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试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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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西惊觉不对，但对着镁光灯还是控制住了自己面容上的表情，只清清嗓子，问道：“您认识我？”

他依稀记得自己和穿书者，都是不认识这位导演的。

副导演冷笑一声，面上的讥讽更甚，只说道：“谁不认识你晏西啊，之前还明里暗里说过我们拍的文艺片是垃圾。现在可好了，你没戏拍，就上我们这来捞，我们不欢迎你！”

晏西似乎是有点印象但又不怎么确定，那时候穿书者刚掌控他的身体，他还在找寻如何回来的办法，慌了神的他，根本就没有真的记住这件事。

现在被副导演点了一下，他却是想起来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忙真诚地说道：“真的很对不起，那都是我年少轻狂时候所做过的错事、说过的错话，我特别诚恳地想要向您以及y先生道歉。现在的我是真的很喜欢y先生的拍摄手法，还有这部剧的剧本以及男主人设。我也希望副导演能给我一个展现的机会，可以吗？”

副导演俯身撑在桌子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晏西。

说实话，晏西今天打扮合上他那张故意做了丑化修饰的一张脸，是真的和他们所构想的男主近乎于一模一样，也许拒了晏西，他们这部戏就找不到更合适的男主演员了，但是——

“不可以。”

副导演强硬地说道：“谁都可以，你晏西不可以。”

他带着讥讽不屑的眼神，深深地扎在了晏西身上，险些要剜出一个鲜血淋漓的洞来。

晏西轻咬着下唇，他心中有委屈与不甘交叠着，一股有心而来的无力感瞬间席卷了全身。

凭什么？

凭什么穿书者做过的孽，要让他来承担。

他不可怜吗？他才是那个最可悲的受害者吧。

即便是他愿意去为了这些事情做补救，可他之前清清白白一个被人夸赞的好演员，却莫名其妙走上了这样的路，就是因为穿书者占据了他的身体整整三年。

晏西紧紧地握住拳头，任凭自己的指甲镶嵌进了掌心的血肉之中。

微微的刺痛感唤醒了他，他强压抑着内心的难过，仍是缓声坚定地对副导演说道：“希望您能给我这个机会。”

他并不觉得自己卑微可怜，只是想着这本不该是自己承受的东西，心中无助感徒增。

他眼眶在强烈的镁光灯下，照射的有些发红酸涩。他想伸手去揉一揉，却还是忍住了。

一旁的编剧看着这个年纪和自己儿子差不多的男孩子，有些于心不忍，戳了一下副导演，说道：“让他试试吧。”

副导演眼一横，环着手臂理都不理编剧，只说：“叫个人，他自己不走，就把他给我拖出去，不用客气。”

编剧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面慈心善的，听到副导演说这种话不禁摇头。她想了想，还是掏出手机给y先生发了个消息，把现场情况言说了一下。

没到一分钟，就收到了回信：让晏西试戏。

编剧立马把y先生的信息展示给正和晏西剑拔弩张对视着的副导演看，副导演急赤白脸地险些要将编剧的手机挥到地上。

他瞥了一眼，还是想嘴硬着让人把晏西赶出去，但是看到y先生三个明晃晃的大字之后，还是吞了口口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台上的晏西，说道：“搞快点。”

晏西松了一口气，急忙换了个表情，准备将他准备好的表演奉上。

可本该和他对戏搭词的工作人员，却被副导演拦下，说道：“想来晏西影帝，应该可以无实物自己表演吧。”

晏西也知道这是个下马威，但是已经争取到的试镜机会，他又怎么会放弃，干干脆脆地说：“没问题。”

小杨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地看着，大冷天的，手心里却全是湿哒哒的汗液。

晏西放松了身体挺拔的姿势，依着男主角何离的人设佝偻了些许脊背，眼眸微微向下垂着，念出了第一句台词：“我有些想我妈妈了。”

他仿若看见了对面根本不存在的女孩子脸上露出不适的表情，慌忙摆手，有些窘迫地解释着：“我不是什么妈宝男，我就是……有些想她了。你很漂亮，我妈妈年轻时候也很漂亮。”

“我不止一次想过，等她年老了，是否依旧是个漂亮的老太太。”晏西低下头，手指轻轻揪了下自己的衣角。他的头虽然抬了起来，可眼神却仍落在地上。

这样的状态停顿了一会儿，台下人便瞧见晏西猛地抬起了头，眼睛亮晶晶的，惊喜说道：“你也这么觉得吗？谢谢你。”

“只是就连我知道她年轻时候还算漂亮，也就是从那一两张发黄的老照片上。”晏西话语虽是平静，可眼眸中的忽远忽近、光影变化，却是将他的情绪一览无遗。

副导演指尖微微颤动，捏住了桌角，眼睛也有些不受自己控制地停顿在晏西身上。

这个眼戏……

晏西仍在继续，他结束了与女孩的对话，一个人走出了饭店的大门，仰头看着顶部晃眼的灯光，眼里似是薄薄地笼罩了一层雾气。

——“下雪了。”

