,年轻男女的观念也变得越发开放,如今生育率低,并且还伴随着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死去的危险,结婚的人越来越少。
就算是恋爱,也比不得和平时代那般情感细腻,他们忙于猎杀变异生物,每天都有在刀剑上舔血的任务,对情感大多是及时行乐的态度。
但是这种当街便旁若无人的热吻,还是非常少见的。
忽然,那被挡住的身材有些矮小的女性忽然抓着身前男人的领子一把推开,一半清秀的面孔在光影的明暗交界露出。
女人很敏锐,视线也十分锐利,尽管印忆柳的视线只是一瞬间的打量但依然被她捕捉到,此时她视线穿过人群微微眯起眼,一派慵懒地盯着印忆柳。
她手中还抓着身前男人的领子,个子矮小但气场很强,遥遥地对着印忆柳眯眼笑笑,一点也不觉得害羞,反而把印忆柳搞的更不好意思。
就在这时,身边的靳炀忽然十分强势地拦住了她的肩膀,把她的脸朝着自己的方向一带,面色有些不愉。
“不许看。”
在他的心里,自家的兔兔永远都是那个可可爱爱需要捧在手心里的小家伙,他心中隐秘的占有欲本就强,更何况是这种场面。
想了想,他又默默把兔兔的脑袋瓜往自己的怀里按了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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