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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逼遭雷劈。
这会儿天还冷没有冬雷震震,但阮文比雷还厉害。
她啪叽打了周建明的胳膊一下,“我的粮票呢,先把省内的给我,别弄混了。”考到外省的学生必须得兑换全国粮票,不然吃不上饭。
周建明随身背着的小红军包被阮文翻腾着,一不小心掉落了清华的录取通知书一张。
周建明想去捡,被阮文抓住了胳膊。
那两个年轻女同志看到录取通知书,几乎是双手捧到了阮文面前,“同学,你的录取通知书掉了。”
她一眼就看出了清华大学的校徽,再度看向周建明时,眼神中透着敬畏。
阮文轻拍额头,“谢谢同志。你说你整天丢三落四的,害得我也染了这毛病。”
陶永安看着阮文在这里静静的装逼,他有点想笑。
当然他也笑了起来,跟着两人一块离去,“走吧,将来咱们俩指不定得指望建明提携呢,人家可是清华的高材生。今天我请吃饭,好好巴结一下建明。”
三人飘然离去,只留下俩女生就地呆滞。
“他真是清华的?”
“录取通知书总做不了假吧?”
不远处,小阮老师亲情上线,“哥,入学后的第一课,切不可以貌取人,目中无尘。”
“你看她觉得你不是本校学生倒像是个挑夫就瞧不起你,你可别沾染了这坏毛病。徐大师说人不可有傲气,但不可无傲骨,等你到了清华,就知道自己不过是个普通人,到时候可别写信跟我说你不想上了。”
周建明拖长了腔调,“怎么可能!”他是那么脆弱的人吗?
阮文撇了撇嘴,“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这年头考上清北可以靠努力(成绩),也可以凭借运气(补录),但这些在天赋面前,依旧处于被碾压状态。
好在这年头大家热情高涨,学习劲头足,再加上天才们也在成长过程中遇到各种问题,给了周建明一条生路。
阮文压根没想到周建明会被清华截胡,这大概就是命吧。
他们都是成年人,注定要靠自己走出一条路来,人生大道走成什么样,可不是得自己做主?
……
晚上的时候陶永安请客去国营饭店吃饭。
阮文倒是没客气,拿着瓶汽水慢慢的喝,听陶永安说学校的事情。
“去年高考有五百七十万,最后才录取了二十七万多,女生才八万多,咱们学校医学院招到的女生多,不过我打听了下你们化工系还有其他女生。”
阮文没问陈芳园哪个专业的,她默认是化工系……
“你们系呢?”
陶永安苦笑着摇头,“75届有俩学姐,76届有四个,我们这一届我报到的时候看到了个女同志。”
长得很敦实,说话特别敞亮,嗓门挺大。
同样是两个小马尾,阮文那叫清秀可人,机械制造系的女同学只能说格外淳朴。
大概是因为他多看了两眼的缘故,那女同学瞪了他一眼,让陶永安想起了《沙家浜》里的指导员,眼睛瞪得像铜铃。
不过指导员同志清瘦,女同学个头不高又敦实,就有点像是貔貅。
陶永安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觉得像貔貅了,大概是因为最近自己在看《山海经》,所以就胡思乱想的联想了起来。
周建明这才反应过来,他被那个化工系的那个臭小子给诓了。
“你离那些老男人远点,一个个的都不靠谱,嘴上能跑火车。”
阮文小口的喝汽水,“陶永安你动手拆过收音机吗?”
“嗯,过年的时候试了下,怎么了?”
“那周末有空咱们去废品站,看能不能捡破烂?”
陶永安两眼放光,“你想把破旧的收音机修好倒卖吗?”阮文果然很有生意头脑,不等她开口,陶永安又接着说,“其实阮文我觉得咱们还可以合作搞辅导班什么的,我打听了下发现省城这边也有辅导班,就是几个老师组织的,你看你都省状元了,成绩多有说服力啊,搞辅导班肯定有很多人报名。“
他都想好了,自己负责管理帮忙打下手,阮文主抓讲课,分工明确,他也不要多了,给他两到三成的分红就行。
“你要是打算弄的话,我负责招生,保证很快就能开班。”
陶永安的嘴一张一合,说的什么阮文都没听进去。
“打断一下,我不打算搞辅导班了。”
“啊?”陶永安愣了下,“那太可惜了。”
他还想着跟阮文一起合伙做生意呢。
“咱们这学期要补一学年的课,课程很紧张的,没空搞这个。”阮文认真的解释,“我想弄点别的,不过还没想好怎么搞。”
“没事你慢慢想,回头喊我一声就行。”陶永安知道,跟着阮文有肉吃,绝对没问题。
周建明觉得自己完全被排除在外了,他有些郁闷。
晚上的时候,他没去招待所,用陶永安的话来说那就是我们宿舍人还没齐呢,你先找个空床将就下?
