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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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

林错没有忘记说过请秦肃云吃饭，是他觉得秦肃云肯定不记得了，如果不是今天正好来凌云集团，他和秦肃云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就和过去10年一样。

可是秦肃云主动提了。

他诧异地顿了片刻放下笔记本电脑，迎上秦肃云的目光问：“秦总什么时候有时间？”

秦肃云身侧的指尖相互轻捻了下，随即一笑，“我随时都有时间。”

“那就今晚，可以吗？”

“好，我等你。”

秦肃云说话间视线有些灼热，可林错仔细一看又什么也没有，他尴尬地往后退了半步，急忙地说：“既然秦总没有建议，那我先回去了，晚上见。”

“嗯。”秦肃云不动声色地点了下头，看着林错逃似的抱起笔记本电脑跑出会议室。

他眸色深沉地垂下眼，摸到林错坐过的椅子，转过来，坐下去，然后靠紧了椅背闭上眼，脑中浮现出与林错别无二致的背影。

林错下楼后没急着回公司，毕竟秦肃云说有想法跟他讨论，要是总监他们前脚刚到，他接着就回去，问起来不知要怎么解释。

于是他去凌云大厦旁边的咖啡店喝了杯咖啡，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才打车回去。

“小林，回来了？跟秦总聊得怎么样？”

林错刚回到办公室坐下，他们总监就来询问。

总监叫赵荣昊，林错刚来的时候还被他要求叫过叔叔，这几年也真像叔叔一样，很照顾他。

“荣哥。”林错抬头应了一声，有些心虚。

秦肃云作为项目后面的大老板，自然老板的想法要放到首要参考当中的，可秦肃云什么都没提，他总不能说秦总留他下来是为了让他请吃饭。

于是，他当场用自己的想法编了几条‘秦总的建议’，说给了赵荣昊。

赵荣昊不禁惊道：“想不到秦总挺专业的，难怪要留你当面讨论，小林加油，争取再从凌云签几个项目回来。”

林错吸了口凉气，希望秦肃云到时别当众拆台，无奈地对赵荣昊点头。

接着，又是项目组内部的讨论会议，午休，下午再开会分工，转眼就到了下班时间。

“小林，你这脚没事吧？今天老李他们去我家聚餐，你也来？让你嫂子给你炖猪蹄补补？”

赵荣昊在部门门口对林错问。

林错拒绝道：“谢谢荣哥，我晚上约了人，下次？”

赵荣昊瞪了林错一眼，“你小子每次都有理由，每次都下次，又不要你交份子钱！”

林错尴尬地笑了笑，赵荣昊再说了他几句就先走了。

他今天是真约了人，不算借口。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习惯了与人保持不过于亲近的距离，他不用自己的事去麻烦别人，也不喜欢别人对他太靠近。

不管什么样的感情，在意了就会有期待，他没有期待，对所有一切。

下楼之后，林错犹豫给不给秦肃云先打个电话，或者直接去凌云集团。

结果刚出大门他的手机就响起来，看到屏幕上‘我哥’两个字，一时没反应过来是谁。

接通之后，秦肃云的声音不急不徐地响起。

“我看到你了，你往前走，看到我的车了吗？1127。”

林错愣了片刻才领会过来秦肃云的意思，秦肃云在楼下等他下班。

他往前跑了几步，看到了车牌尾号1127的越野车，实际上他还记得秦肃云的车。

他走到车旁，车窗降下来，秦肃云在驾驶座转头看着他。

“林林，上车。”

林错像是才反应过来，坐上副驾。

秦肃云启动车时，他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秦肃云十分自然地回答，“好歹是合作关系，我知道很奇怪吗？”

林错不知该怎么接下去，其实他想问秦肃云为什么会来接他。

曾有同性追求过他，也收到过异性好感的暗示，虽然他从来没想过和谁在一起，但他并不迟钝。

作为集团老板秦肃云没有时间，更没理由，为了他一顿毫无回报的饭，专程来接他。可能哪家公司老板要见秦肃云一面，还需要跟秦肃云助理预约。若说是因为林丛新的关系，秦肃云亲眼看到了林丛新眼里根本没有他，接近他没有任何好处。

可秦肃云太坦然了，想多了反倒像是他自作多情。

他压下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问秦肃云，“秦总想吃什么？”

秦肃云放慢车速，看了眼林错，“私下不要叫秦总。”

林错立即想到秦肃云上次说的‘秦哥哥’，他是不可以叫出口的，想了半天发现叫什么都不太合适。

秦肃云仿佛给他解围地说：“你也可以叫我老秦。”

上次在林家有人这么叫过，可林错脑中一声轰响，秦肃云官方年龄30，绝对不老，就算真老他也不想叫，为什么要叫这么帅的男人‘老秦’。

他的声音在喉咙滚了半天，叫出口一声，“秦哥。”

刚好遇到红灯，秦肃云停下车，认真地看着林错说：“你要是喜欢叫哥的话，我还是想听秦哥哥。”

