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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承秋离开神殿,在城主府附近找到了唐永琴。

唐永琴没有找到城主,因此向城主求情这一条路暂时走不通。他们循着耿鹏留下的记号,来到城主府后的监牢,找到了躲在隐蔽之处的耿鹏。

耿鹏跟踪的一路上,打听到对孔庆的处刑将在夜晚开始,直接在广场上斩头。城民们很久未见过这种大事,都十分兴奋,表示当晚会去围观。

三个玩家躲在石墙后,一边观察着监牢里进进出出的卫兵,一边对过去几天的线索进行复盘总结。

耿鹏说:“现在看来,时间颠倒的规则确实存在,但并非所有事情都颠倒。我们和npc交流时的对话是正常的,白天黑夜的界定是正常的。颠倒的有这个副本的故事,有一天之内的时间流动,有npc城民的数量……总而言之,我们的行为似乎不在颠倒范围内。”

“我们应该也受了影响。”傅承秋并不完全赞同,“时间是颠倒的,我们关于邪神喜好的猜测就要推翻重来。动植物发疯的那天,祭司在早上宣布规则,我们以为是邪神接受了他的献祭。可恰恰相反,上午对应下午,早上就对应晚上,所以正确判断是,那天邪神对祭品并不满意。”

顿了顿,傅承秋继续说:“当然,邪神喜好不定,接受什么祭品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四天五夜的副本,我们只剩一个白天和两个晚上了。按照颠倒逻辑,明天就是最轻松的一天,但六星副本会有这么容易?所以明天白天或者明天晚上,一定会有最危险的事情发生。”

耿鹏:“但我们对明晚会发生什么还没有头绪。”

“还记得城外的河流吗?首尾相连的环,会不会就是在暗示轮回?”傅承秋说着猜测的话,语气却有种成竹在胸的感觉,“如果我们这两天不破局,就可能陷入循环,所谓四天五夜,可能也会变成文字游戏。”

“有道理。”唐永琴点点头,“万事都有终结,颠倒规则下,就有可能不存在终结,而是无穷无尽的循环。”

“这两天我们听到npc的议论,却从来没见过活着的预言家。”傅承秋问,“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对,而且邪神的规则也很有指向性,颠倒,不准说真话……难道邪神就是被烧死的预言家?”唐永琴想到这个可能,心中瞬间明晰,“应该就是这样,预言家好心提示他人,却被指认成妖言惑众的罪人,活活烧死,心里肯定有怨气。他成为邪神之后,就利用这种扭曲的规则报复害死他的人,让害他的人承受他经历过的痛苦,并制造了轮回,困住这些人……”

唐永琴想起一事,猛然抬头:“傅哥,你上次说过埃及十灾,你是怎么知道的?”

傅承秋:“以前经历过一个类似背景的副本。”

唐永琴:“我以前学的历史,也接触过一些。圣经中说,上帝耶和华降灾于古埃及,是为了促使法老王将子民带离埃及领土。法老王拒不答应,才导致灾难一次比一次惨重。邪神是否就自比耶和华,想为带给他苦痛的地方降灾?”

傅承秋:“我后来觉得,圣经中另一个故事可能更接近一些。刚进入副本时的天火与硫磺,就是一种提示。”

唐永琴慢慢想了想,恍然大悟:“耶和华降灾索多玛城!”

傅承秋点点头,朝一脸茫然的耿鹏解释:“圣经中,索多玛是罪恶之城,上帝要毁掉这个城市。降灾的方式,就好是天火与硫磺。这个故事还有一个后续,说是天使放过了城中一家义人,其中的妻子在逃离过程中回头,就变成了盐柱。”

耿鹏:“所以邪神就是上帝咯?”

唐永琴:“他只是自比上帝。”

耿鹏:“那就算预言家是邪神,又怎么样呢?”

“预言家被烧死的时候,那个孩子就出现了。”傅承秋说,“预言家因口舌获罪,孩子刚好不会说话。是不是存在某种关联?”

“而且其他npc说以前没见过这个孩子。”唐永琴反应不慢,很快补充一句,“不光是时间颠倒,身份也可能颠倒,最强对应最弱,死对应生,年老对应年幼。”

“那小孩是邪神?!”耿鹏瞪大了眼,心里涌起一阵后怕,“还好我没说什么得罪他的话。”他看向傅承秋,“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不会一开始就知道小孩的身份,才故意让他加入队伍吧?”