去学校的招待所还得花钱呢。
知道周建明手头有钱,但有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
“那学你,三天两头下馆子?”
陶永安觉得自己被误会了,“哪有,这不是遇到你和阮文这才去吃顿好的嘛。”一顿饭五块钱没了,亏得陶永安来的时候他妈偷偷给他塞了钱,不然还不知道回头怎么交生活费呢。
学校里会安排统一上交生活费,有不同的额度,按照额度发放粮票。
这解释到了周建明耳朵里就是另一番滋味了,这还不是惦记着文文?
他刚想要说话,陶永安的舍友洗脸回来。
这个话题没办法再继续了。
陶永安说起了周建明去北京读书的事情,“国内最好的三个院校,清华北大中科大,建明你去清华光靠努力是不够的,不过咱们现在也不搞什么学术研究,就是尽快毕业听国家安排去工作,倒也不着急。”
这话,听着耳熟。
周建明的中二期来的晚,逆反心理发作,“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
他既然去了,总归会好好走这条路,不让文文再担心自己了。
陶永安颇是宽慰,“你有这个意志,那倒也不错。”
倒是舍友听不下去了,“陶永安你又没考上清华,咋还在这里指点江山?”
“你懂什么,那是因为我考的理科,我要是考文科的话,说不定省里的文科状元就是我。”
“可拉倒吧。”舍友哈哈笑了起来,“牛皮吹破天,有人会放着北大不去来省大?”
“有啊,阮文就是。”
舍友笑不出来了,半晌憋出来一句,“那就是个奇葩。”
奇葩阮文这会儿和舍友们卧谈,半眯着眼睛快睡着了。
205宿舍的四朵金花已经到齐了。
东半球下铺是阮文今天上午见到的陈芳园,住在西半球下铺的黄春华来自天府之国,她上铺的薛亚男是个上海姑娘。
别看宿舍就四个人,就这还是混合宿舍,四个姑娘来自三个系。
陈芳园是物理系的学生,黄春华机械系,阮文和薛亚男倒都是化学系的学生,但不一个专业。
“……天呢我要是你的话我绝对去清华。”陈芳园从床上坐了起来,尽管早前她已经感慨一下午了。
那可是清华啊,理工科的首选。
“我胡说八道的,你别往心里去啊。”陈芳园连忙补充了句,她觉得阮文能考第一,脑子不是一般的聪明,这么做有这么做的理由。
但她还是觉得好可惜啊。
阮文笑了笑,“好多人都这么说。”仿佛不选择清华肯定会后悔。
她带的周建明去了清华,王春香考了复旦,辅导班里十三个过了预选线的学生也都去了不错的学校。
小阮老师的学校反倒是没那么突出。
不解的人很多,也有惋惜的。
不过这并不影响阮文什么。
舟车劳顿了一天,大家都有些疲倦,聊了几句就各自睡去。
……
阮文当初读大学那会儿,她对新生入学典礼实在没什么印象了,毕竟在此之前有军训,晒成了黑炭头,那几乎是花季雨季最丑的时候。
能有什么好印象?
可现在,新生入学典礼她出尽了风头——
省理科状元阮文作为新生代表,上台发言。
台下,化学系的男生十分骄傲,“阮文,我们系的,成绩好长得又好看。”
隔壁数学系今年好不容易有了俩红花,只不过论颜值被化学系碾压,但输人不输阵,数学系不要面子吗?
“嘚瑟什么啊,又不是你媳妇!”
