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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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安静得出奇，顾流芳是不知道说些什么，苏铭也是千言万语都憋在了心中，他如今已经不能再像以往那样对顾流芳敞开心扉了。

倒不是因为前段时间的事情对顾流芳产生了隔阂，而是他已经放弃了，随便顾流芳怎么折腾吧，等到他厌烦了自然会走得。

寻了一本书看了起来，顾流芳也不打扰他，也从他之前带来的书籍里掏出一本，看了起来。

也没有过多久，不过是翻了六七页的时间，顾流芳将手中的书籍放下，目光落到了苏铭的身上。

“汤药凉了，五殿下该喝药了。”他将小凳上的碗端了起来，虽然还在冒着热气，但是已经不是方才烫手的感觉了。

“我自己来。”苏铭说了一句，伸手就要去端碗，但是顾流芳并没有动，只是舀了一勺，凑到了苏铭的嘴边。

苏铭看着他，两个人对视，他在顾流芳的眼中看到了一份固执，两个僵持了一下，犹豫了瞬间，最终还是张了嘴。

其实他知道的，自己在面对顾流芳的时候极容易妥协，这世上恐怕除怕除了皇兄，也只有顾流芳一个人让他一再后退。

喝过汤药之后，两个人也没有多话，苏铭还是在看书，顾流芳一直都陪在他的身边，看了一会儿苏铭就觉得累了，他今日清醒的时间已经够长了，到底是生病损伤过的身体，扛不住多久久觉得实在是累得慌，捧着书看了一会儿就歪着头靠着枕头睡了过去。

顾流芳走过来，将他放平了一些，给他盖上了被子，苏铭半梦半醒的时候是有些感觉的，但是他不知道应当怎么做才好，他如今已经不是宫里那个受宠的五皇子了。

如果是今日这般模样，他是绝对没有勇气再像当日那样对顾流芳说那番话的，现实已经将他满身的傲气都磨平了，偌大的行宫里，他已经习惯了孤寂，每每昏睡，他内心都是极为害怕的，害怕没有下一次醒来的机会了，他是否能够再见那人一面。

他竟然不知晓自己内心是如此的奢求着，如今落得这般田地才知道珍惜，他也不再奢求顾流芳能够回应自己，如今留下这条命已经是他近日来最大的努力。

只是如今，顾流芳就在他的身边，他这一觉竟然不如之前的浑浑噩噩，十几日来，难得的睡了一个好觉。

晚上，夜已深，苏铭睁开眼，殿中点了几根蜡烛，但是还是显得有些暗，他侧头看了过去，空荡荡的，寂静的只听得见他的呼吸声，苏铭抿了抿唇。

顾流芳怕是已经离去了，如此也好。

苏铭掀开了被子，下了床，走到了桌子边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摸起来还带着一些温热，他的嘴角不自觉的挂上了一丝笑容。

小安子倒是做的细心，他白日里也没有因为顾流芳的事情处罚他，到底还是自己身边最细心忠实的一个，等到有机会了拖顾流芳给皇兄说个情，把宫里的这些人都送出去吧，何必留在他身边死耗着。

就是不知道顾流芳还会不会再来就是了……

“殿下，茶壶里的茶水已经凉了，不能多喝。”苏铭正准备倒地二杯的时候，从门外走进来了一人。

看着逐渐靠近的身影，苏铭的脸上是错愕的。

“你怎么还没有回去？”苏铭问。

“臣已经拖外面的侍卫传信给太子殿下，直到五殿下康复前，我都会留在这里。”顾流芳说道。

“这……这……”苏铭的脸上带上了几分不可置信。

其实太子苏言并不太支持这件事情，他虽然拖了顾流芳去探望苏铭，但是并不意味着他放心把顾流芳留在那样危险的地方，但是看着顾流芳信上所写，满满的都是坚定。

最终，太子苏言还是长叹了一声，托了人找了说辞，给顾流芳告了病假，如今京城里告病的多，因为前些日子天花的事情，气氛紧张的很，皇城的大门也不轻易的开，故而顾流芳的告假也不显得突出。

只是……

苏言想了想，最终还是摇头不再追究这件事情，有些事情不是他能阻止就阻止的，他现在只要苏铭好好的就够了。

“殿下，皇上急召。”外头的公公站在门口传了一声话。

“将这封信带去行宫，最近城中也不安全，让顾大人就留在行宫少走动些。”将信件盖上私印，递给了站在一旁等消息的人，苏言再三嘱托道。

“臣遵旨。”那人接过信就跑了出去，苏言也理了理仪容，赶紧跟着公公朝着御书房走去，近日来京中不太平，各处使者都已经入京，万万不能在这个关节出了差错，他这个做太子的更应该多尽心尽力几分。

顾流芳傍晚就收到了来信，他自然是知晓苏言同一自己留下来了，家里也有太子殿下去告知，应当是不会出问题的，他这心里也放下了许多。

“你不必做到如此。”苏铭心情复杂的说了一句。

“殿下，臣已决意留下，此举与殿下并无关系，是臣自愿留下的，殿下心里莫要留下负担。”顾流芳一字一句的说道。

说出口的时候是那么的坚决，其实顾流芳的内心还是紧张的，他知道自己没有多少的底气，先前伤了苏铭的心，对方怕还是没有原谅自己，自己今日的做派倒是无耻了一些，可是顾流芳并不觉得后悔。

