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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至亥时,仍无任何消息传来。

这个点依旧有很多慕名而来的食客,阮软却再也无法集中精力去做灵膳。

在修真界活了这么多年,阮软自认不是什么善人。

外热内冷大抵才是她最真实的写照。

那女修被戚少带走时,她急也是真急,内心深处到底还是松了一口气。

她约莫能猜到那女修定然有保命的手段,便也不在此事上继续钻牛角尖。

可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她那颗古井无波的心又莫名染上了一丝焦虑。

阮软心不在焉的盯着灶上跳动的火焰看了许久,终究还是选择脱掉围裙出去看看。

她边解系带,边转身对那木灵根少年说:“阿殊,我出去一趟,待这波客人用完膳,你直接打烊回去等我。”

少年阿殊并未接话。

一个时辰前他就已经发现了阮软的异常,白日所发生之事他早就听说了,只恨自己出门出的不是时候,白白让阮软受辱。

他可一点都不担心那个强出头的女修会出事,反正她就是死了也怪不到阮软头上。

火力既都被那冤大头给转移走,他又岂能看着阮软再去给人添菜。

索性一把堵在厨房门口,挡住阮软的去路。

阮软不知阿殊何意,皱眉瞥他一眼,却未说话。

阿殊自不敢说出心中所想,他沉默半晌,才道:“白日之事我都听人说了。”

阮软知道他后面还有话要说,索性不开口,静待下文。

果不其然,想半天,终于找到借口的阿殊又道:“那位道友必然是有十足的把握才会这么做,姐姐你这么贸贸然跑去找她,指不定还会坏人家的事。”

阿殊装得再像,也逃不过阮软的眼睛,她知道他是何用意,也不揭穿,只淡淡道:“我不放心。”

她这人看似好说话实则倔得像头牛,否则当年也不会因知晓司羽真实身份后毅然与他断绝来往。

合体期的司羽都拦不住她,更遑区区一个炼气期的阿殊。

她这一下走得又快又急,岂料此时会迎面走来个筑基女修。

二人险些就要撞上,还是那女修先刹住了车。

阮软猛地一抬头,视线恰好与那女修对上。

是张生面孔,相貌清秀,放到美人如云的修真界是最常见的路人脸。

阮软目光只在那女修面上停留一瞬便收回。

她嘴角挂着客套而不失疏远的笑:“抱歉,小店今日要提前打烊了。”

女修盯着她看了一瞬,旋即一脸不满的嘴嘟囔着:“可是我还想吃你煮的小馄饨呢。”

从未见过的脸,声音却不算陌生。

阮软一脸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女修却嘴角微翘:“还有没有小馄饨吃呀,都快饿死了。”

筑基修士说饿死是个笑话。

阮软也没反驳,笑容中已无疏远之意:“十分抱歉,现在开始小店不打烊了,正常营业,小馄饨管够,还附赠卤蛋和冰镇杏仁牛乳。”

两姑娘相视一笑,并肩走进云梦斋。

那名唤阿殊的少年则神色不明地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也不知在想什么。

次日,戚少被花妖吃了子孙.根的事闹得沸沸扬扬。

因他亲哥的缘故,那戚少在建宁城也算得上是有名有姓之人。

他这些年顶着冷家之名造了不少孽,冷家人也不是不知道,可到底还是拉不下脸来收拾这等鼠辈,索性睁只眼闭只眼,待他将事闹大了,再找个理由借故发作来打压某波势力便好。

至于那些个枉死的凡女?

上位者眼中永远看不到蝼蚁。

如水过沙滩无痕,甚至连姓名都不曾留下,“枉死的凡女”五字便已囊括她们这短暂的一生。

戚少往日里嚣张跋扈至极,有人看不惯借妖魔之名来收拾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怪的反倒是戚少本人,一口一个有女鬼来找他索命,疯疯癫癫,不知所云。

修仙修成他这样,还真不如直接塞回娘胎重塑一遍再出来。

瓜友们越说越激动,连戚少那身金丹修为都被贬得一文不值。

甚至还有人夸夸其谈道:自己若有个能搭上冷家贵女的亲哥,何至于还止步于金丹,早就冲到元婴乃至更高的位置。

宋芷昔正顶着昨日新换的脸趴在桌上听八卦。

作为一个活生生血淋淋的反面案例,宋芷昔可不敢苟同瓜友们的修仙论。

灵根辣鸡如她,若无恶鬼修罗镜里的两百年,即便有李南泠的填鸭式补灵法,她穷尽一生都难以结婴。

天赋就是一道跨不过的鸿沟。

大道无情。

修仙本就是逆天而行之事。

那些单灵根的天之骄子都在终日与天争斗,炮灰掉几个渣渣又怎么了?