化学系的男生们动手能力不错,毕竟要做实验,虽然中学条件略差,不过来自大城市的新三届高中毕业生们还都是摸过试管仪器的,但嘴皮子就没数学系的那么溜了。
被呛了一句愣是不知道怎么回嘴,到最后还是请东方升帮忙。仗着自己也是77级的学生,这个老生老黄瓜刷绿漆来参加新生开学典礼。
“近水楼台先得月,谁要是打我们化学系小师妹的主意,先问问我们答应不答应。”
数学系的心有不甘,“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们自己找不到对象,别连累大家一起打光棍行吗?”
“吵什么吵,你们不觉得小师妹说的特别有感染力吗?”
大礼堂里,一帮旁观新生入学典礼的老生们纷纷住嘴,注意力都落在了阮文身上。
台上的年轻姑娘身形窈窕,颇有洛神的神韵——肩若削成,腰如约素,芳泽无加,铅华不御,明眸善睐,靥辅承权。
而这个备受瞩目的新生,神色泰然,“……不止一个人问我为什么选择省大,就像是当初不止一个人说你是工人有铁饭碗干嘛要去高考?我选择了省大,在填报志愿时只填了省大正如同当初我在别人的不解中坚定了新年选择参加高考一样。今天的省大不如清华北大,但我们可以努力,让省大更好。时代给了我们机会,而我们注定是扬帆起航的新时代青年!”
方才还打嘴炮的77级老生们安静了下来。
远远的,从那个年轻的姑娘眼神中看到了坚定,那是清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冉冉升起带来希望。
没人,会怀疑阮文的决心与信念。
雷鸣般的掌声响起。
前排,化工系的主任看着年轻的学生,脸上止不住的笑容。
女学生,又这么有志气,好,很好啊!
新生入学典礼后,阮文迅速在校园里蹿红。
事实上,在新生报到时她的名字就在老生之间流传。
而阮文本人,则是按照原计划,去了图书馆。
借书看。
专业类的书籍。
图书馆里学生很多,这座两层高的小红楼向来热闹。
即便是地上也有学生蹲在那里看书。
想要找到位置是有点难,阮文借了书往外去。
在借书处遇到了陶永安,“你不是化学系的学生吗?我记得你是高分子化工专业啊,怎么还看物理,这本是力学吧?”
简直魔鬼。
“知道我们有门专业课叫化学物理吗?”
陶永安还真不知道。
数理化不分家,阮文之前就算是想学习,条件都有限。
现在图书馆的书那么多,当然是趁着这个机会再温习一遍。
陶永安跟着一块往外走,“你上次说的合伙做生意,想的怎么样了?”
阮文忽的停下了脚步,“陶永安,你祖上确定不是陶朱公一脉?”
怎么净想着怎么做生意了。
陶永安反应过来哈哈一笑,“你怎么跟我爸一样,都这么说我,不过有钱总归是好的。”
他挺缺钱的,主要是他爸对于他报考理科,而且没考上,最后靠着补录这才来北山大学很恼怒。
这不,生活费都没给他。
他妈倒是给了,但撑不过这学期啊。
陶永安之前赚的钱吃吃喝喝再加上买了块手表早就没了。
首先,有钱真好。
其次,钱永远都不够花。
深刻意识到这一事实,陶永安想要赚钱。
阮文是他认识的最有生意头脑的人,跟在阮文身后做,肯定没错。
阮文瞥了他一眼,“我这么白,可生不出你这黑炭头的儿子。”
忽然间被占了便宜的陶永安不知道说什么了,他觉得阮文跟他爸有点像。
“嗯那你这周末跟我去废品站,要是能收到个废旧的收音机修好,我给你三块钱,怎么样?”
修收音机这事,陶永安觉得小事一桩,他掩藏住喜悦,“三块是不是少了点?”
阮文:“……”你真的不是陶朱公的后人吗?
“你英语怎么样?”
“挺好的啊。”他爸可是精通六国语言的翻译家陶衍,陶永安没有子承父业,但也是打小在各种语言环境下熏陶着长大的。
语言功底相当不错。
“那回头你帮我把一篇翻译稿润色,要是出版社要了,我给你三百块。不要的话我给你五十。”不能让人白干活。
阮文的英语还挺好,读大学那会儿,学校里有奖励政策,英语六级超过六百五,奖励五千块。如果过了专八,非英语专业学生奖励一万元。更别提雅思托福之类的考试奖励了。
反正奖励多多,阮文能考的都考了。
不过她觉得还有必要找个能润色的。
“这次先润色,要是效果不错,下次咱们合伙来干,怎么样?”
