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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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

林错一早开始收拾好行李,秦肃云在旁边一言不发看着他，等他收拾完，秦肃云终于出声。

“今天从这里起飞的机票订完了,我们换个地方再买机票,好吗？”

林错看向秦肃云，“那就转机。”

秦肃云上前一步去抱林错，林错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避开。

他僵住动作说：“我们谈谈,林错。”

“我不喜欢有始无终,我们第一次一起出来,也一起回去，不好吗？”

“林错！”

林错重复，“不好吗？”

秦肃云克制地回答，“好。”

林错随即推行李箱出房间，秦肃云的视线追着林错的背影跟上去。

昨晚回来后林错一直是这样的态度,仿佛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愿。他不知道林错到底听到了什么,但会那样问他，多半和缙云湖的事有关。

当初买缙云湖旁的地,其实什么理由都没有,只是看到缙云湖这个名字,就和林缙生日的车牌号一样,不过是种自我纪念。

秦肃云想告诉林错，如果他不喜欢，可以全都不要,可以再也不去。

但无数次话到嘴边都没有说出口,他害怕承认，害怕林错知道更多。

那时他在缙云湖看着林错离开，想的是林错不过一个替身,不想要了就分手。

他不接林错的电话，无视林错在暴雨里的救助。

如果不是林错懂得自救，真的被泥石流冲进湖里，结果他不敢想下去。

“林错。”

秦肃云在电梯前终于追上了林错，他拉住林错的手，用力抱上去，贴在林错耳边低声乞求。

“你骂我，咬我好不好？别这样什么都不说，或者你想听我说我什么？我曾经有过一个求不得的人，但那都是曾经，我现在只想跟你在一起，只想跟你。”

“秦肃云。”林错任秦肃云抱着，冷声地问，“你骗过我吗？”

秦肃云的手轻轻一抖，随即收得更紧，痛苦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林错用力推开秦肃云，“我说过，每个人都有过去，我不能要求你舍弃，但是你不能骗我。”

叮——

电梯门打开，林错无视秦肃云拖着行李进去，秦肃云默默地跟在后面，电梯里两人各站电梯一边。

到了大堂，秦肃云去退房，林错去沙发处等，刚坐下就接到林蔓的视频电话。

“哥，你猜我现在在哪里？”

林错看到林蔓背后的雪景，立即坐直起来，“在哪儿？”

“就是你之前在的镇上啊！你在哪儿？冷死我了，快来接我。”

林错头回对他最爱的妹妹感到头疼，问道：“你一个人？”

林蔓耸了耸眉头，点头。

“你别乱跑，我去接你。”

“嗯，那你快来。”

林错看着手机的林蔓眼眶发红，忍着委屈不让他看出来的样子。

林蔓不是任性的性格，会突然跑来找他，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他问清了林蔓的位置，让她先找地方休息，然后对退完房过来的秦肃云说：“林蔓跑来了，我要去接她。”

“好，我陪你去。”

林错没有同意也没拒绝，最终又和秦肃云回了最开始去的小镇。

同样的景色，却是两种心情。

北欧这个地方跨几个国家换国内可能都没出省，找到林蔓在的地方时才刚到中午。

林错进门，林蔓立即扑上来。

他抱住林蔓，抬眼看到了后面的林缙，顿时眉头皱起来。

林蔓连忙解释，“哥，林缙是他跟踪我，真的不是我带来的。”

“嗯，我知道。”林错只看到林蔓的行李，林缙就只有一个人，连外套都不够厚，显然是匆忙赶来的。

林蔓接着说：“林丛新他真的疯了，竟然把他找的那些男生，都请到一起，让我跟他们一起玩，我又不喜欢他们。结果他还骂我，说我这么没出息，不给我找个可靠的对象，将来没人照顾我，我又不是残疾，不需要人照顾！”

“嗯，你将来要做什么，成为什么样的人，你自己决定，他没权利替你选择。”

“还是哥最好！”

林错安慰好林蔓，几人一起回了秦肃云之前租的房子。

房子没有退，来的路上秦肃云默默让人收拾，换了一批食材，打开暖气。

进门后，林蔓就像林错第一次进来时一样，上上下下都转了一遍，最后跑到壁炉前面表情夸张地说：“哥，我好喜欢这里！”

林错和林蔓两人挤在壁炉前的单人沙发，举着双手对壁炉烤火，动作一模一样。

“我也喜欢，后面还有个冰湖，里面还有鱼。”

“真的吗？可以抓起来吃吗？”

林蔓的情绪抱着林错哭了一场就散了，现在兴奋得两眼闪光。她也是头一回冬天来这么冷的地方，往年冬天林丛新就喜欢带他们往南方走。

林错认真地拿起手机搜怎么在冰湖抓鱼，兄妹俩凑在一起，完全忽略了屋里的另外两人。

秦肃云仿佛又看到秦卓凝生日会上的林错，又想起10年前那个少年，和林错重合在一起，这一次少年的脸清晰了一点，带着林错的影子。

他不自觉地扬起嘴角，脱口而出，“真是像个孩子一样。”