再往后又是各路瓜友的花式尬吹。

宋芷昔听着没意思,甚至觉得,再听下去,她都会忍不住送他们每人一面镜子,好让他们认清自己。

所幸,瓜友们还没彻底昏了头,吹了一波牛后,话题又回到那花妖身上。

一聊起这个,瓜友们更是口沫四溅脑洞大开。

有人说,“花妖”定是某个不世出的剑修所扮,毕竟这年头也只有刚出山的年轻剑修会管闲事。

还有人说,“花妖”定是戚少逼死的那几个凡女鬼魂所聚,唯有报了当年受辱之仇才能转世。

……

总之,是越说越玄乎。

八卦中那个被传得神乎其神的花妖自是宋芷昔。

那日,宋芷昔本不准备给戚少留活口,可转念一想,又觉直接杀了未免也太便宜他。

对这种精.虫上脑的强.奸.犯来说,能看不能用才是最毒的惩罚。

不小心把人给吓疯了倒是出乎宋芷昔意料外。

宋芷昔百无聊赖的发着呆。

一盘青椒炒肉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传菜之人依旧是阿殊。

面对宋芷昔时,他总没什么好脸色,即便宋芷昔此时显现出的修为是甩他好几条街的筑基中期,他也总冷着一张脸,以至于让宋芷昔怀疑,她是不是欠了他灵石,还是还了八辈子都没还清的那种世债。

可现在,宋芷昔眼里只有那盘貌美如花的青椒炒肉,那滑嫩的里脊,那苍翠的青椒,无一不在勾.引着宋芷昔。

宋芷昔见了好吃的就容易心情好,顿时眉开眼笑。

正准备伸筷去夹,一把不算陌生的嗓音赫然传入她脑中。

“你究竟有何目的?”

是那名唤阿殊的少年的声音。

声线冰冷语气生硬,与阮软说话时判若两人。

宋芷昔也是要面子的,哪儿会自降身价去与一个炼气期的小鬼头纠缠。

压根就没打算搭理阿殊的宋芷昔夹起一筷里脊肉直往嘴里送。

咸香滑嫩的里脊甫一入口,宋芷昔便满足地眯起了眼。

果然,这世间唯有美食不可辜负~

阿殊见宋芷昔不理他,脸色又冷了几分,这次,他没传音,用嘴将原话重述一遍。

宋芷昔觉得这小孩简直不可理喻,奈何是阮软的人,否则,她还真想以一个前辈的身份教他好好做人。

她不答反问:“那么你呢?你以天灵根的资质待她身边又是在图什么?”

她没有刻意压低音量,此时瓜友们仍在激情讨论花妖与戚少,倒是没人注意到他们在说什么。

可阿殊到底是心中藏了事的,加之年纪又小,宋芷昔这么一说,他立马就心虚了,耳朵尖尖都泛着一抹胭脂红。

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调整好情绪后,他竟还敢瞪宋芷昔。

不用刻意回头去看,宋芷昔都能猜到阿殊此时的表情。

宋芷昔闲着也是闲着,突然就起了逗弄之意,她嘴角的笑意逐渐扩大,蔓延至眼睛里:“我先说,我就是她所说的那个故人。”

说白了阿殊也就声张虚势的来敲打敲打宋芷昔,没想过要在宋芷昔口中得到答案。

以至于当他听到一个趋近真相的答案时,整个人都很方。

只见他身形一僵,愕然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她?”

宋芷昔头也不抬的道:“因为身不由己呀。”

“倒是你。”说着,宋芷昔又慢条斯理往嘴里送了一口米饭:“若不给个合理的理由,可别怪我对你下手。”

最后一句话特意施加了元婴威压。

区区练气之身又岂承受得住?

阿殊痛得几乎都要站不直身,他嘴角淌出一条蜿蜒血迹,颅内好似被人同时扎进了千万根针。

那磅礴似海的力量压得他几乎都要喘不过气。

无边无际的恐惧席卷而来迫使他瞪大了眼。

他万万没想到,常被姐姐提起的那个阿昔师妹竟是元婴修士。

他虽有几分傲,可也没狂到会不自量力的跑去挑衅元婴。

阿殊艰难地抬了抬手,擦掉溢出嘴角的血迹。

他脸上已无倨傲之色,一脸别扭地说:“我一定不会伤害她。”

好吧,宋芷昔承认自己是真闲得慌。

她怎么可能看不出这少年对师姐的心思,可她偏要继续逗他,谁让他招惹到了她这么个小心眼子。

于是,宋芷昔又笑:“凭什么让我信你?”

她觉得此时的自己就是个欺负小朋友的怪阿姨。

少年表情越难看,她越觉有趣。

“要不这样?你立个心魔誓,说你绝不做任何伤害师姐的事。”

阿殊一脸憋屈,可他又不敢与元婴修士对着干,只得按照宋芷昔所说去做。

这一刻,宋芷昔终于体会到了做元婴大佬的快乐,恃强凌弱什么的还真挺让人上头,怪不得总有这么多变.态高阶修士。

阿殊这下是真后悔,后悔自己没事跑来招惹宋芷昔。

发完心魔誓的他刚准备溜,身形一滞,竟又被宋芷用威压扣住。

他心惊胆战地转过头,便对上宋芷昔那双笑弯了的眼睛。

“还有,你该想点办法让她发现我的真实身份,但你又不能做得太明显,得润物细无声的搞事情,懂不懂?”