陶永安这下是真搞不懂阮文了,“你们公社还有英语课?”
“没有,自学的。”
“怎么可能?”自学英语,语言天才吗?
“那你觉得我们公社老师能把数理化教的很好吗?”
陶永安:“……”还有道理的样子,我竟然无言以对。
阮文拍了拍陶永安的肩膀,“年轻人,不要试图用凡人的想法去揣度天才,懂吗?”
陶永安看着离去的背影,好一会儿才追了上去,“你哪来的渠道,靠谱吗?靠谱我就跟着你干了,对了周末是去废品站对吧,那早晨我去接你?”
“三块钱你都不放过啊。”
陶永安振振有词,“别小瞧三块钱行吗?我也不知道自己得润色到什么时候,有多少先挣多少。”
可是新的问题来了,“阮文,你修废旧收音机干什么?”之前问了,不是倒卖二手收音机,那是想干嘛?
“修好了收音机,回头修别的啊。”阮文打算养成模式,谁让命运这么一波三折呢。
之前拉着周建明报考北山大学机械制造系,她想的是和周建明一起捣鼓机器。
结果周建明去了首都,陶永安又补录到了省大。
命运早已经在冥冥之中做好了安排,阮文需要做的,就是从小事做起,抓陶永安的动手能力。
今天能修收音机,明天搞一个模型,后天能修机床,再过段时间,说不定都能自己搞出来一台机器了呢。
反正陶永安想跟她赚钱,阮文手头上也有钱,一拍即合合作愉快,何乐而不为呢?
……
周末。
陶永安借了辆自行车,载着阮文去废品站。
“我听建明说,你给他买的手表,怎么自己不买一块?”
“没好看的。”
阮文坐在后车座上,扭头的时候看到往学校里去的中年男人,一身制服笔挺,阮文觉得有点眼熟,可一时半会儿又没想起到底在哪里见过。
车夫陶永安没注意到阮文的异样,“没看出来你还挺挑剔的。”
不过现在的手表是没啥好看的,国外的那些进口手表还得用外汇券,一般人又没有这玩意。
“回头我帮你留意着,有好看的给你带一块,你给我十块钱的辛苦费就行。”
阮文:“……陶永安同志,你这叫投机倒把,懂吗?”
“现在政策放宽了,中央都打算放宽经济呢。”
已经有了点风声,想要搞什么市场经济。
陶永安觉得,自己这生意头脑,不去读什么对外贸易真是商业厅的一大损失啊。
阮文忍不住的吐槽,“你去了商业厅,那损失惨重的怕是国家了。”
陶永安:“……”
……
陶永安找的这个废品站阮文之前还真来过。
两人正在一堆破铜烂铁中翻东西,忽然间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阮文看见了老熟人。
“这不是谢公安吗?好巧。”陶永安认出了另一个救命恩人,说话间手一松,那个子弹壳焊造的坦克模型砸在了脚背上。
下一秒陶永安抱着脚跳了起来,原本就黑的脸这会儿黑红一片,汗都出来了。
阮文:“……”她找陶永安当合作伙伴,是不是还得再慎重考虑下?
谢蓟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阮文,冲阮文点了下头,他看向一脸慌张的老板。
“公安同志,我这里可是合法经营,您带着这么多人进来,我这生意还要不要做的啦?”
谢蓟生瞥了眼,“走私古董,也是合法经营?”
老板听到这话脸色一白,“这位同志你可真是说笑了,我这里都是废品,有人卖有人买,那称得上走私?这罪名太大咯,要把人砸死的咯。”
一旁阮文皱着眉头,走私古董吗?
阮文当初的选修课是关于国内古董保护的,上课的老教授的确提到过这么一回事,八、九十年代盗墓四起,便是博物馆里的古董也都纷纷被倒卖,文物界一片混乱。
最热闹的盗墓小说,不就是那个年代的大背景吗?
没想到,这还没进入八零那就出现了这种事情。
原本还疼得要死的陶永安听到这话默默放下了脚,“真的假的?”
已经有公安干警去搜查,很快就有人出来汇报消息,“找到了一个密室。”
作者有话要说: 周建明:文文比我会装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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