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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不清,我等那人转世已经过了多少年。

我出生在大同界,生父是元婴祖师,生母是他的一名弟子,也是他的侍妾,后来死于妖兽乱潮。

在我记忆里,娘的面孔很陌生,但我记得她抱着我,为我系上魂铃,希望灵物护我平安。

世家多是非,更别提是存在数千年的道修世家。我生父虽然实力强劲,不免要被他修为更高的大哥压一头。他收了很多弟子,也有很多子女,我在其中毫不起眼。

娘给我起名第慎,无非是让我谨言慎行,不要得罪父亲,得罪族长。

在家里久了,我养成一副表面逆来顺受的样子,对谁都一脸和善,渐渐得了生父欢心,开始修习功法。

但即便如此,因为娘的缘故,我还是时常受排挤。有一次,跟着几个哥哥出门猎杀妖兽,被他们抛在后面,说要我断后,我只是一个炼气期,如何能做到?

危机关头,魅姬出现,把妖兽打退,直接把我带离第家。

她说她是我娘的亲生姐姐,误入魔道,害人甚多,临死之前想念亲人,不想妹妹已经过世,便找到妹妹的孩子。

她说的话,我半信半疑。

但我没退路,即使回第家,也要被怀疑勾结魔道,还不如跟着魅姬修习邪术。

我的天赋很好,是风水变异双灵根,魅姬很满意。

又因为我从小男生女相,魅姬便教我扮作女修,蹲守那些秘境之中,诱惑心术不正的修士,杀人夺宝。

第一次杀人,我两手颤抖,满脸血迹,不敢碰对方的储物袋。但后来跟着魅姬,做多了这种勾当,也就冷眼看待了。

有时候,打斗一番过于劳累,急于恢复体力,我甚至会躺在别人尸体旁睡觉,打坐。

大约二十年后,魅姬死了。

我想她临死前是动过吸干我修为,让自己再苟延残喘一阵子的念头,但她最终没有。我把她埋在白云山下,没有立碑,也不知道她去了地府,会去多少层地狱受一遭。

杀人夺宝的勾当做多了,加上我只是个刚筑基的,不免被人追杀。最绝境的一次,因为杀了沧澜宗的亲传弟子,我被一个金丹修士追杀。

若我知道那人是沧澜宗的弟子,再贪恋他身上上好的丹药,也不会诱惑杀之。我虽是修习邪术的散修,对沧澜宗的名号,还是清楚的。在我们这片地方,可以排前三的大宗门。

若我回家,父亲会救我吗?会把我直接交给族长处置吗?

我不敢想,第家一定要维持正道世家的形象,说不准怎么处理我这么一个修习邪术的后代。

我真的以为,我要死了,要和魅姬去同一个地方,受地狱酷刑。

拼尽全身灵力,抵御那追杀者一击后,我被余波打落到地下的山谷内。

醒来时,睁眼看到一间五脏俱全的茅草屋,灶台边,一麻衣男子在熬着草药。

我一时分不清,他是凡人,还是修士。

男子见我醒了,扶我坐起来,端给我他熬好的汤药。

我摇摇头,道:“我的伤势不是普通草药可以医治的。”

他硬要我喝下,试试,我见他不似要害我,喝了一口,同时调动浑身灵力,打算一发现不对,就反击,结果一直到喝完,也没什么变故。

伤口处的灵力更快聚集,修复着受损的皮肉。

我想他不是一个普通的凡人。

大概过了十日,我走出茅草屋,遥望四周,发现了山谷边缘的结界。原来我竟误打误撞闯入了一个秘境。不知此处有什么宝贝,或许,还会有很多寻宝的人,这意味着,我又可以重操旧业了。

但我要先处理一下这个救我的人。

他告诉我他叫宋深。

养伤期间,追杀我的金丹修士多次在秘境上空略过,始终没发现我的身影。

我松了一口气,开始想办法从此处逃脱。

这处秘境,过了许久,也只有我和宋深两人。我已经对其中的宝贝,不抱希望了。真正的宝地秘境,不会没人注意和发现的。

宋深的话不多,最常做的事就是站在他茅草屋前,收拾各种瓶瓶罐罐。他也并不是凡人,只是修炼功法比较罕见,让人看不出他灵力运行的轨迹,从气息上也瞧不出。

与他一起住的久了,我看他也顺眼起来。他其实很耐看,不是那种一眼到底的俊美青年,但眉目清晰,教人一见即不会忘记。

他有时也会问我一些比较尴尬的问题,“第慎,情为何物?”