林错猛地被口水呛得咳了两声，眼角带着点被呛出来的水气，抬眼望向秦肃云，“你在开玩笑吗？”

这三个字听到第二次，他忍不住想秦肃云是故意的。

“我从来不开玩笑。”

秦肃云一脸认真的表情，不等林错再开口红灯就结束，他又转回头开车。

林错偷瞟秦肃云，好像刚才的话仍然没有别的意思，平静如常。

他不禁坐直，在车门一侧的手微微捏紧。他很清楚他不排斥秦肃云，甚至16岁那年遇到秦肃云，他才确定自己喜欢男人。

他没有喜欢过谁，秦肃云不算他的初恋，因为一面之缘，他没有更多的机会去了解喜欢上秦肃云，但确确实实因为秦肃云才意识到他是弯的，曾把那点细小的心动藏在过心底。

——别想多了，都已经过了10年，就算当年心动得像地震，现在也早就没影了。你只是看人家又温柔又长得帅而已，只是被救了两次产生的憧憬而已。

林错抛开脑中多余的念头，恢复如常地问：“秦哥，想吃什么？”

秦肃云没有再纠正称呼的问题，回道：“随便。”

“海鲜可以吗？我知道有家海鲜餐厅不错。”

“你伤还没好，别吃海鲜。”

林错蹙了下眉，又说：“那吃日料，上次我跟同事去过一家，老板是日本人，很正宗。”

秦肃云又反驳，“日料冷的生的太多，你最好少吃。”

林错瞬间又心情复杂，说随便的是秦肃云，反驳的也是秦肃云，可反驳的理由是他不能吃。

秦肃云没听林错继续说下去，问道：“你不是胃不好吗？上次在林家看到你喝了冰的，捂着胃好一会儿。”

林错蓦然心跳一陡，他没想到秦肃云注意到了这种细节，还从他一个动作就发现他胃不好，小时候他发烧39度，一屋子人都没谁注意到他生病了。

他下意识又捏紧了手，看向秦肃云，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我有个朋友开了一家养生汤馆，味道不错，带你去尝尝？”

秦肃云还在开车，视线望着前方，像是随口建议。

林错把手松开，轻声回了一声，“好。”

秦肃云说的养生汤馆在城中一处闹中取静的林地，林错发现他一开始就是奔着这个方向开的，说是随便，实际上早就决定了。

林错讨厌这种感觉，看似他的选择，实际对方只给了他这一个选择。

秦肃云太强势，他一开始就感觉到了，习惯了主宰一切，任何事都不容他拒绝。

可秦肃云不容他拒绝的事，比如替他拿药，送他回家，给他做饭，包括亲自来接他，决定吃饭的地方，确实全是照顾了他的不便。

所以，林错才讨厌这种感觉。他从小被无视惯了，同时也独立惯了，他不喜欢被人牵着走却又拒绝不了，更不习惯别人的过于迁就。

就像在雪山中迷路的旅人遇到一只熊，明知危险应该远离，可熊看起来温驯听话，又忍不住靠近熊取暖。

——吃完这顿后就划清界限。

林错暗下完决定就到了地方。

餐厅是一间风格古朴的阁楼小院，环境优雅，树林间要比外面凉快许多，处在城市中间，寸土寸金。

服务生引他们到了一间视野良好的雅间，秦肃云拿着菜单问：“想吃什么？”

林错没接菜单，回道：“我请你吃饭，当然是你点。”

秦肃云回了一个‘有道理’的眼神，林错见他熟练地点菜，问：“你来过吗？”

秦肃云的手顿了一下，选完菜之后才回答，“以前来过一次，有个朋友也胃不好，他很喜欢这里的猴头菇鸡汤，你也试试。”

林错对吃饭没有什么讲究，多数时候能吃饱就行，偶尔周末也会动手做点吃的，厨艺比不上秦肃云，很少炖汤，更谈不上养生了。

等菜上来后，秦肃云首先拿起碗盛了一碗鸡汤，放到林错面前。

“试试味道。”

林错愣了一下，盯着面前的汤碗，隔了一会儿才端起来。

他没有喝过这道汤，但确实觉得挺好喝的，很讨好他的味觉。

巴掌大的碗他两口就喝完了，随口说：“你那位朋友可能口味跟我挺像的，我也觉得很好喝。”

秦肃云对着桌上的汤恍了下神，接过林错的碗说：“那再喝一碗。”

林错想说自己来，但秦肃云的动作完全不容他拒绝，他脱口而出，“自从我妈不在后，就没有人在吃饭时给我盛过汤了。”

秦肃云不动声色地把汤碗递进林错手里，自然而然地说：“以后我给你盛。”

林错猛然心脏一颤。

‘以后’这两个字轻飘飘落在他心底最冷的地方，却像给他在寒夜里盖上了被子。

林错接过碗捧在手里，问秦肃云，“你还会跟我一起吃饭吗？”

秦肃云反问：“你会拒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