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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蓟生送阮文回去,宿舍楼下正热闹。
男女生混搭,正在打排球。
阮文忽的停下了脚步,“小谢同志会玩吗?”
“打得还行。”部队除了日常操练,也会组织体育赛事。
经常是连队之间比赛,足球、排球、篮球、乒乓都有,谢蓟生倒是都说得过去。
“真好,我就不会玩。”阮文笑了笑,“怕疼。”
她刚说完,就有球飞了过来——男同志的网前扣球手下没注意分寸,这边后排的女同学没接住,球从胳膊上飞了出去。
可巧阮文就站在这边,冲着面门飞了过来。
她还没开始躲闪,谢蓟生一抬胳膊,把那球挡了回去。
动作干脆利落,判断卡位十分精准,看的阮文目瞪口呆。
小谢同志,高手啊。
场上的学生们也发现了,邀请谢蓟生一起玩玩。
谢蓟生没拒绝。
他是工农兵大学生,读书那会儿就是系里的运动健将,后来再回部队倒也没把这些东西放下。
有了谢蓟生的加盟,原本弱势的一方逐渐和对手势均力敌。
而发球间隙,谢蓟生往场边一看,阮文人已经不在了。
阮文回了宿舍,发现舍友们都在,挤在小小的窗边看楼下。
陈芳园看到阮文回来,连忙问,“那个男同志谁啊?我看你们一起回来的。”
运动场上的帅哥永远都是最吸引人的。
肌肉、汗水以及无处安置的荷尔蒙,不管何时何地都能俘获女人,甚至男人的心。
“小谢同志啊,现在在公安局。”日后在哪里,阮文就不知道了。
“公安同志啊,难怪身材这么好,他扣球超级帅,关键是对面是女生时,下手就会收着劲,不像是那群莽汉,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陈芳园又挤了回去。
这会儿还是两扇木质玻璃窗,差不多六十公分宽八十公分高。
小小的窗户前挤着四个人,甚至还组成了拉拉队,“小谢同志加油啊。”
谢蓟生极为敏锐,瞬时间锁定了位置。
看到二楼的年轻女同志冲自己挥手,他矜持的笑了笑,继续发球。
宿舍里,阮文拿出手电筒,夹在脖子里,研究这个坏了的收音机。
很快她找到了原因所在,线断了、电阻烧坏了,此外还短缺了螺钉。
这就麻烦了。
手电筒夹在脖子和肩膀之间时间久了,脖子酸痛。
阮文取下手电筒,放在桌上照明,又把收音机一点点的组合起来。
她们化学系的实验室没办法搞这个,还得去物理系或者机械系找工具。
物理系。
阮文看向了正在给小谢同志当拉拉队员的陈芳园,这姐妹不就是物理系的学生吗?
……
物理简单分类为力热声光电,实验室里自然少不了和电相关的简单的设备和元器件。
正在那里做实验的师兄看到来了俩年轻姑娘,又自顾地忙了起来,压根没管来的是何方神圣。
陈芳园瞧着阮文在那里拆收音机,她有些好奇,“你真能搞定?”
这已经是陈芳园第三次问阮文了,此前两次阮文都活,“试试看吧。”
陈芳园觉得没把握,她家也有一个收音机,被她弟弟弄坏了之后没修好,一块钱卖给了废品站。
虽然陈芳园在中学时代物理学的也不错,可她并不觉的自己能搞定这个没声响的收音机,“万一烧了电路板,修不好的吧?”
收音机看似构造复杂,其实拆下来也没多少东西。
阮文在一旁的小本本上记录着自己拆下来的零件。
她分门别类的归置好,“少了个机芯自攻螺钉和电位器螺钉,三极管坏了一个,这个连接线断了,还有坏了俩电阻。”
现在需要做的,是找到替换的元器件。
“园园你们的小零件箱在哪里?”阮文一抬头,就看到眼前的零件箱。
是实验室的男同志递过来的,“看看有没有能用的。”
“谢谢。”
年轻的姑娘在那个小盒子里找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找到了,还是你们物理系这边东西齐全。”
说完又伏案工作。
物理实验室里一片安静,原本正在做实验的男同志们围了过来,有的甚至把小台灯挪了过来,打开给阮文照明。
“谢谢。”
先用小锯条把元器件上的氧化层一点点刮去,阮文这才开始安装其他元器件。
“不用测一下电容极性吗?”要是弄错了,还得□□再重新焊接。
“不用。”阮文看着手里的电阻,这个小元器件怎么都安不上,她试了好几次都不行。
得用一根极细的线。
比如说钓鱼线。
可这里哪有什么钓鱼线啊。
阮文挠了下头发,忽的有了主意。
围观的男同志们看着她忽的散开头发,在那略有些蜷曲的头发上摸了一把。
下一秒,年轻的师妹笑了起来。
发丝绕在电阻器上,精确的落到了它本该待着的位置。
