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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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婚与谁,无庸赘述。

第一缕阳光照进前厅，礼部官员宣完旨意,辞辞起身接了圣旨,受了众人好一通恭贺。

御前的曹瑞祥曹公公也来与她道喜：“太子殿下连夜去见陛下，讨得了这道旨意，咱家在旁，厚颜提出陪王大人走这一遭儿，沾一沾太子妃娘娘的喜气。”

辞辞同他道了谢,女官们忙请人坐了。

“陛下和太子还等着听回话呢。”曹公公婉拒,甩甩拂尘,“陛下还有一道口谕,是给公主殿下的。”

“给我的？”兰歆儿面上的喜色乍然褪去,犹豫着开口,“可我，可我还不想成婚呢……”

既然是随意传口谕,那必不是赐婚这样的大事。公主殿下涉世不深,想必是误会了，一旁的人忍笑很艰难。

“哎呦喂,不是,这可不是赐婚旨意！”曹公公咧着嘴角传话，“公主,圣上体恤，允了您出宫建府的事了！”

“真的吗！陛下真的允我出宫建府？”兰歆儿听了，一扫方才的忐忑之情,激动地跳起，惹得身侧的司仪女官一阵脸红咳嗽。

“瞧您说的，陛下金口玉言，哪有作假的道理。”

“谢谢陛下！陛下寿比南山万寿无疆！”

“也谢谢公公！等我出宫给你带好吃的！”

曹公公一把年纪，见惯世事，偏爱这样天真烂漫的人物，于是提点她：“老奴不敢居功，此事能成，全是言妃娘娘从中说和。”

“娘娘人太好了！我永远喜欢娘娘！”兰歆儿感慨道。

“是谁提及本宫啊？”贵妃娘娘来的巧，正好听到这句不着调的夸赞。

众人赶紧见礼。兰歆儿匆匆施了一礼，满面春风地凑过来将来人抱了个满怀。

言贵妃端详了她片刻，摇摇头，爱怜地摸摸小公主的脑袋，佯叹气：“一个两个的都想往外跑，还敢夸口永远喜欢本宫。”

“喜欢就是喜欢！出不出宫都喜欢！”兰歆儿道。

“属你嘴甜。”贵妃笑笑，伸手在她的鼻尖点了点，收回手，“好了，本宫今日可还有要事呢。”

她说着，转到辞辞面前。辞辞正要福身，很快被一双纤手拉住了：“好孩子，我来看看你。”

“你是个好的，这世间啊，最难得的就是情投意合。”

“这宫里许久没有喜事了，底下人行事有任何不周到的地方，缺了什么短了什么，只管告与本宫。”

贵妃娘娘这样交代过，随即又抚鬓角懊恼起来：“瞧瞧我，我也是老糊涂了，储君的婚事是国之大事，礼部和各司紧着筹备，哪能出错呢。”

“看情形，钦天监择的是最近的吉日。盼你早日嫁进宫里，做太子殿下的贤内助。”

“大典的服制马虎不得，近几日尚衣局会遣人来量体裁衣，各司的女官们也都走动得勤，可不许乱跑叫人扑了空。”贵妃嘱咐这话时，下意识地看一眼兰歆儿。

兰歆儿：“……”

辞辞一一应了，谢了贵妃娘娘的教诲。

乍逢成亲与乔迁两样喜事，霁月殿里喜气洋溢，大家热热闹闹地讨论接下来的行事，大有荒废年岁后终于找到寄托的意思。

稍后尚衣局果然派了人来。成亲是桩了不起的人生大事，辞辞乐呵呵地由着她们摆弄，不知疲倦似的应对凑到眼前的每一件事。

兰歆儿如今才晓得困，膳也不用，打着哈欠返回寝居倒头就睡。

事情才刚起头，多数还只在拟章程，并无繁杂的名目。用过午饭，辞辞也去歇着了。

这几日经过的事情太多，心情大起大落，时至今日又添紧张的情绪，她蒙着被子，强迫自己先睡一觉恢复精神。

是梦还是真，睡醒了，就全都知道了。

梦中好像有人不断亲她的颊侧和颈窝。她甚至，是睡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的，这个怀抱比云端还要温柔，散发的气息也叫人觉着无比踏实。

睁开眼睛，她于一片朦胧中瞥见熟悉的轮廓。这轮廓渐渐清晰，引得她伸手去触碰。

下一刻，她触到了实际的温度。

这不是梦。

“殿下怎么来了？”辞辞诧道。

“嘘……”太子神神秘秘道，“孤是悄悄过来的，实在想见你，想知道你此刻的心情。”

“来得不巧，你在休息。”

辞辞小声：“我，我太高兴了……”

有多高兴呢？为了防止这人进一步的追问，词穷的她拉拉他的衣襟：“殿下，什么时候了？”

“入夜了。”

“入夜了，都已经这么晚了。”

“是啊。”

