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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朝凤斟酌道:“容先生,你没事吧?”

容泽缓过一阵,咬着牙心想,好你个傅清离,竟然偷偷算计我,你不想叫我惹贺朝凤,我还偏要惹他。

容泽是特地出来寻贺朝凤的。他虽然平时确实吃完饭后会绕着山庄转一圈,但那更多的是为搜集情报。风雪山庄来了这么多人,难道不是很有意思?

先前傅清离叫容泽帮的忙,是替他伪造一张契约书。傅清离还重点提醒容泽,一定要把他写的便宜一点。

容泽虽不解,却依言行事。容泽按自己对便宜的理解,写了十万两,想了想,还要加上叫他办事的手续费,自己人打个折,共计十二万两。

傅清离从未如此廉价,容泽好奇地抓心挠肺,直觉告诉他,这一定和贺朝凤有关。容泽不顾傅清离的警告,寻了个借口就出来探八卦。

如今听这小白才卖三千两,还是赊账,容泽终于明白傅清离为什么要他写便宜一点。原来是因为某个人,他没有钱啊!

容泽咬着筷子,盘算着一定要从贺朝凤这边套一个大八卦,最好是傅清离不知道的事。好叫他回去时吊着傅清离胃口,一定要气死他。

就听金元宝说:“贺朝凤,你刚才说那个聚什么灯——我突然想起来,之前在山洞里的时候,你说的那个雌雄双煞是什么?”

金元宝的爱好,除了换衣服,送梅清霜特别贵的礼物,就是绝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故事!

雌雄双煞?

贺朝凤一愣,后来想起,哦,对,当时顾淮北问他干了什么,贺朝凤随口就叨叨了一句雌雄双煞。想不到金元宝也听到了,还记到现在。

容泽一听,立马道:“贺公子讲过吗?”

贺朝凤:“还没有。”

贺朝凤道:“容先生想听?”

容泽坚决点头。

贺朝凤:“……”

看来听故事这个毛病还是会传染的。

贺朝凤想了想,琢磨着用故事哄个大夫倒不错,说不准以后有个头疼脑热,需要容泽保保命呢。这么一算计,贺朝凤就咳了一声,他道:“这事其实要从一个客栈说起。”

从卯时到辰时,这顿早饭,所有人都吃了整整两个小时。

一开始是坐在边上旁听,后来几个人都围了过来。那三个路人刚撩开帘,就见一帮人围在一处,一看,正是昨夜请他们喝酒的公子在舌灿莲花,于是捧着碗也蹲了过来。

贺朝凤道,那雌雄双煞他们原本是一对师兄妹,因为犯了错被逐出师门,后来因爱生恨决战于紫禁之巅,最后一笑泯恩仇,隐姓埋名于一间客栈,从此消失于江湖。

这故事篡改的能被金古两位先生的粉丝打死,但这不妨碍听的人津津有味。

江湖豪情一波三折,恩怨情仇荡气回肠,听的三个路人唏嘘不已,夫妻相对垂泪,紫禁之巅更是让书生心向往之。

贺朝凤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内心诚恳地唾骂着自己瞎扯淡,重新找了点补:“实际那雌雄双煞原名叫黑风双煞,黑风双煞不是好人。男的死后,女的随之而去,是为武林锅害。而那客栈,也不是什么秘密据点,只是因世人多流离,故高手藏纳其中,安度余生罢了。”

传闻多惊心动魄,实际的人生或许只是柴米油盐。然而故事和人生一对比,更觉唏嘘。

书生抚掌叹说:“这间客栈的掌柜能有容人之心,想必是个高人。大隐隐于市啊,不知这客栈位于何处,我却想见一见。”

见什么,去同福客栈喝一刻钟茶再爬到屋顶上看星星看月亮写一首诗吗?大概率会和某位秀才在线对起仗来。

那三个货商道:“既然你方才说的是黑风双煞,这和雌雄双煞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因黑风双煞名声太大,后世有人仿之,又不能被别人错认寻仇。有的后辈就作了改动,但凡一男一女结伴出行,就称自己为雌雄双煞。”

贺朝凤说着看了那夫妻一眼,随口道:“好比这对爱人。”

那男的一激动,咳地连肺都快喷出来。女的连着安抚,双目带怯:“我们只是普通人,不会半点功夫,这位公子,不要胡说罢。”

贺朝凤:“……”

贺朝凤摸摸鼻子:“我只是打个比方。”

毕竟这里就你们一对夫妻。

这顿饭吃的意犹未尽,等贺朝凤起身离开,还有那三个路人拉着贺朝凤不让走,连连说:“好兄弟,昨夜你请我们哥几个吃酒,我们还未尽兴。你今天还来不来,我们请你!”

贺朝凤道:“来,一定来!”

这么约了中午一定来大堂相聚,才互相道别离开。三个路人自去吃早饭,而贺朝凤三人回房。出门时,贺朝凤见容泽又端了一碟小馒头,一小碟辣酱,和一碗清粥。

贺朝凤道:“容先生胃口挺好?”

