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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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飞鸟楞了一下,翠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诧，总挂在脸上的柔和微笑也有瞬间凝固。田姬更是不敢置信，瞪大眼看着太宰治。

太宰治对这个反应很满意，愉悦之情盈满胸口,轻笑出声，就连被欺骗的郁结都消散了许多。

千山飞鸟的惊诧只存在了短短一瞬，很快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表情,微笑着问：“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田姬跟我说你死掉的时候。”太宰治把绑在椅子上的犯人解开,歪头看了还在吃惊中的田姬一眼，“她实在不太会说谎，不过还是把我吓到了。”太宰治摸着心口舒了口气，“还以为飞鸟真的死掉了。”

“然后呢？”

“然后啊,要多谢国木田君从异能特务科带回来的资料。几年前港口黑手党里出现的千山飞鸟，也是你吧？不过我还是又调查了一下才确定是你。为什么要骗我呢？”太宰治很有些委屈的说。“听说飞鸟死了我多难过啊。”

千山飞鸟坐在沙发上托着下巴想了一会,慢吞吞开口对太宰治说：“没关系，你可以继续难过,因为你认识的千山飞鸟,的确已经死了。”

太宰治安静了一会,“别开玩笑了，你就在这里啊，飞鸟。”

“乱步先生，”千山飞鸟看向一边安静吃瓜的江户川乱步，“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对我说的话吗？”

“崭新的人。”江户川乱步对两人的初见记忆深刻，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身上没有任何痕迹的人。时至今日也是如此,他从千山飞鸟身上提取不到任何有用信息，关于千山飞鸟的情报只能通过身边的人来推断。

“因为每天都是新的啊。”千山飞鸟看着自己手，“在太阳落山后消亡，随着太阳升起重新构造出身体，我就是这样的存在。昨天的我与今天的我是完全不同的，更不要说十多年前的事。太宰先生，”千山飞鸟淡淡笑着说，“你所认识的千山飞鸟，早已消亡了。”

这是一句实话。

记忆是人类最重要的东西。

说到底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基于某件事发生时产生的情感波动搭建成的，让这种关系维持下去的则是记忆。记住发生的某件事与当时的感情，是人类关系的重要核心。

当记忆消散，与之相对应的情感也一同消失，那要用什么来证明你们之间的联系呢？

更何况，千山飞鸟都重新发芽好几次了，对已经折断的枝杈曾经经历过怎样的阳光雨露并不十分关心。

他大大方方看着太宰治，希望对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不要再这件事上继续纠缠。

太宰治有没有理解千山飞鸟不知道，不过江户川乱步却等不及了，警车鸣笛声由远而近，甚至能听到急速刹车后轮胎与地面激烈摩擦发出的声音。

“不管你们什么关系，太宰，现在快点把犯人带走。”江户川乱步催促。

太宰治叹了口气，“果然关心则乱啊，”不知道是说江户川乱步还是说自己，“因为关系到侦探社和社长，乱步先生都没反应过来吗？”太宰治用鞋尖轻踢了一下缩在地板上的犯人。

“这家伙现在已经毫无价值了。”

江户川乱步被提醒后突然惊醒过来，太宰说的没错，犯人现在已经毫无价值了，在给予他老化异能的神秘物质被千山飞鸟取走后。留在侦探社手里毫无价值，交给警方反而会惹来责难。

“抓不到真凶就随便找个人来充数吗？你带领的武装侦探社居然如此无能！”

凭借对政府那边负责人的了解，江户川乱步已经能脑补出那人会如何责难社长了。

他不高兴的看了千山飞鸟一眼。

“抱歉，不小心破坏了乱步先生的打算了。”千山飞鸟歉意的说，“我只是拿回我自己的东西。”

“接下来要怎么办？乱步先生，警察要上来了。”太宰治懒懒的问，鸢色眸子一直锁在千山飞鸟身上没离开。

“不能让警察把他带走。”