执手相看，很奇异的一时无话。

最终还是郁南淮忍不住俯下来，亲了亲未来娘子的眼睛：“想看月亮吗？”

“想。”受了多少，辞辞立意要吻回去。

二人纠缠起来，一时难解难分。

裹好衣裳，太子拥着她在窗前站定。

皎月当空，光辉撒向银杏，撒向朱红的院墙。风起时，银杏叶坠地又扑起，落入人的眼眸。

……

三书六礼，聘定结褵。

待嫁的这段时日辞辞不好留在宫里，就寄在吏部侍郎沈时贤沈大人的府上。沈大人这一支究其来路也是出自江左沈家，礼部讨论过，觉得合乎情理。

恰好此时兰歆儿被赐康定坊的宅邸，乐得同明月县主做邻居，宅邸未完工前，公主便留在县主府上，二人又如往常一样在一处玩耍。

据兰歆儿说，这县主比从前更有趣了，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她最先知道，最近找到了看话本的乐趣，甚至收藏有好些美男谱。

瓦子里新来几个西洋人，号称表演什么“魔术”，其实也就是戏法。还有会用几张小纸片和水晶球占卜的外国女人，走到她面前的人都称神奇……

辞辞闭门不出，跟着女傅和女官将往后为储妃的事项学了好些。听她的描述，不由生出了向往，恨不能生出双翼飞越这重重的朱户。

“爱之一字果然是道禁锢。”她叹口气，继续提起笔，温习皇天贵胄之家的道理。

道理就是那些道理，日子还是得自己经营。

婚前不能见面，辞辞便将这句抱怨洋洋写在信中。

郯州大捷的消息是在随后传来的。

郯州是与前宣对峙的最前线，蔡全祯携小皇帝流亡海上，最终满怀希望地登上了一座无名的小岛。

早在三年前，华朝就开始往这座岛上流放罪徒。

蔡全祯想要鼓动岛上的囚犯造反，做东山再起卷土重来的美梦。

岛上的“囚犯”彻底粉碎了他和他盘算。

天下至此一统。

婚期临近，年节也临近，也是喜上加喜。

嫁娶那一日是这个季节里难得的好晴天。从里到外都是和洽喜悦的氛围。

闺阁里头各家的长辈正调笑，公认最有福气的崇华侯夫人走进来，笑盈盈地替新嫁娘戴上凤冠。

外面喜乐和爆竹响了一遭儿，人群忽然纷传太子殿下来亲迎了。

临到眼前辞辞仍觉得恍惚，恍惚之余复又紧张。赵家伯母早在几日前就入了沈府看顾她，亲眼见证她出阁做人家的新妇。

良辰吉时在即，此时也赶紧拿话宽慰她：“很清楚自己要走的路，这话都是谁说的，你既决意拿出这样的底气，慌它做什么！”

她确实这样说过。辞辞对镜看清自己的妆容，定了定心，抬起扇子由人搀扶出去。

手掌交握的那一刻，她的内心充满底气。

她对自己有信心，对即将成为夫君的人也很有信心。从今往后，无论荣辱。

霞光万道，辇车被簇拥着一路往皇城方向，在金銮殿里行过礼，并肩受了众人的朝拜。

他压低声音，在她耳边：“万事有我。”

天色渐沉，龙凤烛影交缠，暖香袭人。辞辞坐在帐中，由兰歆儿和其他未婚的闺秀陪着虚度。

今日这样重要的时刻，时间的流逝好像很慢。

不知过了多久，推门声，见礼声，脚步声次第传开。

司仪女官上前来：“请太子殿下却扇。”

“云遮月娇羞，白露赠朦胧。”

“夜尽语人声，万物显光明。”

万物，显光明……辞辞听得如痴如醉，不自觉，竟提前移开了扇面，与新郎四目相接。

在场的人忍俊不禁：“太子妃，太子殿下这一首诗还未做完呢！您怎么着急却扇呢！”

辞辞面色更红了，触电一样收回目光。

“无妨，太子妃怜悯孤。”太子道。

撒帐之后，众人识趣儿退了出去。

太子抚着新嫁娘的眉心坠，慢慢摩挲至眼尾，鬓角，脸颊，鼻尖，嘴唇，下巴……

接下来的一切水到渠成。翟衣上的金凤无声垂落，他们离得很近，近到能够完全感受彼此的气息。

合卺酒实在醉人，进行到后来，这人甚至蒙上了她的眼睛，拿锦带捆了她乱动的手……

辞辞惊呼一声，不肯就范。

“爱之一字果然是道禁锢，嗯？”太子殿下牢牢掌握着她的手腕，反复把玩打量，脸上写满了记仇。

好些日子没见，看样子，太子殿下研究了不少小册子呢！辞辞很后悔，非常后悔。

爱之一字从来不是禁锢。

今夜还很长很长。

……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

莫慌，接下来还有番外，还要再交代一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