我躺在阳光地,翘着二郎腿,嘴里叼了一根草,想起那些沉迷于我女装美色的修士,答道:“情为色,情为耽。”

宋深低头,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吐掉嘴里的草,“不是吧,宋深,你认真的?”

宋深很谨慎地说:“我第一次出门,想知道很多以前没体会的事。”

这就是个头遭出门的世家子弟!我在心里给宋深找到了定位,一时计上心头,对着他笑嘻嘻道:“你跟着我做几笔买卖,我包你什么都了解了。”

我让他收拾好东西,跟着我离开秘境,来到自己之前经常蹲点的灵药林。

宋深看着我收敛身上气息,换上女子的裙袍,手中拿的药剂,有些颤抖。

我拿着从他茅草屋顺来的镜子,为自己描眉涂胭脂。这镜子手柄处雕刻细致,镜身缀满水晶,我更加确信,宋深就是个世家,或者大宗门的弟子。不然,他哪里用得上这种东西?

其实修炼邪术后,只要我散发魅色之气,自然会把那些心术不正的修士吸引来,但加上宋深调制的□□,我更有把握。同时,也方便有个后手,万一被追杀,有人帮我垫后抗一抗。

这是一个绝佳的蹲点,我就是在此处收集到了一套防御阵法,十几种提升修为的丹药,还有一个很精致的储物戒指。

没想到这次,一下子又遇到硬茬,还一遇遇到两个。

来人是个头顶光秃秃的佛修,袈裟很旧,佛器也半旧不新。我正要上前试试,这是我好不容易蹲到的,却被宋深一把拉住。他向我摇摇头,顺便握住我的手,不让我过去。

我开骂,你是什么东西?敢拦着我?不要仗着救过我就随意插手我的事!

他说:“你之前一直这样吗?”

这样又怎么了?我才多大,可以和那些大宗门弟子修炼资源差不多,这一切都是我自己主动获取的,他根本不了解我过去的事,凭什么插手?

我一时气急,甩开宋深,告诉自己一定要拿下这个佛修,便作媚态,来到他身边。

佛修看着很年轻,我感觉他只有三五百岁。

“大师,救命!”我扑进和尚的怀里,搂住他的腰,“有人在追杀我!”我指了指宋深所在的方向。

□□和魅术同时作用,我不信就这样,这大和尚还能坐怀不乱。

没想到,他定力真的胜过我平常所见之人数倍,先将我缠住他腰间的手解开,放下我,才合掌说道:“阿弥陀佛!施主,贫僧无意插手尘世诸事。”

这都不救?

我更气,使出浑身伪装的劲儿,那叫一个楚楚可怜,跌倒在他脚边,“大师,我真的无意得罪那位,只因生得貌美便被他觊觎,我为之得罪他,他就追杀我······”

和尚不为所动,移开脚,从我身边经过。

我:······

我对佛修的憎恨,大概是从此时开始的。

就在我打算展现真面目,好好教训和尚一顿时,宋深从那边走出来,先向和尚行礼,再从容地问道:“刚才听闻大师无意插手尘世诸事,敢问是为何?”

这两人竟然就地论道起来。

论道过了十几日,这两人都没互相说服对方,我早在一旁呼呼大睡起来。

等我醒来,和尚不见了,我躺在一家仙修客栈内,宋深在一旁倒茶水,将茶杯递给我。

“观莫所言,还是有一句是在理的。”

我当时不认识观莫,要不然,听到这个名字,肯定要将宋深的身份再作猜测。观莫是大同界最接近佛界的佛修,其修为已经不可估量。

“哪一句?”

“他说,像你这样修习邪术的少年,若是及时改邪归正,重塑根基,还有救。”

少年?

我一口茶水喷到空中,“他知道我多大?”

“我不会再跟着你谋害他人了。”

“······你就做了一次,还和人家谈了十几天,要不要这么义愤填膺?搞得我让你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我接着愤愤不平,“我一散修,若不多为自己考量,难道你能养我?”

宋深沉思一阵,竟真在考虑。

我忙道:“我瞎说的,瞎说的!”

我这人虽然贪生怕死又想走终南捷径,但还是有点原则,不会坑害真朋友的。

宋深笑:“我只是在想,若你真的放弃,我们今后该如何修炼?”

