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林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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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林错望着秦肃云，这个反问的回答太圆滑了一些，秦肃云避开了做出承诺，却反向他要承诺。

秦肃云能这么年轻就在商场上占一席之地，这么说话可能是习惯。

他想起进来前做好的决定，捧着碗的指尖微微用力，点头说：“如果秦哥有时间的话。”

秦肃云没回答他有没有时间，之后也没再提这个话题，只是专心地投喂林错。

他发现林错不太会自己夹菜，基本上伸手够不到的就不碰，哪怕他其实很喜欢吃，而且无论他夹什么都会吃下去，就像上次那块太甜的糖醋鱼。

他的生活中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让他这么小心照顾，他也不需要对谁这样。

可此时此刻体会到了一种奇妙的快感，像是逗弄某个可爱的小动物，他从林错蹙眉展眉的动作分辨出来，林错的口味喜好，除了不吃甜外，几乎和那个人一模一样。

“吃完了，我去结账。”

林错吃得有些撑，说请秦肃云吃饭，实际秦肃云光给他夹菜了，小时候养成不浪费食物的习惯，让他硬给吃完了。

吃饱了瘫着不动，形象实在不怎么好，对着秦肃云让他尴尬。

秦肃云看懂了他想法似的，跟着起身，“我们一起出去。”

林错只能跟秦肃云一起出去，在柜台秦肃云静静地看他扫码结账，然后他们走到院子里。

这会儿空气已经没有那么烫人，秦肃云问：“需不需要休息一会儿？”

林错觉得他不需要休息，需要散步消食。

秦肃云不等他开口就说：“你的腿还不能走太多，上车吧，我开慢点。”

林错怀疑是秦肃云过于会察言观色，还是他的想法都写在脸上，那刚怎么没看出他吃不下了？

秦肃云看着林错仿佛在生气似的蹙眉，笑着问道：“怎么了？一定要去？”

林错想说不是。

秦肃云突然拉住他的手，“上车，我带你去。”

林错不知道秦肃云要带他去哪里，看着车一路开出城，他有些好奇。

霍城发展多年，一处处山地变成平地，建筑拔地而起，他从来不知道原来霍城还有山。

秦肃云把车在山间的公路边停下，一股凉风从打开的车窗吹进来，林错感觉夏天仿佛过去了。

这里属于城郊，没有经过开发，只有一条从山上通过的公路。

秦肃云停车的地方选得很好，前面没有树林遮挡，视野极好。

林错下车，凉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问秦肃云，“你来过？”

秦肃云点头，站到林错旁边，一起望向山下的城市夜景，此刻他们仿佛一个旁观者。

他说：“我小时候不是在这里长大的。”

林错以为秦肃云要讲述一下小时候，可就这一句之后就转头看着他说：“我很喜欢这个城市，这里有很多吸引我的东西。”

林错接道：“可是我不喜欢，我喜欢小一点的地方，每天出门会跟邻居打招乎那种，没有那么冷漠，也没那么多压力。”

秦肃云忽然一手按在林错头上，“年纪轻轻，别这么消极，你怎么知道这个城市没有人惦记着你。”

“谁？”

“你希望是谁？”

林错歪头，秦肃云落在他头上的手掉下去，他不确定秦肃云希望他回答的，是他想到的答案。

实际这个问题他没有答案，他从来没有期待过谁惦记着他。

他忽然笑起来，还了秦肃云一次，“你猜？”

最后，这个问题没有继续下去。

他们在山上吹了半小时风，秦肃云担心林错站得太久，腿受不了，就带他回去了。

到林错家楼下时已经10点多，林错解开安全带，秦肃云突然问：“林林，你平时怎么去上班？”

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林错不解地回答：“坐地铁。”

他的房子是在工作稳定下来后买的，离公司只有三站，不用开车，很方便，除了高峰时地铁有点挤。

秦肃云肯定地说：“明天我来接你。”

林错一惊，连忙拒绝，“不用了，我上班很近。”

“我顺路。”

林错不知道秦肃云住哪里，不确定是不是真的顺路，就算真的顺路，送他上班都有点暧昧不清了。

秦肃云不等他再拒绝，先说道：“如果你拒绝的理由是我们还不熟，我可以重新介绍一下，让你对我有更清晰的了解。”

林错回答：“为什么？”

他不需要什么更清晰的了解，只需要知道秦肃云的目的。

秦肃云一笑，脸上的线条都柔和下来，带着一丝看小孩般的宠溺说：“你现在路都走不好，让我好人做底，这个理由行吗？”

林错再说不出拒绝的话，如果再拒绝反倒是他过度理解，自作多情。

最后坦然地接受，“谢谢秦哥，下次有机会再请你吃饭。”