容泽道:“养了小东西,得顾着。”

什么小东西还吃辣。大夫养的宠物不知道会不会被拿来试药。贺朝凤想到自己怀里那只雪白还待喂的矜贵物种,好奇道:“你养的什么?”

容泽道:“他比较珍贵,不爱我拿出来炫耀,挑食,脾气大,不听话,还爱瞎跑。”

贺朝凤很赞同:“贵的东西是比较难搞。”就比如某个人,竟然动不动就要值十万两。

两个人一聊,竟然有种惺惺相惜之感。

贺朝凤忽然在这里找到了一种‘宠物交流群’的味道。临到分别,他还意犹未尽:“有空我们再聊啊,容先生。”

容泽扯扯嘴角:“好说。”

因为笑笑蛊的后遗症,容泽现在都对笑这个动作有心理阴影。

待见容泽过了拐角,因为没养宠物,被踢出群聊的金元宝才插嘴道:“容先生年轻,长的也不错,未曾婚娶,医术高明,心地还善良。”

贺朝凤随口道:“是吧。”

金元宝:“……”

金元宝委婉道:“做人当一心一意。”

直到回了房,贺朝凤也没能明白金元宝这句是什么意思,等他拿着洗干净的瓜果喂小白,见小白乌溜溜的眼珠子,雪白的皮毛,像极了某人,这才突然反应过来,金元宝是说傅清离。

贺朝凤:“……”

看来澄清自己性取向这一点,得尽早提上日程。

贺朝凤想到之前金元宝科普过的十三香。如果能见这十三香的老板一面就好了,不知道他办个事开价要多少钱。

贺朝凤摸了摸仅有的一百两,想到傅清离的十二万两,沉默了。要不还是先写一封信吧,真情实感一点,看能不能打动老板多打点折。

却说那素娘和周全,相互扶持着到了房中后,柔情蜜意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周全一下站直了身子,眼色阴沉:“想不到金元宝带回来的人竟然会是贺朝凤。”

素娘关紧房门,略有担忧:“全哥,贺朝凤最后一句话,是不是在暗示我们?”

周全矢口否认:“不可能,他根本不曾见过我和你。”

原来那周全和素娘,并不是回老家探听的夫妻,而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叫月下双蝶。月下双蝶是一男一女,贺朝凤方才一隐喻,竟然无意中套了个准。

听周全如此肯定,素娘不解道:“那他又是为何针对你我二人呢?”

针对?

倒也不见得。

周全沉思道:“也许是因为我们哪里露了马脚,引起了他的怀疑。”

但也不应该啊,为了避人耳目,周全二人都是在房内用饭,尽量不与外人接触。只等着时机成熟,就杀了金元宝。

那时半夜,金元宝要一个人去万骨亭,周全便想那时动手。可每当周全要发暗器,就开始手滑。

屡次三番手滑后,周全恼羞成怒,正要抽刀光明正大解决金元宝,金元宝竟然就自己掉了下去。

素娘轻咬红唇,本来金元宝一回到山庄,就更不好下手了。若非如此,他们又怎么会冒着风险,特地出来用早饭打听情况呢。

只是素娘想不到和金元宝撞了个正着。也不知道金元宝怎么想的,竟然会来大堂用饭。

素娘道:“贺朝凤的功力,我曾听说。玉千峰只他一个关门弟子,平时极为宠爱,所学尽数相授。当日贺家摆宴,贺朝凤自海外赶来,翩然落地,在场之人竟无一人察觉。且他心智聪慧,做事恐怕很难瞒过他的眼睛。如今他时刻伴在金元宝身边,我们该怎么办?”

周全斥道:“你亲眼所见?不过是小道传谣,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话虽如此,但贺朝凤刚才点破他二人身份也是事实,索性无其他人怀疑。

周全盘算片刻,说道:“他既不曾当面质疑,我们便不要自乱阵脚。已经露了面,不如明晃一些。我听说,金元宝的药师近来在替贺朝凤熬药。也许,可以借他之手,偷梁换柱。”

素娘道:“你是说……”

周全点点头,看向素娘的目光就多了层深意:“嗯,最好能一箭双雕,若不能,能放倒一人便是一人。只是这事我行来不便,恐怕是要你费些心了。”

毕竟英雄难过美人关,硬邦邦的男人有什么好看的。依素娘的手段,即便放倒不了贺朝凤,迷倒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应当也不在话下。

容泽打了个喷嚏。

容泽恨恨地将馒头和清粥端到房中,重重搁在桌上:“我平时待你这么好,给你药喝给你药玩,你竟拿笑笑蛊对付我。”

傅清离正坐在床上盘腿调息,闻言睁开眼道:“哦,看来你已经试过威力了。”

傅清离语重心长:“喜而忘形不好,我只是提醒你,你现在是个温文尔雅的大夫。”

容泽哼一声,原本张口就想怼,但想到接下来的事,眉头一挑,心里又高兴起来。

傅清离起身下床。有容泽相助,傅清离脸色总算没那么难看,心头不适也好了许多。傅清离端过吃食,道:“契约书塞完了?”