这话像是说给旁边的人听的，秦肃云说完才意识到，转头看向旁边的林缙，正怒瞪双眼对着他，眼神像要直接在他身上戳几刀。

林缙忽然压低声音问：“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秦肃云下意识想去摸烟，昨晚林错不理他，他一个人在房间外抽了宿烟。没摸到才想起怕被林错发现，偷偷把烟和打火机都扔了。

他放下手轻呼一口气，平静地回答：“去年，林蔓生日后。”

林缙用力握拳，咬牙切齿，“认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原来喜欢男人。”

秦肃云看着林缙的眼神不明，半晌后忽然哼笑一声，“我也不知道，你原来喜欢男人。”

顿时，两人之间的气氛升起了微妙敌意。

“拜托，你们如果有什么话要说，找个房间关起门慢慢说。”

林错冷不防回头，朝后面四目相对的两人开口。

秦肃云和林缙同时一怔，随即换上了什么也没发生的笑脸。

林缙说：“哥，蔓蔓，我们一起去冰湖抓鱼吧！”

秦肃云说：“先吃饭，吃完我让人送工具过来。”

林错和林蔓同时拒绝地说：“不去，冷死了。”

刚才还在研究怎么抓鱼的不是你们？

秦肃云和林缙这回平静地相互瞪了瞪眼。

林蔓解释，“我还喜欢研究怎么开宇宙飞船，但我也不能真的上天。”

这个理念和秦肃云完全相悖，看着林错很赞成的眼神不敢再多说，自觉去做饭。

走之前见林缙要挤到林错和林蔓中间，他抓住林缙说：“你是不是着凉了？后面有温泉，去泡一下，别感冒了。”

林错微眯了下眼，当作没听到。

林缙惊喜，“还有温泉吗？哥，我们一起去。”

秦肃云瞬间脸黑了，好在林错拒绝道：“你去吧，我不冷。”

林缙没坚持，只说：“我来得太急，没带衣服，哥你的衣服借我穿一下。”

“穿我的。”秦肃云替林错回答。

林缙冷眼朝秦肃云横过去，“我跟我哥身材差不多，你的不合适。”

听到这句，秦肃云慌忙转眼去看林错。

林错背对着他，看不到表情，过了片刻林错起身说：“我去拿。”

秦肃云的视线一直追着林错，直到林错从房间的箱子拿了一身衣服出来，递给林缙后，林错终于看了他一眼问：“做饭需要帮忙吗？”

他欣喜地伸手去拉林错，“你要来——”

不等秦肃云碰到他，林错打断道：“我还是不妨碍你了，不用照顾我的口味，蔓蔓和林缙都喜欢甜的。”

“林——”

秦肃云只出口了一个音节，林错已经从他面前走过去。

头一回秦肃云希望林缙不在旁边，希望房子里只有他和林错，他要把林错绑在床上，让林错什么都不能想，眼中只有他，只说他想听的话，将所有一切都给他。

林错的爱和欲，目光和喘息，还余生的时间。

可是他伸出手，什么也抓不到。

只有林错转身的背影，此时他再也看不出林缙的影子。

最终，秦肃云还是按林错的口味做的菜，不过除了甜之外，林缙和林蔓的喜好都随林错。

餐桌是四人桌，林错见桌边的秦肃云和林缙都站着，想起那次三人一起吃饭，现在总算明白了当时桌上怪异的气氛是怎么回事。

林错率先坐下去，秦肃云和林缙都看了眼林错旁边的位置。

两人没决出谁坐，林蔓跑过来毫不犹豫坐下，整个人歪过去，被林错轻轻扶住。

这个画面，两个大男人都有点忌妒。

然后，林缙离得近，坐在了林错对面，剩下的最后一个位置，秦肃云没有选择。

桌上，林错刚拿起筷子，秦肃云和林缙同时给他夹菜，他感觉这两人在无声较劲。

不管较的什么劲，他都不想看到，无视地把碗拿开，两人尴尬地收回筷子，又相互瞪眼。

“蔓蔓，先喝点汤，上午在外面冻那么久。”

“哥，我有个问题。”

林错直觉林蔓没有什么好问题，不想说地问：“什么问题？”

林蔓瞟了瞟秦肃云，小声地说：“我应该叫你男朋友什么呢？我如果叫哥哥，可他是凝凝的叔叔，以后我都不好跟凝凝玩了，毕竟我是长辈。”

“说什么呢！不叫哥哥，就叫叔叔。”林错轻戳了下林蔓的脑袋，把盛好汤的碗放在她面前。

秦肃云看向林错，前几天林错还说要带他见林蔓，现在见到了却从头到尾没有介绍过他。

他不露声色地接道：“就叫哥哥，不用管秦卓凝。”

林蔓没有接话，她哥一定和男朋友吵架了，她哥不回话，她也不会同意。

林缙接道：“不是一家人，没必要混在一起叫，林蔓还天天叫我名字。”

不是一家人。

秦肃云想起林缙生日，林错和林缙在一起的画面。

他蓦然放下筷子说：“你们吃，我出去抽根烟。”