我们。

这两字听在我心里,莫名一暖。

但我又不敢感动,没有人对我那么好,惦记我的今后,若他是个彻底的骗子,我岂不是要被他骗到渣都不剩?跟着魅姬的那些年,我看得最多的,便是人性之险恶,欢情之凉薄。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该相信宋深。

他坐在一旁,凭借自身记忆,往玉简上刻录功法,看得我心惊肉跳,不止一次问,会不会触犯世家或宗门的规矩?第家泄露本门心法的弟子或子女,都死的很惨。我好不容易交了一个朋友,不愿意他因为我,得到一个那样的下场。

“不知道。”宋深看着我,目光很温柔,看得我情不自禁转过了头,竟真的开始为他打算起来:

“我不需要,你别写了。筑基之后再更改功法,难上加难,我不会给自己找麻烦的。”

“你若一直修习邪术,便无结丹之可能。”

“你怎么知道?你已经结丹了?”我满不在乎地答道:“我做什么,无外乎保住性命,混口饭吃,没什么大志向······”

宋深低下头,“可我不想看到你先走一步······”

我拍了一下他肩膀,“你死了我都不会死!不要咒我!”忍不住坐下来,盯着他眼睛,问道:“宋深啊宋深,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

宋深微笑间答道:“我自出世,第一个见到的人,便是你了。”

“我还挺幸运······”我用古怪的神色看他,没想到宋深是个孤儿,无父无母,既不是大宗门弟子,也不是世家公子哥。

同病相怜,同病相怜。

我安慰他道:“其实有的人,即使有爹娘,也跟死了没两样。”我和他讲了我的身世,重点在我那元婴祖师的老爹。

不知不觉喝了点酒,“没有用······”,手里的酒杯落下,我彻底醉倒。

宋深把我抬上床,然后在我身边合衣而眠。

我生平第一次为了别人改变自己,小心翼翼,又满心欢喜,总觉得以后日子再难熬,总有人和我一起面对,一起扛,大不了最后一起死,有人站在我身后,不会算计我。

之后,我与宋深来到破净宗管辖的坤山附近,隐居,修炼。这破净宗比沧澜宗还要势力广阔,名声响亮,宗门内不知有多少结丹修士,元婴老祖。我在这里,不必担心被沧澜宗的人报复,也彻底灭了重操旧业的心思,安心修炼,虽然速度慢些,不必像以前一样刀剑口舔生活。

坤山修士的街市,很热闹,我喜欢拉着宋深,在打坐之后,前去逛逛。

我们两个,换上新衣袍,看起来真是人模狗样,好似大宗门出来的弟子,而不是一穷二白的散修。我看着宋深愈发显得俊秀的脸庞,心里美滋滋,情之所起,大致如此。

街市中也有茶馆,里面,几个筑基期左右的说书人在向四周喷唾沫星子,讲得座下人一脸向往。

我拉着宋深坐下。

说书人讲得是破净宗的杂事。

刚开始讲创派祖师宏相,后来话锋一转,讲起破净宗一位天下闻名的天才长老来。据说,此位长老已经被内定,要成为下一任右尊,位在掌门之上。

宋深一脸无奈,“阿慎,我们回去吧。”

我听得正高兴,回:“再等等,听他说完。”

这位破净宗长老名叫孟辞留。他有多天才?生来天灵根,仙缘极厚,精通五行八卦,丹药符文炼器阵法,一心向道,修那无情道,无欲无求,境界极高,故进展飞速,九岁筑基,十七岁结丹,一百零一岁突破元婴,眼下不足五百岁,已经突破分神,要继承右尊之位了······

“这哪里是天才,分明是妖孽。”我感慨道,将这个孟辞留的遭遇羡慕了一百遭。

宋深则兴致缺缺,一盏茶的功夫,便无影无踪了,不知去到哪里。

傍晚,我站在我们隐居的屋舍院落前,扶着椿树,终于看到他回来的身影。

我见他,刚想抱怨两句,就被宋深抱住,额头一湿,他的吻落到我整张脸上,我顺势承接。

我觉得这是顺其自然的,我以为我们早已经心意相通。

宋深镇定下来,用带着歉意的声音,道:“对不起。”

我放他金门,笑道:“我还没骂呢。”

宋深摇摇头,把桌上的一壶酒顺走,带到自己房里,关门,把我隔在外面,不说话。

我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有些着急,拍他房门,“宋深你出来!”