“搞定。”
阮文开始组装收音机,调谐盘用螺钉固定,电线连接喇叭和电路板。
一群人只看到阮文忙个不停,没多大会儿那零散了一桌的东西变成了成品。
是一个外壳略显得破旧的收音机。
通了电,阮文调频段,喇叭里传出了嘶嘶的响声,声音逐渐清晰起来。
陈芳园惊呆了,“真的修好了啊,阮文你也太厉害了吧。”
就连实验室里的男同志也都有些惊讶。
学物理的,在实验室待久了总会动手,毕竟他们这些老油条都要跟着去工厂实践一段时间,有动手能力是必须的。
可阮文是谁啊,才入学的女同学,竟然有这样的动手能力。
一群男同志看阮文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你怎么判断那个电容极性的?”他们为了保险起见,都会一点点试,毕竟那元器件上能用来辨别的标志都被磨损,压根看不出来。
他观察了好一会儿,发现阮文单纯用眼看。
阮文调了下频道,“就这么看的啊,多看看就能看出来了。”
她前世刚工作那会儿,实习期可是在车间里待了小半年。
带她的老师傅教的用心,阮文也学的仔细,即便是后来没再下车间,但这玩意涉及到业务,她倒是都记着。
男同志:“……”他恍惚中有些被蔑视了的感觉呢。
“阮文同学好眼力啊。”
物理系的师兄们丝毫不吝啬赞美之词。
陈芳园觉得与有荣焉,她和阮文一个宿舍呢。
收音机被阮文留在了物理系实验室,往后要用这边实验室的次数多着呢,先给点甜头,对方也不好拒绝她使用实验室嘛。
陈芳园觉得阮文太大方了,“你长得这么好看,冲着他们笑两声,一准儿乖乖的把试验台让给你用。”
“当我红颜祸水一笑倾城啊。”
“你是美女,不是祸国的美女。”陈芳园笑嘻嘻的挽着阮文的胳膊,“你不知道,那几个男人挺烦人的,总觉得我们女孩子学物理是浪费,我说那居里夫人也是浪费嘛,他就来了句你看看这么多科学家又有几个居里夫人?”
“阮文,你都不知道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辩,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你修好了收音机,让那群男生也知道了,我们女同志是巾帼不让须眉。”
陈芳园高兴得很,“我请你吃饭,想吃什么食堂尽管点。”
她就是特别高兴,觉得阮文给她们女同学挣了面子。
“好啊,那我也请你,咱俩相互请客好了。”
陈芳园哈哈笑了起来,“你想法真多,那我可就狮子大开口咯,你不准后悔。”
说是要大吃阮文一顿,其实陈芳园就点了个蒜蓉小炒白菜,里面有两片肉。
她也不清楚阮文的家底,哪敢胡乱花别人的钱啊。
天冷阮文一向胃口不太好,晚饭吃的不算多,就着咸菜喝了碗小米粥吃了一个肉包,回到宿舍后她直接爬到床上去看书。
这两年的冬天总是走得晚,阮文又是个怕冷的,晚上没课连图书馆都不去,就窝在被窝里看书打发时间。
虽然一直说课程紧,不过老师们在排课时还是照顾学生自身能力,开学第二周的课程并不算很紧,不过到第三周就增加了两门课程。
差不多到第八周,有四门课程结课的同时,又会开六门课程。
总之这一个学期要搞定大一的课程,时间紧任务重。
对于化学系其他的学生来说,很难。
上课有时候都听不懂,只能先记下来,然后去图书馆找书,一点点的去研究。
好不容易把《无机与分析化学》的这个知识点搞懂,《有机化学》的问题又弄不明白了。
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一群学生原本觉得他们都是补衣大师,在这件破衣服上缝缝补补填补漏洞。
等回过头来才发现,哪是补衣大师啊。
他们就是纺织工人,在搞全新的衣服。
大学的化学就是一个全然未知的领域,他们早前学到的那点东西早就不够用的了。
也有例外,化学系有两个bug。
女生里面是阮文,男生里面则要数曹丹青。
曹丹青据说是书香世家子弟,还有种说法他家是给□□人画画像的。
所以过去这些年倒也没受到什么冲击,不然为啥同样是高中毕业参加高考,曹丹青在课业学习上游刃有余,而他们就极为吃力呢?
阮文觉得曹丹青可能还真是艺术世家的子弟,因为身上那浓浓的清高味真是让人退避三舍,“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资格学化学。”
瞧瞧这说的像人话嘛。
阮文偶尔夸口自己是天才,但也只是跟熟人开玩笑,哪会这么不留情面的说同学“庸才”、“笨”。
你以为你多聪明吗?