“我办事,你还需要怀疑?”

傅清离道:“那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容泽看着他:“我猜你是想问我,去了这么久,见了些谁,聊了些什么,对不对?”

“我听到的可多了。”容泽兴致勃勃道,“你知道什么东西挑食,难养,喜欢瞎跑,又不听话还特别贵吗?你知道什么是雌雄双煞吗?你知道什么是紫禁之巅吗?”

一连串的‘你知道吗’把情绪提升到高潮后,容泽戛然而止,殷勤地将馒头辣酱一并端到傅清离面前,特别不要脸:“先吃饭。”

傅清离:“……”

傅清离想掐死他。

外面风声呜咽,房里寂静无声。

傅清离喝了一碗粥,吃完了辣酱蘸馒头,抹了抹嘴,终于道:“容泽。”

容泽一拍掌:“哦,你忍不住了!”

傅清离沉默道:“你要不要试试我杀一个人的动作有多快?”

“不想试。”容泽笑眯眯道,“只要你告诉我,你同那贺公子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我伪造一张契约书,我就把我们聊的内容告诉你。”

傅清离:“……”

傅清离道:“你就想知道这个?”

“那不然呢。”

小白都赊给贺朝凤了!

原来是在这里吊着他呢。

傅清离笑了:“想知道啊?”

傅清离拍拍容泽的肩膀:“想着吧。”

看谁能憋死谁。

“我出去透透气,你在这守个门。可千万别乱跑。”傅清离提醒道,“万一有人发现容先生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从而把你架上火堆,我不会管你的。”

容泽一个枕头扔了过来。

反将了容泽一军,傅清离心情颇好。他今日终于能下床,当然要去外面溜达一圈。空气清凛,除了风雪,还有甜甜的淡香。

路过厨房,大娘忙得热火朝天。傅清离想到容泽说过要给贺朝凤调药膳,不知为什么,鬼使神差就走了进去。

为了方便,傅清离出门时就装扮成了容泽的模样,他们身量相近,没人会怀疑。厨娘认识容泽,笑道:“容先生,又来当监工吗?”

看来容泽经常来。

傅清离用容泽的语气道:“我顺路经过。”

“那可太好了。”厨娘擦擦手,“我要去地里采点菜,晚上好炒个时蔬,正愁走不开。小公子的药膳已经放到了锅里,容先生既然来了,就麻烦您看个火。”

啊?

等等,他不是来做饭的。

傅清离没能叫住厨娘,厨娘已经拎着菜篮子急急忙忙出了门。贺朝凤的药膳本来就是容泽配的料,让容泽来煮,厨娘放心的很。

傅清离:“……”

傅清离走到灶台边,他拿起一片参,参切得细薄,散着微微的苦味。

容泽说贺朝凤身上有旧伤,淤血积滞,是不曾调理,又被风雪一激,寒气入体,才昏睡了三日。傅清离忽然就想到那一日。

那日风大雪重,傅清离挣扎着清醒过来,觉得身上像贴了块温热的羊脂玉。睁眼一看,贺朝凤自己都皱着眉头,却解了衣衫抱着他。

还不曾有人敢这样对傅清离,傅清离差点就要将仅剩的十八瓶药全部招呼上去。但他不知为何,药没丢出去,竟然趁人不注意溜了。这实在不像他。

灶上的小火烘得人面色发烫,锅里的水咕嘟咕嘟的。傅清离回过神,他再看这些药材,略一沉思,把它们全丢进了锅。

煮药粥不难,先将药三碗煎成一碗,然后把这一碗药汁添入白粥,再把那些不需要熬的提味药材放进去,总的来说,药粥的味道,比纯药要好。

贺朝凤打了个喷嚏,窗外风雪起,屋里温暖如春,叫人不愿出门。

回房后,贺朝凤问金元宝要了一本话册,正在认真看。他本来是想给十三香的老板拟一封信,但提笔几次均以揉纸告终。一时找不到灵感,干脆先看看别的。

除了澄清性向外,他还得找鲜灵子。

贺朝凤坚信自己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云台山,起码他得了解一下鲜灵子是什么,判断一下它的生存环境。南橘北枳,这环境不对,再鲜的蘑菇它也长不了啊。

像他这样矜矜业业自己给自己制定工作计划的客服也是少见了,金主爸爸真该赏他。

小白在一边啃着瓜子,时不时被贺朝凤喂一块甜瓜。

贺朝凤喂完瓜,擦了擦手。正在这时,下人敲了门,卷了阵寒风端着一个碗进来,恭恭敬敬说是药膳来了,贺朝凤看了一眼:“放下吧。”这才放下手中的书。

容泽配的药膳一日三顿,虽然都是清粥,但说实话味道还可以,除了素,没有毛病。不像那种普通的药,苦的叫人难以下咽。要不是太补,贺朝凤能喝三碗。

贺朝凤端着今天的药粥,拿勺子搅了搅,总觉得有点奇怪。既然是药膳,药材大多是苦色的,今天这粥红红绿绿,颜色格外鲜艳,难道是换配方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傅:我的厨艺和你同在^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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