“没有,我又不是预言家。”傅承秋坦言,“当时救他只是无意为之,救了之后才觉得不对劲。”

“那……那你每天晚上和邪神待在一起,你就不怕吗?”耿鹏不禁心生敬畏。

“还好,那孩子一到晚上就一动不动,之前的烧伤也莫名奇妙痊愈了,我才会怀疑他的身份。”傅承秋话音一转,“而且,他的疑点不止这些。刚才我和唐永琴都说了真话,但我们没有被石化。”

“什么?”唐永琴一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对,我当时看到那孩子受伤,有些担心,没注意就说了真话……如果他是邪神的话,一切都说得通了。他就是操控规则的人,当然可以决定我们的生死。”

“你们这么一说,我想起来,当初甄雨对那孩子起了杀心,结果献祭之后,邪神只归还了王一云的木雕,没有归还甄雨的木雕。”耿鹏缓缓皱起眉头,“我原本还奇怪,邪神为什么独独针对甄雨。我原本以为是邪神拆穿了甄雨的假话,知道那个口琴不是甄雨的,所以才没放过甄雨。”

“说到木雕……”傅承秋拿出王一云和孔庆的木雕,“这是我在神殿发现的。”

“这……”耿鹏叹口气,“看来我们带走木雕也没用,该来的还是会来。木雕就是我们的死亡预告。”

“还有一点,凭我的运气,不可能每晚都能逃过方形圆形屋顶的石化概率。”傅承秋摊了摊手,“应该是那小孩的原因。”

耿鹏:“那他为什么要替你挡刀?他是邪神,怎么会在乎你一个小小玩家?”

“义人……”唐永琴喃喃,“上帝说,如果索多玛城有十个义人,他就可以网开一面。邪神可能也是因为傅哥当初的援手,救了傅哥一命。”

傅承秋:“混战时我让他跑,他没有跑,因为他还在遵守规则,如果他真的跑了,我就会被石化。后来他打破规则,相当于暴露身份,就选择了离开。”

耿鹏:“难怪你会主动提出让他离开。就算你不说,那个时候他应该也会离开。”

“我想到另一个问题。”唐永琴沉思片刻,“火雨那天,我们在壁画前,就要向着邪神的立场烧死人类;现在,孔庆因杀死npc被判刑,岂非是站在城主的立场?邪神已经不再干涉了吗?卫兵的出现也非常蹊跷。”

傅承秋和耿鹏一时陷入了沉思。

所有线索在傅承秋脑海中一一闪过,被忽视的那些细节越来越明晰。“颠倒”二字,是否还能有新的解释?日与夜、正与邪、生与死……以及,强与弱。

傅承秋瞬间心有所悟:“是强弱势力的更替。正常时间轴上,预言家死去成为邪神,邪神力量随着时间越来越强,城主势力则越来越弱。所以,颠倒时间轴上,代表邪神力量的颠倒规则从移山倒海的天灾变成口舌之祸,代表城主力量的卫兵就是从无到有。卫兵出现的节点,可能就是邪神力量完全苏醒的时刻。”

“谁的力量强,我们就要站在谁的立场上,是这样吗?”唐永琴顺藤摸瓜,想到了更深,“所以邪神力量由盛转衰,在最弱的节点,就会物极必反,进入新的轮回,生生不息。”

耿鹏脸上刀疤隐隐抽动了一下,稍微压低了声音:“明天应该就是邪神力量最弱的时候,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趁机……消灭他?”

“他可是npc。”唐永琴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我知道你想打破循环,但我感觉杀死他并不能突破僵局。我们没这个能力,就算你能说服城主,借助城主的力量,也未必能给邪神致命一击,反倒会激怒他。”

这话不假。毕竟邪神才是这个副本的主体,想在客场打败六星级的邪神,可谓难如登天。

耿鹏:“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唐永琴:“走一步看一步吧。”

傅承秋看了看渐暗的天色,知道在木雕预示的情况下,孔庆难逃一劫,还是说:“先劫狱,把孔庆救下来。”