不过就是从小受到的教育资源好,所以起点比其他同学高而已。
薛亚男喜欢曹丹青,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虽然这两年有日渐开放的势头,从恢复高考大学招生就可见一斑。
但大学校园里,男女同学之间的感情还比较含蓄。背地里有没有钻小树林阮文不知道,但大庭广众下都保持着距离。
薛亚男的喜欢就像是阮文经常见到的那样,找学霸去请教问题。
然而学霸却不屑一顾,甚至狠狠打击了一番。
薛亚男转过身来,垂头不说话,阮文余光看到,她眼泪落到了桌上。
阮文拍了下舍友的手轻轻安慰,回头看着曹丹青,“是啊,这世间多得是聪明人,考不上清华的聪明人,只能在省大里耀武扬威。”
阮文不想惹事,但牵扯到舍友。
他们化学系三个专业——高分子、非金属材料和化工设备。
历来阳盛阴衰鲜有女生,77级老生46人,没有一个女生。到阮文这一届新生好了些,起码三个班将近七十多个学生里面有十个女生,尽管高分子专业就阮文一个独苗苗。
女生本来就少,薛亚男还是舍友,阮文再不想多事,也得出这个头。
正等着上课,教室里原本是各种交头接耳的讨论,阮文这冷嘲热讽想平地惊雷一般,把不少人都给惊着了。
这是一节大课,在阶梯教室上的政治课。
老师还没来,不同专业的同学们从其他教室赶来,早早占好了位置。
化学系的更是凑到了一起,虽说班里有同学已经三十出头是两三个孩子的爸爸,但耳朵也很好使,一下子就听到了阮文的话。
看向曹丹青的眼神,都透着几分看热闹。
曹丹青的装逼是面向整个77级化学系的,不止是三月份开学的这一群,还有去年十月份入校的工农兵大学生。
忍得了曹丹青的没几个,偏生几十号人中,他成绩又是最好的。
能怎么办?继续忍着呗。
这下好了,班里成绩最好的女生单挑成绩最好的男生。
一群男同志都看起了热闹。
眼看着曹丹青那白净的面皮都染了红,班长张爱国连忙岔开,“主席说了咱们的同志五湖四海相聚就是缘。”
生活委员石磊拆台,“主席什么时候说这话了,我怎么没印象?”
俩人斗嘴,大家看着这哥俩吵得热闹,一时间也都忘了阮文和曹丹青之间的战争。
薛亚男侧过头看阮文,“谢谢。”
曹丹青在班里很受欢迎,长得好看而且还出手阔绰。
化学系喜欢他的女生有好几个,薛亚男有危机感,所以大着胆子去问曹丹青,却不想被嫌弃。
为什么不问阮文呢?她们是舍友,关系处的也不错。
就连男生都爱问阮文问题,知道她脾气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的特别深入浅出,都能当老师的那种。
怎么她像是魔怔了一样?薛亚男余光看着坐在身旁看书的人,要是自己长得跟阮文似的,曹丹青就不会这么冷言冷语了吧。
可长什么样,她也做不了主啊。
上课铃声响起,薛亚男浑身哆嗦了一下,她刚才在想什么……
阮文吸引人,也不单纯是因为长得好看啊。
更重要的是她聪明。
聪明如阮文,也遇到了麻烦。
她那块手表到现在还没修理好。
机械手表,出问题的不外乎是齿轮。
阮文找到了问题所在,但是去机械系那边问了一圈,也没找到合适的齿轮。
机械系的师兄倒是提醒了她,“你可以去研究所那边问问,他们之前好像就做了一批手表,我估摸着有你要用的东西。”
阮文需要更换新的齿轮,但是市面上没找到。
另外还需要再弄一个玻璃面表盘。
这又是个麻烦事。
这边正犯愁呢,陈芳园带回来了一封信,“首都那边来的,我不是故意偷看的哈,应该是你哥寄来的信吧。”
她看到了信封上清华大学的字样。
阮文读省大,她哥读清大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
信是周建明写的,只不过信的内容并不是那么属实——他过得不算太好。
文文和那个黑炭头的话像是魔咒似的真的应验了。
开学第一天,周建明就发现了自己的同学们很聪明,尤其是一个宿舍的。
一个个的都拿出了自己的发明制造。
有的焊接钢铁弄出了一个手`枪跟真的似的,有的则是搞来了个废旧电视,三两下就修理好了。
还有的更是用木头搞了辆自行车,只不过骑起来特别的轴,没两天就散架了。
但确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相较而言,周建明就是平平无奇的普通学生,他的动手能力仅限于把收音机拆了再安装好,他的成绩也不算是多出类拔萃,能够来首都读书,大概是招生办的老师瞎了眼。
班里还有比他考得差的学生,但人家的爸爸厉害,听说是一个部委的干部。
唯一拿得出手的,大概就是他成绩并不明显偏科。
但成绩在清华,是最不值钱的本钱。
当然,这些周建明都随口提了句,只是夸赞同学们天才,顺带着给阮文介绍美丽的清华校园,“……我想等下半年或者明年有空,你可以来首都一趟,到时候我已经熟悉了此地风情,带着你在校园里游玩。还要去故宫和长城,主席说不到长城非好汉……”
阮文看着信里的内容,字迹略显得潦草了些,说明写这封信的时候周建明心情并不稳定。
不过是家书,还犯不着这么情绪激动。
那让他心态失衡的就只有一个原因……
阮文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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