事情发生了变化，但结果是一样的。

最开始是要将老化异能的犯人带走，作为政府参与了这件事的证据。现在则是不能给侦探社添更多麻烦，一个已经失去了老化异能的犯人，只会成为政府指责侦探社的借口。

“楼下恐怕已经被堵住了，”太宰治踢了犯人一脚，让他顺着光滑的地板滑进床底，凉凉的告诫：“不想被警方带走就不要出声。”然后打碎了玻璃。

“要赔钱的！”田姬恶狠狠的磨牙，她对太宰治看穿了她的谎言耿耿于怀。

“我会向社长申请报销的。”太宰治无所谓的态度换来江户川乱步的怒视。

警察冲进来之后，太宰治指着碎裂的窗户说犯人突然撞破窗户跳下去逃走了，满脸敷衍的惊慌。

为首的警察从窗户破裂的大洞探出头往下看了一眼，不信任的说：“这是六楼。”言下之意跳下去不死也残，楼下都是他们的人，既没有血迹也没有惨叫。

“异能力就是这么神奇。”太宰治严肃认真的说。

警察无奈，命令在医院搜查逃走的犯人，折腾半天无果，郁闷的走掉了。

太宰治叫来了国木田独步，把犯人交给他处理，“我想和飞鸟单独谈一谈。”他笑着说。

“我会阻止你的。”江户川乱步离开之前对千山飞鸟说，同样的绿眸里满满都是认真。

“嗯，我知道了，乱步先生请加油。”千山飞鸟温和的说，还真心实意的为他加油。

就像重重打出去的一拳捶在了软绵绵的棉花上，让人提不起劲，江户川乱步气呼呼的走掉了，跟着拖着犯人满头雾水的国木田独步。

“当初为什么突然不见了呢？飞鸟明明一直教我，离开家的时候要说‘我出门了’，就像回家推开门后要说‘我回来了一样’。”

千山飞鸟觉得太宰治现在的状态有点奇怪，以他的聪明一定已经理清了发生的事，也能理解自己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的意思，但他表现得什么都不知道，将不喜欢的部分完全忽略，只抓着自己想要的部分。

相当任性。

“鉴于我没有相关的记忆，太宰先生的任何问题我都无法回答，不如问田姬。”千山飞鸟冷静的说。

“反正都是些胡编的假话，”没等面有得色的田姬开口，太宰治面带微笑戳穿了她的打算，眼神有些冷。“‘你是累赘’‘我们与你不同’‘无聊的消遣’，”他慢悠悠的把田姬准备说的话补充完整，“就没有更好的理由吗？或者说，任何借口都好，至少先学一学怎么撒谎吧。”

田姬脸色渐渐难看，有点想一口把太宰治吞进肚子里。这个念头在太宰治还是小小一丁点的时候就频繁出现过，随着离开太宰治而消失，时隔多年再次浮现，强度不仅没有削弱反而加强了不少。

田姬最讨厌的人类，更正，比起伊路米·揍敌客，果然还是太宰治更讨厌一点。

千山飞鸟安抚的碰了碰田姬的手背，他不想田姬在这里突然变回原型。不过突然尖锐起来的太宰先生杀伤力更强了啊。

不，应该说露出本来面目的太宰先生。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飞鸟是什么样的人，你准备用来打发我的那些借口，你觉得是飞鸟会做出来的事吗？”太宰治摇着头，看向千山飞鸟的眼神柔软得要滴出水来，“飞鸟啊，是比任何人都要温柔的啊。”

“或许吧，”千山飞鸟按捺下心中闪现的点点异动，“我对太宰先生所说的这些都毫无印象。或许太宰先生已经知道，我和田姬与人类并不相同。”

就连卫宫切嗣都有些惊讶了。

毕竟按照田姬的说法，当时太宰治年纪很小，只有六七岁的样子。那个时候就能发现飞鸟与田姬的异常，已经不是简单用聪明来形容的了。

智多近妖。

卫宫切嗣想起曾经有个异国人对他说的这个形容词，放在太宰治身上毫无违和感。他甚至有些感慨，如果太宰治参加圣杯战争，是不是连从者都不需要一个人就能舞遍全场了。

毕竟魔术师都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田姬更是不敢置信，她一直以为这是太宰治一生都参不透的秘密，这是将可恶的小鬼从飞鸟身边踢走的最大保障。

在三人挤在老旧公寓相依为命的时代，田姬与太宰治就互相看不顺眼，追根究底是为了‘谁才是飞鸟最疼爱的孩子’。田姬自认太宰治毫无胜算，毕竟物种不同，等太宰治随着时间长大后就会发现自己与飞鸟的不同。人类的一生，还不够飞鸟打个盹。

现在居然告诉她，太宰治早就知道了？？

“嗯，”太宰治承认了，“第一次见到田姬人首蛇身在楼里爬来爬去追老鼠吃的时候我还被吓了一跳呢。”再仔细观察旁敲侧击，田姬就是漏洞本身，什么都藏不住，飞鸟的身份自然也就毫无疑问了。

神明还是妖怪，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太宰治这种轻蔑初印象，完全是来自田姬。

活得长又怎么样呢？连说谎都不会。这个念头随着发现田姬身上更多漏洞而愈发根深蒂固。

“后来简单试探了一下，就全部暴露了呢。”他冲田姬笑了笑。

田姬眼看就要爆发了。

千山飞鸟相信太宰治一定没有问过田姬本来的面目，否则他就不会这么轻慢。

她不必比人类聪明，不必学会说谎，不必敏锐，就像人类不需要理解蚂蚁，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人类需要仰望的。

要知道田姬真正的模样，张一张口，吞掉整个日本也不是什么难事。人类的智慧武力谋算，在田姬面前毫无价值。

对千山飞鸟来说，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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