阿殊懂个鬼,又不敢辩驳,只能任由宋芷昔欺压。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惨,简直就是地里的小白菜。

宋芷昔才不管,任他去纠结,

吃完灵膳,和阮软打了个招呼便便走了。

她今日还有不少事要做,譬如说,去郊外看地皮。

这些天来她陆陆续续看了不少地皮,有好的也有差的。

她现在当然不急着买,毕竟冷家那边都还没搭上线,也就随便看看,权当给自己见世面。

时间过得飞快。

转瞬一个月过去,冷霜霜依旧没回来。

宋芷昔这一个月可谓是过得相当快活,整日吃吃逛逛,身边还有师姐陪着。

而阮软那边也在阿殊坚持不懈(不情不愿)的助攻下,开始怀疑起了宋芷昔的真实身份。

只是她一贯待人温柔,宋芷昔没发现任何异常之处,她也不曾提起。

最惨的还是阿殊,兢兢业业搞着事情,生怕元婴大佬一个不开心就拿他开刀。

始作俑者宋芷昔却早就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

你说气不气?

又是一日晨。

宋芷昔特意起了个大早,准备杀去水珍街新开的那家莲香楼抢座。

这是一家类似广东早茶的酒楼,开了都快半个月,她都还没吃上一次。

说来也是莲香楼家师傅手艺太绝,据说还有人连夜排队,就是为了吃上一笼热气腾腾的豉汁凤爪,宋芷昔也曾慕名而去,加一起都排了五次队,却一次都没能吃上。

得不到的永远都在骚动,吃不到的自也一样,宋芷昔想吃莲香楼想的快疯魔了,梦里都是虾饺和金钱肚牵着手在跳舞。

她如往常一样,随便收拾番,便准备出门。

今日却不知怎的了,心里莫名慌慌的,总觉要出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宋芷昔一贯惜命,内心颇有些动摇,可一想到那骨肉分离的酥软凤爪,宋芷昔便在心中默念:封建迷信要不得。

默念三遍以后,宋芷昔便意志坚定地推开了大门。

然而,左腿才迈出门槛,又被宋芷昔见鬼似的缩了回来。

大门“哐”的一声响。

宋芷昔动作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门倒是砸得够大声,却被人堵着,没能成功关上。

宋芷昔深吸一口气,索性也不躲了。

只见她双手抱臂,摆出一副大佬的姿势,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看着那人。

那人一如初见时的模样,一双湿漉漉的鹿眼格外惹人怜。

不是伽罗又是谁?

“饭碗丢了。”这是伽罗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求包养。”这是紧随其后的第二句。

宋芷昔:???

简直一脸懵逼,这是一个站在角斗顶层的男人该说的话么?

宋芷昔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她怂了整整八年,也该找回场子了。

“滚吧你,老娘自己都养不起!”

开玩笑,元婴大佬骂人当然是要多嚣张就有嚣张。

伽罗跟没听到她这话似的,仗着自己力气大,直接将堵在门口的宋芷昔挤开,就这么大刺刺走进宋芷昔租的院子。

环顾一圈后,指着离主卧道:“我要住这间房。”

宋芷昔被他的骚操作惊得瞠目结舌,简直想张嘴骂娘。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够不要脸了,岂料伽罗这厮更甚。

“人要脸,树要皮,电线杆子要水泥。”

“滚!滚!滚!”

“哪儿来的回哪儿凉快去!”

宋芷昔双手插腰呈圆规状,噼里啪啦骂了一大串。

伽罗却丝毫不为所动,甚至直接推门进了主卧。

宋芷昔狠狠磨了磨后牙槽,却不断在心中提醒自己:不能揍人,不能揍人,此地禁止私斗,私斗会被驱逐……

又过片刻,伽罗的声音再次传来,却带着几分嫌弃:“你这主卧倒还凑合。”

是可忍孰不可忍。

宋芷昔撸起袖子直接冲进主卧。

出租房范围不能私斗,可不代表她就不能把人拖出去再揍!

那八年间她可是从未停止挨揍!怎么都得讨回点利息吧?

她来的气势汹汹,伽罗正坐在罗汉椅上看着她:“想打架?”

表情是无辜的,语气是嚣张的。

尾音才落,他身上气息徒然一变,杀气排山倒海般压来。

宋芷昔步伐一滞,双目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谁能告诉她这货究竟是个啥玩意儿?

短短一月就从金丹初期跳到元婴……

他还是人嘛!!!

作者有话要说:  “人要脸,树要皮,电线杆子要水泥。”——出自网络用语

“哪儿来的回哪儿凉快去!”——出自网络用语

“双手插腰呈圆规状”——出自鲁迅《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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