半夜,他化作剑光,飞出我们的家,向破净宗方向。我立刻发现,跟了上去。

不知道他到底修为几何,速度这样快,等到赶到破净宗内,他已经消失不见了。

我做了从出生到当时为止最勇敢的事,爬进破净宗的结界。我知道,一旦我邪修的底子被他们发现,免不了一死,但我考虑不了那么多,我想尽快找到宋深。

跟着宋深的气息,气息最后在破净宗某处消失。

我看着消失之地,那堆熟悉的衣物,眼睛红了。

一个人站在那衣物旁,见到我,有些惊讶,随即恢复冷清的神色,“你为何人?”

我无暇注意到他的俊美面容,清冷气质,也忽略了我与他之间巨大的修为差距,带着哭腔,又气又急,“你杀了宋深!”

那人一愣,随即默认。

我不顾所处环境,取出法器便要与他拼命,却在手还没触到他发丝前被他击中后颈,跌在地上,昏过去。

这是我在拜入破净宗前的所有记忆,被孟辞留一把手通通抹去,之后,我只是一个名叫第慎的普通弟子,因为师尊闭关修炼,暂时跟着孟辞留。

这些记忆,是孟辞留死后,我才恢复的。

孟辞留虽然厉害,辈分太低,只能算作我师兄,他并没有收弟子。我则是他半个弟子。

那时我不知道孟辞留为什么只护着我一个人,他有几百个师弟,但只把我带在身边教导。

要不是他是修行无情道的,我真以为他对我对了不可明说的感情。有次师兄弟之间哄笑,称我女装定很好看,骗我穿了一身师妹的裙袍,被孟辞留看见。他出声训斥了那几个弟子,把我带回他的长深殿。

孟辞留,字送深,我每次听到有人喊他孟送深,总感到莫名熟悉。

他盯着我女装的样子看了许久,终于察觉自己有些失态,让我换掉,自己则躲入房内,美名其曰悟道,但不知具体在想什么。

我不止一次听别的弟子议论,孟辞留无情。但很奇怪,他在我面前时,我没办法把他和那个修无情道的天才尊者联系在一起。

尤其是某年我们一起逛坤山夜市后。

小镇上的夜市,独属于仙道修士的气氛,红灯笼,绿窗纱,满天繁星,人来人往。

孟辞留换了一身便服,收敛尽浑身修为,看着我跳跃奔走在街市间,满面笑容的样子。

我笑了,他便也露出了笑容。

走到湖边,灯光渐渐黯淡,柳枝垂入湖水里,树下,只剩我们两个人。

四下静谧,孟辞留约么不想被旁人打扰,在此处设下结界,隔绝外人视线。

他忽然扶正我肩膀,一手摩挲我后颈,一手扳着我的脸,我的头发也被他胳膊压住。

“师兄?”

我略有些疑惑,不知他要做什么。

孟辞留又放开我,快步远离,自己一个人撤掉结界,回了破净宗,留我一个人在他身后,不明所以。

要不是他真的对我还不错,我还真不想在他手下。

过了大概三百年,我成功结丹。孟辞留那边,却没有什么突破的迹象,遭了些江郎才尽的非议,被我一一骂回去。

也许是烦了宗门内的非议,孟辞留干脆带着我,离开坤山,来到幻海诸岛。这下终于能够落个清净。

在幻海诸岛住了一百多年,某日,接到破净宗某位相熟长老的来信,信中夹着一喜帖,喜帖写着我与孟辞留的名字,却无日期。长老表示,不知孟辞留什么时候回宗门,先上喜帖表示恭喜,日期自行填写即可。

这部分记忆我也是无从得知的。

孟辞留无声无息地把喜帖撕了,第二天一早见我,是坐在岛边钓鱼,面无表情,道:“你昨晚睡得可好?”