如今只要想起当日在城门口的事情，他的内心就压抑得无法喘息，有些东西错过了一次就应该学会长教训，他绝对不会让同样的事情再发生第二遍。

他不能回应苏铭的心情，但是并不代表他不关心苏铭，他的自大已经让他懊悔过一次了，这一回他要抓住这次机会，绝对不能再轻易的让珍惜的东西从眼前溜走。

如今，只要看着苏铭一天天的康复起来，对于顾流芳来说就已经满足了。

“你的面罩呢？”方才是被顾流芳的出现惊讶到了，忘了注意，这会儿回过神来，苏铭的脸上带上了几分慌乱。

“殿下午睡之后，我已经去医局问候过老太医了，殿下的病症已经在好转，最厉害的几天已经过去了，臣只需要捂着面纱就可以了。”难得说这么长一段，顾流芳其实知道自己心底是欢喜的。

知道苏铭已经度过了最难熬的几日，只要好好养着，完全康复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他也去瞧过生病的宫人了，远远的看了一眼，都在渐渐好转，唯独死去的几位，样子骇人的很，太医点了一把火，烧了个干净，留下来的信物回头还得同抚恤银一同交给他们的家里人。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就是了。

看到那几人的惨状，顾流芳的心情一直都是极为沉重的，他实在无法想象要是苏铭变成那个样子他会如何。

是否还会整日挂着虚假的笑容在国子监授课，是否会偶尔在某个时间想起有这么一个人在那日的深夜红着脸说喜欢他。

一想到这个，顾流芳只觉得自己呼吸都是疼痛的。

“那老头若是诓你的怎么办？你怎么如此草率！”苏铭气得眼都红了。

“殿下，不用担心，臣知道分寸。”他轻声的说道。

面罩挡着他的脸，只露出了半张脸，但是苏铭却知道他的脸上是带着笑意的，那种温暖带着安慰的笑意，每次看到都让他觉得内心无比的安定。

顾流芳比他还高出了大半个头，就这么微微垂头看着他，穿着行宫给他准备的衣衫，大概是药浴过，带着淡淡的药香，也并没有束发，三千青丝铺散开来，就算是带着面纱也无法遮挡他的风华绝代。

苏铭打量了他两眼就收回了视线，轻咳了两声，掩盖住自己方才心悸的瞬间。

顾流芳自然是会察言观色的，在看到苏铭眼中的松动时，他自然是欢喜的，知道苏铭并不是恨着自己的，或许当日的情分还并没有消散。只是就算他知道了又当如何。

浅淡的笑凝固在嘴边，他皱着眉头，带上了几分忧郁，他实在是不知道如何该好。

听到苏铭的咳嗽声，他的心立刻更着慌了起来，伸出右手抚了抚苏铭的背，苏铭本来是假咳，被顾流芳的动作一惊，直接被自己呛到了，猛咳了几声才缓过来。

“殿下莫要再喝这冷茶了。”看着苏铭没再咳了，

他将左手拎着的食盒放到了桌子上，是药膳，他今日跟着太医那边炖了两个时辰，但是苏铭却是不知晓，只当是膳房送过来的，热汤倒进碗里，带着淡淡的清香，递到了苏铭的面前。

他这些日子一直病着，除了喝汤药就是汤药，吃什么别的都觉得味儿苦的很，他本来是没有多少食欲的，但是淡淡的香气让他还是坐在了桌子边上，舀了一勺。

不冷不热，刚刚好，淡淡的清香遮盖了嘴里的药味儿，带着丝丝的甜意，他竟是吃了整整一大碗。

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红着脸偷看顾流芳，但是对方只是在看书，见他吃好了，才走了过来，开始收拾桌子，似乎对苏铭的小尴尬并未瞧见。

“殿下快些去躺着吧，莫要再受凉了。”说完顾流芳又说了一句。

“你如今对我倒是话多了些。”苏铭走了两步，停下来回头对身后的人说了一句。

顾流芳一愣，回神的时候，苏铭已经掀开被子躺下了，拿起了一本书想要阅读，却被顾流芳走过来收了去。

“晚上看书伤眼睛。”顾流芳说。“臣给殿下念吧，殿下想看哪本？”

“随便哪本都行。”苏铭也不挑，这些他都没有看过。

顾流芳选了一本，翻开第一页之后就开始读了起来，还是熟悉的声音，还是认真的表情，苏铭躺在床上听得也是极为认真。

那年入翰林院受罚，当日顾流芳还是翰林院编撰，看书的时候也是这般的认真。

如今几年过去，不管是顾流芳还是他都已经被时间磨平了棱角。

他常常在想，若是他不是五皇子，顾流芳也不是当年的新科状元，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不，顾流芳这样优秀的人，就不该是一个平凡的人，若不是当年在大殿上精彩决绝的一幕，他也不会一惦记就是这么多年。

看着眼前认真读书的人，不知道为什么，苏铭突然就释怀了。

其实如今，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