耿鹏、唐永琴没有异议,安安静静地等待。

耿鹏先前试过打晕卫兵,换上卫兵的衣服潜入监牢,可攻击刚落到卫兵身上,就发现卫兵除了有盔甲,体质和龅牙他们一模一样——速度快、攻击低且脆弱。

耿鹏不敢重蹈孔庆的覆辙,只得放弃了这个想法。

监牢附近守卫森严,他们无法潜入,也不能打死npc,所以最好的方法是,在卫兵把孔庆带出监牢时动手,或者在孔庆被带上刑场时,惊扰群众趁乱救人。

天黑了,卫兵把孔庆带出监牢的一霎,耿鹏率先动手试探。然而这些卫兵似乎早有所料,一见到不速之客就将武器竖起,不给耿鹏任何可趁之机。

plana失败,傅承秋和唐永琴悄悄去了广场。那里已经聚起不少居民,傅承秋混在人群当中,先环顾一圈,没看到龅牙及他的团伙,想必龅牙已经受规则反噬石化了。

傅承秋安下心来,向周围群众套话,没套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这也正常,前几天他们问过不少npc,也没有收获。这里的城民大多对现状一无所知。

孔庆被带到广场,压到刑台边。

他跪在广场的高台上,看着底下一张张幸灾乐祸的脸,一时忘却了对死亡的恐惧,脸上露出屈辱的表情。他是现代公民,何时有过这等被指指点点的经历?虽然这些npc不是真正的人类,但这种千夫所指的感觉,依旧让孔庆感到五内俱焚的烧心之苦。

他隐约尝到一点预言家被烧死时的痛苦,对这些npc升起强烈的怨恨,看到傅承秋和唐永琴的脸时,也不免带上迁怒。

他想:这些npc只知道漠视生命,取笑死亡,也难怪会被邪神烧死。

待看到傅承秋和唐永琴故意引发骚动,然后趁乱冲过来时,孔庆的怒气又消失殆尽,变成了期待与喜悦。

可是,混乱中,城主出现在他身边,说出“行刑继续”四个字时,他就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了。

.

傅承秋他们没能救下孔庆,眼睁睁看着城主代表的强权将一切镇压了下去,眼睁睁看着孔庆头颅落地,而底下城民拍手相庆。

从npc的角度看,也许孔庆是不义之士,杀人偿命是天经地义之举;可对玩家们来说,就算在各个副本磨练得心硬如铁,也难以苟同。

回到城主府,玩家们身心俱疲地歇下。

傅承秋睡不着,翻出自己的木雕,完好无损。现在木雕也不重要了,毕竟玩家们自己拿着木雕,也不知道邪神会选中谁作为下一个淘汰者。

窗外明月高悬,傅承秋躺在床上,莫名想到邪神的领域。领域中会不会隐藏着很多秘密?

他房间只有他一个,他坐起身,思考了片刻,干脆地做出了决定:试试看能不能夜探邪神领域。

他轻手轻脚走到城主府前厅时,想起上次见过的尺、杖、剑三样东西。

若说尺代表公平,权杖代表权利,长剑代表武力,那么这三样就是一个城主必不可少的东西。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这三样都破烂不堪,象征着秩序崩坏,那么在城主力量最强的现在呢?

前厅只有几十只蜡烛的光,幽幽地映在墙壁上,描绘出各种嶙峋的轮廓。傅承秋视若无睹地走上高台,看见了宝座上的权杖和金尺。

权杖表面莹润干净,没有裂纹,顶端镶着巨大钻石,金尺也完好无损。

长剑躺在座位后,剑尖指向北方,外面套着厚实剑鞘。

傅承秋绕到宝座后,慢慢拔出长剑。长剑的冷光反射出他沉着的眉目,剑尖一点红色微微一闪。下一秒,他背后就出现一团黑色的漩涡。

一阵天旋地转后,傅承秋握着剑和剑鞘,出现在了一片昏暗之地。

天空有一轮巨大的圆月,几乎能笼罩住前方的整座宫殿。而他不知为何出现在宫殿的后花园,与满地茂盛花花草草面面相觑。

微风轻轻吹拂,花枝摇动,没有邪神的声音,也没有冰冷的气息。

邪神竟然不在家。傅承秋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走运还是倒霉。

他冷静地环视一圈没有迷雾的宫殿,按捺住去宫殿一探的想法。这跟他闯神殿可不一样,闯神殿还可以解释为想要献祭,但如果邪神发现家被偷了……

傅承秋理智地做出了决定:来都来了,不如摘一朵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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