他伸出手去，白皙纤长的指尖形成了一个绝美的弧度，仔细瞧瞧还有些颤动，就好似真的被落入掌心的雪花冰到了一样。

他看着这根本不存在的漫天大雪，勾起唇角笑了起来。

他的笑容似是包裹着无奈，可也有着对未来欣欣向荣的期盼，更多的却是一分迷茫。

晏西缓缓地收回了手，随意拨弄了一下头发，小心翼翼地从衬衣内袋里面取出两张发黄的照片，轻声说道：“我想你了，妈妈。”

“够了。”副导演叫停了晏西的表演，脸上五官拧巴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晏西瞬时便从角色中抽离了出来，挺直了脊背，玉立在台上。

副导演这才缓过神来，五官纠结了半天终于归了之前嘲讽的位置，说道：“演完了？演完了可以滚了，就这垃圾演技，还想演我们的电影，你也配！”

编剧睨他一眼，直截了当地说：“我觉得挺好，挺符合男主的。”

副导演才不管编剧的反驳，险些要亲自上手把晏西拖出去了。

编剧只觉得看着晏西这个小男孩，愈发得像是男主角何离，又被晏西不骄不躁但也不退步的性子折服，理都不理副导演，便说道：“孩子，你别怕，你先回去，试镜有录像留存的。回头y先生看过之后，他自有定夺，他是一个会懂你闪光点的人。”

晏西感恩地鞠了一躬，下台的时候还左脚绊右脚踉跄了一下，好在小杨就在一边，一把扶住了他。

他有些讪讪地回过头，就瞧见编剧朝他温和一笑，赶紧垂着头出了门。

没成想，一出门就听见副导演和编剧吵吵嚷嚷——

“那晏西你不知道是个什么货色？狗嘴里吐不出来象牙的主儿，他在网上大放厥词的时候你不知道？你真让他进剧组，岂不是能折腾的我们所有人不得安宁？！”

“我看那就是网上的偏见，我刚看这孩子人不错，不骄不躁又有自己的坚持和底线，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你没看过他之前满嘴喷粪的视频吗？你跟我这说什么说，反正不管他演技有多好，现在装的多像个好人，我都不会让他进这个组的！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

小杨搀着晏西，不禁回头多看了几眼。

晏西摇摇头，说道：“走吧。”

小杨颔首，跟在晏西屁股后面上了保姆车。一上车把门关好，忙不迭地问道：“晏老师，您就这么走了？”

晏西瞥他一眼，瞧得他浑身上下有些发毛，这才忍俊不禁地说道：“那不然我留在哪里做什么，讨人嫌吗？放心吧，没事的。既然编剧大姐能拿到y先生的首肯让我试镜跟副导演斗气，她一定会让y先生看到我的表演片段的。”

小杨一愣，继而问道：“然后呢？”

晏西唤了司机大哥开车，这才说道：“然后回家休息，又没有别的通告要赶。”

“啊？”小杨挠挠头，“那这个电影试镜……”

晏西撑着脑袋看向窗外，整个街上都是鲜黄的银杏树，被秋风一刮，萧萧瑟瑟地掉了一地，分外好看。

他许久未曾言语，小杨都困得打了个盹儿，这才听见他说：“有些事情只能顺应天意，求是求不来的。”

小杨没听明白，迷迷糊糊地瞧着晏西似乎眼眸中揽下了些许他读不懂的颜色。

晏西刚进了家门，沈迹询问状况的信息就过来了。

沈迹：我听说《孤岛》的副导演在试镜现场难为你了？没什么事吧。

晏西：没什么大事，试镜挺顺利地完成了，只是不知道结果如何，顺应天意把。

沈迹：没什么大事，那意思就是还是有事呗。行，我知道了，等进组通知吧。

晏西看着手机屏幕上弹出这么一条，忍不住笑了出来，他们天寰娱乐这么财大气粗吗？难不成，人家真的不要自己，还能让自己带资进组了？

晏西：好，谢谢沈总。

沈迹：哦对了，今儿有个联系到公司这边的艺人叫许文琛，说是你介绍的，什么情况？

晏西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这许文琛怎么还真的去联系了。他手指上下翻飞敲打下几个字：对，还是陆潜他们公司的。

沈迹：……你可真行。行了，我去看看这孩子的资质，好在他正好赶上合同续约期间，不然谁去给他赔违约金。

晏西：辛苦了，沈总。

沈迹一放下手机，就皱着眉头揉了揉额角，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瞟了一眼放在桌角处《孤岛》的剧本，不住吐槽道：“什么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