“好，上去吧。”

秦肃云回了一句，看着林错下车，往大门走去，就在林错的背影消失的时候，他的手机响起来。

他连忙拿起来，看着屏幕上的‘林林’两字却半晌没接，最后深吸了一口气，放松了身体，靠着椅背才终于按下接听。

“林林，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人哼了一声，有些不快的语气，“我说了叫我林缙。”

秦肃云带着鼻音‘嗯’了一声，“你什么时候回国？那边处理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可能下个月。”

“到时我去接你。”

“接我就不麻烦了，我不想回林家，能不能收留我？”

“你想要哪种收留？”

“管吃管住还给钱那种。”

管吃管住还给钱不就是爱人吗？可林缙不是这个意思。

秦肃云握手机的手陡然青筋突起，喉咙瞬间干哑，声音自然地沉下去，“好，你想要什么职位随便挑。”

“谢了，老秦，就这样。”

“那边最近天气——”

秦肃云说着发现通话已经断了，他盯着手机轻笑了一声，然后点开手机从相册深处找出来一张照片。

夕阳下的海边，一个坐在阳台栏杆上抽烟的男人，照片只拍到了背影和男人侧过来的脸。

背影像极了林错，脸却和林错完全气质不同，照片上的男人像个放荡的浪子，双眼却透着难以形容的深情。

秦肃云指尖抹过照片上的人脸，他知道照片里的男人眼中的深情，不是给他的，那一刻林缙心里想的是谁他不清楚，但肯定不是他。

许久后，他收起手机，往车窗外的大楼看了一眼，启动车子离开。

林错洗澡了，除了第一天之外，后面几天他都洗了，只是洗得小心翼翼，比连续加班一个星期赶图还累。

不过现在伤口都已经结痂，有些小划伤已经连结痂都掉了。

他趴到床上准备睡觉，今天遇到秦肃云，实在有点累，他不喜欢和人相处需要不停去猜别人的想法，揣摩别人的心思生活太累了。

不管秦肃云在想什么，顺其自然好了，不退避三舍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了。

林错放空大脑准备睡觉，结果才刚闭上眼，手机就响了。

他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发现是短信。

这个年头基本上已经不会有人发短信联系了，他的手机短信全是广告或各种业务提醒，还有就是林缙单方面的问候。

【哥，我要回来了。】

【你好吗？我很想见你。】

林错直接删了短信，把手机放回去，可再闭上眼睛，林缙的样子就不停浮现在他脑中。

林缙来林家时9岁，在林错母亲死后的第2年。

林缙比林错小1岁，却跟他读一个年级。

林缙聪明活泼，所有人都喜欢他，包括林错。

林缙是天才，小学就开始跳级，林错才刚上高中，他就被国外最牛的大学录取了。

林缙后来对他很冷淡，但在那个冰冷的家里，冷淡的林缙仍是对他最好的人。

林缙会在他被林丛新打过后偷给他送药，会在放学时让司机等他做值日，会在他没吃饭时给他热牛奶，会在他生病时给医生打电话。

那时林错一直觉得是林缙抢走了他的一切，可他却无法讨厌林缙，甚至在林丛新不给他开家长，去看林缙的篮球比赛时，他也偷偷去给林缙加油。

在林缙出国前的那几年，除了什么都不懂的林蔓，林缙是唯一让他感觉自己在这个家不是透明的存在，虽然是偶尔跟他说两句话。

如果不是他高考那年离家前发生的事，或许现在他们的关系能比他和林丛新好一点。

这几年，林缙从来没给他打过电话，只是隔段时间会给他发两条短信，无论他换过几次号码，林缙总是能查到。

刚开始他还会回，让林缙别再打扰他，但林缙照样发，后来他就选择无视，每次看到就直接删除。

林缙大概知道他不会点开，每次一条总只有一行字，不想看也总能看到。

林错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迷迷糊糊意识到林缙的短信说要回来了。

——回来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们又没什么关系。

第二天，林错醒来，手机里并没有林缙的短信，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梦。

于是伸着懒腰起床，洗漱，随便泡了点麦片当早饭，然后下楼。

秦肃云的车停在楼门前，秦肃云靠着车门，拧着一袋早餐远远望着他笑。

林错跑过去，秦肃云把早餐递给他，“你肯定没吃。”

林错回答，“吃了。”

“不是什么都能叫早餐的。”秦肃云说着拉开车门，让林错上去，然后说：“吃了也再吃点。”

林错系好安全带，看着秦肃云绕到另一边开车，等上路后他才反应过来，似乎没有他想的尴尬，甚至像是一直如此一样自然。

他打开秦肃云带的早餐，不由自主地微扬起了嘴角。

好像入侵他生活的人是秦肃云，没那么难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