他每天早上定要问一遍,我如往常般答道:“睡得很好。”

他那段时间是如何在我与无情道之间摇摆不定的,我知道的并不多。

在我们在幻海诸岛再住几百年时,天魔劫到来。

来到魔界后,我才知道所谓天魔劫,便是魔界有意报复仙界,毁去他们与凡界的飞升桥,从此再无人能飞升成仙,要想脱离凡界,只能前往魔界。而凡人又无从得知此事,故魔界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一堆强大的战力。

彼时凡间修士的我,对天魔劫的记忆,要比欲界群魔深刻许多。

天上多了窟窿,每天都有魔头来到大同界,肆虐一番再返回魔界。整个大同界陷入血雨腥风,我和孟辞留的隐世生活被彻底打破。

大同界并不是什么大世界,拥有的天地力量也不多,故欲界一直没有出手。但欲界总有些恶魔,抱着蚊子再小也是肉的心理,连小世界也不放过,派了自己分/身下来,想熔炼大同界,作为自己本体一部分力量。

虽是分/身,在凡间也是不可抵抗的。

我想,孟辞留便是那时得到了【造化往生道】。若是他真顺着无情道修炼下去,以其仙缘,纵然飞升桥消失,也可成仙。但他偏偏选择逆行【造化往生道】,在短期内将修为提到一个恐怖的地步,与那恶魔分/身决一死战。

他击碎魔头分/身,用全部修为填补天上的窟窿时,我被困在他设下的小结界内,哭得肝肠寸断。

“孟辞留,你放我出去!”

我看着他的魂魄四散开来,我看着他俊美的脸庞,飘逸的白衣染上血液,碎成尘土般,落在焦黑的地面上。

若我当时还不知道这对他意味着什么,他选择如此是放弃了什么,那我坐在魔尊宝座上,看着手里【轮回册】时,终于知道了。

孟辞留的记忆回到了那时的我身上。

我眼前出现他童年的画面,他自母胎出世,便与旁人不同,生来冷情冷性,看似不懂,却又太懂,修无情道几百年,到了渡劫期关口,却突然想知道,情为何物,生出心魔,便斩出分/身,为其起名宋深,送分/身出去历练。那分/身比较倒霉,一出世便被一个骗子散修缠上,等他回去,没有带回孟辞留想要的心得体会,反而带给他一身无法彻底割舍的情债。

他把情债的主人留在了自己身边。时而动情,时而告诫自己,不可,如此几百年。

拼死除去魔头,为大同界?更多,大概是为了心怀愧疚的那个人吧。

他不知后事,若他知道,他此举,为欲界养出一个更疯狂的尊主,不知如何感想。

我待在结界内,整整三年,最后嗓子哑了,眼泪流尽,心肠随记忆的到来,一起硬起来。我爬出结界,找到魔□□的尸体,将其吞吃,随后,躲到大同界一个不起眼的小地方,慢慢消化得来的魔力。

彼时,我已经不能称作是人,我也没有成仙的想法。只想着,我要变强,我要报仇,我要找到孟辞留,找到他之后要干什么?我不知道······即使要变成与恶魔一样的存在,我也要这么做。

而后化婴,分神,渡劫,我动用魔界秘术,在另一个小世界找到孟辞留的转世。

这一世,他叫辰午,是个一心修佛的白虎妖。

再之后,进入魔界,欲界,我第三次等到他的转世,大名鼎鼎的玉慎剑尊袁景明。

袁景明之后,他叫余箫。

我不知该如何面对孽朝歌,他自诞生后便一直缠着我,他说,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只要我把对袁景明的那些,转移到他身上。

但我要怎么办,哪怕对着袁景明,我第一眼见到他,想到的,也是一样白衣飘飘,一样面无表情,不为世事所动的孟辞留。

于是我送给裴宁长念香筒,交给周堰【轮回册】。

我知道不论仙凡魔,对待转世人,很少如我一般,执念如此之大。故涂成只把离纠当作他曾经的养子,故周堰分出自己的神道轨迹,彻底割裂与前世的关系,故周堰合道后,摇光星君便去天池澄净仙心,选择忘记凡间情劫诸事。

我却不然。

我成魔,进入欲界,又因为袁景明之死,推翻曾曦,自己坐上尊位。

我可以制作无数从前的刻像,我定格常乐镇,我定格青花谷。然而无论我对时间法则的理解到哪一步,都没办法重新见到原来的孟辞留。

等其转世数十万年,最终孽朝歌也消失了,周堰也消失了,他留下的对我的一切挂念都消失了。

周堰合道后,我在偏音殿沉睡。

至今,不知睡了多久。

我想解开一个结,却把这个结系的越来越复杂。我想等候一个人回来,却把这个人丢在原地,为自己添上越来越多的负担。

如今一梦过后,终于都消失了。

沉睡前,我把欲界七十三天彻底封印,空荡荡,空荡荡,一如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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