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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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与梦默默跟在老者身后，进了房间，将门带上，才说出见到老者后的第一句话：“白老，你怎么来了？”

白老，猫界至高无上的长老之一。

白老的到来让白与梦颇为忐忑，上一次来人间是她的选择，可这一次不同，这一次她是受罚之身。

白老因为之前帮她的缘故，这次被白祖看得很紧，不能轻易进入人界，除非是为了给她传递消息，他才会冒着被惩戒之险来找她。再次与江河相恋的这个时候，白老忽然出现，让她不能不多想。

白祖笑吟吟道：“刚好路过，来看看你，顺便蹭你一顿吃的。你做的鱼宴啊，我这几十年来一直念念不忘。”

白与梦松了一口气：“你来的正好，我晚饭正打算做三文鱼刺身……”

“但愿你们还能吃得成。”一个冷然的声音硬生生打断她的话。与此同时，一个老者的身影渐渐显现在白与梦身后，同样白胡子白眉白头发，和白老的面貌相差无几，但气质又十分不同。

老者手里拿着一本日记本，正肃然翻看着。

“白祖……你、你怎么也来了？”白与梦不安地看向白祖，目光落在他手上的日记本上，内心陡然一惊，四肢百骸霎时变得冰冷。

白老也看到了白祖手里的日记本，也是一惊，暗道坏了。原本他是偷偷来此，哪知还是没能逃过白祖的眼线，白祖后脚也跟来了。

为了不让江河看到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白父，他才让白祖隐身，哪知……白老此时也是后悔莫及。

那本日记本在白祖手中以极快的速度一页页翻过，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他合上日记本，脸色比方才还要难看。

白祖扬了扬手里的日记本，对白老说：“你知道这里记着什么吗？记着白与和人类江河上一世从五十岁到现在相处的点点滴滴，还有这一世近三个月来她和人类江河相处的所有细节。我不允许这样的东西存在，必须毁了！”

话音才落，日记本就兀自燃烧起来，转眼化作一团灰烬，掉落地板上。白与梦扑过去阻拦，却根本阻止不了白祖，只能眼睁睁看着厚厚的一本日记本化为乌有，她跌坐在地，颤抖着伸出手去触碰那团灰烬。

“白与，你知道你这一世是来受罚的吗？”白祖却不带一点儿恻隐之心。

白与梦点头，眼泪一颗一颗滚落。

“上一世你得到了不应该得到的幸福，这一世就应该受到该有的惩罚，让一切彻底归零，回到最初。”白祖扬起手来，两道白光同时飞进白与梦左右手掌心。

“你对她做了什么？”白老那张爱笑的脸此时也没了笑意。

“让她失去书写过往和现在的能力。我不常来人间，这样做一劳永逸。白与，希望你好好悔过，接受这日复一日的遗忘，让一切回到最开始，不要再做傻事。那个人类有什么值得你这么做的！”白祖有些恨铁不成钢，看她一眼，手一扬，从房间消失。

白老想帮她，却也是有心无力，白祖的法术岂是他能破解的。他留下一句“会有别的办法的”，就紧随白祖而去，想劝劝他这个冥顽不化的兄长。

白老气喘吁吁追上白祖，劈头盖脸一顿指责：“你对我们亲外甥女也太狠心！”

白祖表情肃然：“我是神，不能徇私。”

白老指指自己的胸口：“我也是神，但我有怜悯之心。”

白祖不以为然，冷冷的：“在我眼里，你是一个不称职的神，也是个不称职的舅舅。你当初带白与来人间，就应该将她毫发无损地带回去。你倒好，发现她爱上人类却不加以阻拦，竟然还同意她三修，还与她方便，让她同那人相爱，直到她与那人经历了生老病死，你又想瞒天过海把她带回去，让她留下人间一世的记忆。

你明明知道，但凡堕入凡尘与人相爱的猫界生灵，即使经过第二世的遗忘，修炼成仙也比寻常猫灵需要更多时间，几率也只有百分之五十。而如果残留人间的记忆，几率就只有不到百分之三十，且要是不能在有限的时间内完成修炼，她就会死去。你明明知道这些，却还是任由她胡闹！你以为你是为她好？你明明是在害她！”

“但至少那是她想要的。她说为了修炼而修炼，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如果没有爱，要那么漫长的生命又有什么意义？”白老想起那天，白与声声掷地，让他好不动容。

“自有猫灵与她相伴终生。她想要的爱，就是一场劫难。”白祖声音沉沉，眼里都是怒意。

“虽是劫难，也总是有办法度过的，就像白颜……”

“你知道什么！”白祖怒吼道，一个甩袖扬长而去。

白老早已习以为常，一说起白与的母亲，也就是他们的妹妹白颜，白祖就一脸怒意，却一直不把话说清楚。

以白祖的速度，他再追是追不上了，他放心不下白与，使用瞬移法术回她的房间。

白与梦仍跪坐在那团灰烬前，正低声抽噎。白老心中恼恨自己不该将白祖领入屋内，正要开口安慰，就见白与梦像是想到了什么，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手机备忘，快速键入“江河”的名字，愣是打了好几行才罢休。

可她手指一停，输入键就疯狂后退，刚刚键入的几行字瞬间被删除一空。

她颤抖着手指再次键入一行字——和他约好了过段时间去银杏林。

可她手指才停，输入键再次疯狂后退。

在试了一遍又一遍之后，白与梦终于接受了只要是和江河相关的一切她都无法记录的现实。她跌坐在地，想畅快淋漓地哭出声来，却怕楼下的江河会听见，只能声声饮泣。

白老在一旁连连摇头，原以为网络记事是白祖不可能想到的一项，如今看来是他们太小瞧白祖了，虽对人类的事不感兴趣，但作为整个猫界的最高长老，这些个猫界生灵想要钻的空子，他应该都是了如指掌的。

如此看来，白与想要以这样的方式留下人间的回忆怕也是不能了！

白老的身影渐渐显现在她身侧，他轻拍她的肩头：“白与，就忘了他吧。”

白与梦哭了许久，抬起婆娑的泪眼，看着白老，沙哑着声音一字一句道：“每一天，我翻看着上一世和他经历的一切，一百岁到二十七岁那些我已经淡忘的点滴，还有这一世和他一起经历但隔天我就忘却的一点一滴，我都觉得好陌生好遥远，可是我也觉得很满足很幸福。原来我们曾经白头偕老过，原来所有和他做过的事情被他当成第一次，也一样很浪漫。

我原本以为，只要我把关于他的事都记录下来，每一天都温习一遍，即使我一天一天在忘却，我还是能从纸上得知，我们曾经是彼此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我和他原来一起看过世间最美的风景，一起度过人生最美妙的时光。

就这样一直到18岁，我爱上他的那天。我会好好安排这场离别，让他能够很快走出来，回归他的生活。可是现在……是白祖让我清醒过来，清醒地认识到，即使我把发生过的所有事情都记下来，我也还是会忘了他。到最后，那本记录着我和他经历过的一切的日记本，对我而言就是全然陌生的故事，我虽拥有它，却无法真正感同身受。而他却要经历亡妻的伤痛，如果无法走出，就只能抱着回忆了此残生……

是我的错，是我太贪心，这一世就不应该和他再次相恋。”

白老听着她这番表白，心疼不已：“孩子，你又有什么错，该发生的你也阻止不了。”

白与梦用力摇着头：“一切才刚刚开始，还来得及，一定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