林缙继续捅刀，“哥，别理他，我们吃饭。”

这顿饭吃完秦肃云都没再回来，桌子是林错和林缙一起收拾的。

林错想了想还是给秦肃云留了一份，没把剩的全倒掉，毕竟是秦肃云做的。

“哥，你干对他这么好？”林缙不满地瞪林错留的饭。

“这也叫好？保姆也得管饭吧。”

林缙忍不住发笑，希望林错真把秦肃云当保姆。

“哥！我刚看到外面有狼，吓死我了。”

林蔓人没到声音先响起，接着冲进厨房，林错和林缙正背对着门洗碗，她一下扑过去抱住林错。

“林蔓同学，你抱错人了。”

林缙掰开林蔓抱在腰上的手，回头。

林蔓一脸震惊，生气地说：“都怪你穿哥的衣服，让我认错了。”

“你是靠衣服认人的？”

这个问题林蔓深思了一下，她退后一步，观察林错和林缙的背影，然后对林错说：“哥，林缙的背影看起来跟你好像，害我都认错了。”

“像吗？”

“像吗！”

林错和林缙异口同声问出来，林缙是窃喜，林错是茫然。

林蔓说：“像，要是林缙发型再换换就可以给你当背替了。”

——背替！

林错冷不防想起来第一次见到韩哲扬，在林蔓的生日会上，把他的背影认成了林缙。

——背替！

他和秦肃云的第一晚上，秦肃云带他去剪了头发，然后对着他的背影深情凝视了半天。

秦肃云在床上不愿看他的脸，只愿从背后做。

秦肃云第一次给他做饭，不是恰好对他的口味，而是林缙喜欢的。

“哥，你怎么了？”

林缙看到林错脸色不对，要去扶林错，被林错推开。

“我没事，有点头晕，睡一觉就好了。”

林错双脚虚浮地走出厨房，对上了厨房门口秦肃云的视线。

他对着秦肃云微微一笑，“秦哥，你也觉得我跟林缙的背影像吗？”

秦肃云看着林错的笑，如同荆棘刺在他心上，他听到了刚才厨房里的对话，无法回答林错的问题。

他想去抱林错，可刚抬手林错就拍开他的手，从他面前走过去。

“林错——”

林错不理秦肃云，回到房间把门锁上，衣服都没脱，直接爬上床蒙进被子里。

他真的头晕得厉害，像是喝得太醉，脑子里一片混沌，稍微想思考一下就疼，只能把头埋进枕头底下，痛苦地张着嘴，又强忍着不肯发生声音。

他不想让人知道他的难堪，不想让人看到他的软弱，不想再装作若无其事面对那两人。

不然他应该说什么？讨论一下他和林缙的背影到底有多像吗？还是秦肃云在他背后有多次想的人是林缙？

他不要想。

不想知道。

可是头还是好痛！

为什么会痛？

林错抱紧枕头，咬住被子，四肢紧紧卷缩在一起，不知过了多久真的睡着了，一觉醒来已经天黑。

他起床再次收拾行李，拿出属于秦肃云的东西，再订了回国的机票，打开房门走出去。

首先看到站在门前的秦肃云，一脸深沉。

秦肃云瞥向林错拖着的行李箱，连忙说：“今天晚了，明天再走，好不好？”

林错面无表情地回答，“我已经订好了晚上的机票。”

秦肃云表情一顿，“好，几点的航班？”

“凌晨一点，蔓蔓去收拾东西。”林错说着去找林蔓。

小姑娘不明所以地看着林错，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哥去睡觉后，林缙和她哥男朋友吵了一架，还差点打起来，最后不知说了什么，林缙走了。

她不想赶凌晨的航班，不过看她哥不高兴，还是听话地收拾东西。

“我们先走了。”

林错拖着他和林蔓的行李，秦肃云顿时眉头蹙在一起，“你只订了你的票？”

“还有林蔓的。”

瞬间，秦肃云的怒气升到暴发边缘，强忍着说：“航班号给我。”

林错大方地报给他，这条线现在不是旺季，但他把剩下所有的位置全订了。

秦肃云果然没查到余票，咬着牙说：“我送你们。”

“不用，有车来接。”林错刚说完，门口就响起汽车的声音。

这一刻，秦肃云仿佛绝境中的困兽，所有出路都被林错堵死了。

他看着林错走向门口，一步一步，离他越来越远。

林错果决地打开门，走出去，门再关回来，像是将他们隔绝在两个世界。

——别走啊，我的小宝贝！

秦肃云慌忙追出去，抬脚太急，在平整的地板上也绊了一下，蹿出去撞上了柜子。

他顾不上撞在哪里，门外汽车启动的声音像是死神的宣判，他跌跌撞撞冲到门前，狠狠推了好几下才想到往回拉。

等他冲出门时，车已经开出去。

——别走，林错。

他追着车跑出去，新雪落下，被碾压成泥泞的车辙，一步没踩稳，直直摔下去。

车已经开远。

车影越来越小，他无力地抖动双唇低语。

“别走！别走，林错。”

“你看看我。”

作者有话要说：　　秦渣：我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