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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民营企业是遍地开花,而且工资还不低。
虽说不如国营工厂铁饭碗,但能赚钱也不错啊。
但想要进去也得有关系,不然这么多人想要进去人家凭什么选你?
前些天阮文跟邱爱梅打电话,拜托让她帮忙收拾一下举人老宅的房子,顺带着也透露了一句自己回来的打算。
当时她有些意外,“你要回来开厂子?”就这么一句话被办公室其他人听了去。
三两下传播开就弄得邱爱梅成了大红人,这些天来没少有人来她家打探消息。
来的人也都拎着东西,搞的邱爱梅很是尴尬。
她顶多就帮个忙,哪能决定什么啊。
当然她说这话也有几分细细打听的意思,她家里也有闲人,想着去找个工作。
要是能去阮文的工厂上班,倒是个不错的事情。
“大家积极性挺高的嘛,不过我这工厂要开工也得明年了,还早着呢。”
工厂厂区规划还得结合着本地的一些情况,厂区建设也需要时间。
邱爱梅听到这话反应过来,“也是,咱们棉厂当初也建设了两年呢。”
“不过建厂也需要人帮忙。”安平县距离杭州颇是一段距离,让薛梅的施工队过来不太靠谱,阮文想的是当地人来弄,也算是促就业了。
“我离开家乡很多年,也不是太熟悉,回头梅姐你得给我参谋着。”
工地上干活也有很多猫腻,邱爱梅是做会计的还能不知道这个?
前些时候棉厂重新修仓库,张厂长让他连襟来搞这个,为了这事邱爱梅跟他红了好几次脸,那个连襟忒不是个东西,那些沙子石子砖块几倍几倍的虚报。
为了这事邱爱梅险些从棉厂辞职,可她这一把年纪的人了,儿子女儿都快结婚了,哪敢说不干就不干啊。
听到阮文说工程,邱爱梅迟疑了下又提了个醒,“阮文,工程里面特别多的油水,你回头得派个信得过的人来办这事。”
不然,能五鬼搬运把你的钱袋子给搬空!
这提醒十分的善意,阮文笑了笑,“没事,我这也不是第一次建厂,用多少料需要多少工期心里头都有数。”
邱爱梅知道她细致,就像是早前弄得那记账的法子,十分的好使。
她说起了棉厂的事情,“现在厂里头的那些布料销路可好了,不是说市场经济吗?咱们厂的货那真是供不应求,光是车间里工人的工资就涨了不少。不过今年这物价也贵了些,日子也没见的多好过。你那边生意怎么样?我之前听人说了句,说你又搞了大订单呢。”
“我还好。”阮文的生意没怎么受影响,她毕竟出口为主,结算大多数都是美元英镑,非要说涨价的原材料,那大概就是原油了。
但这也没办法,国际市场上原油价格就不断上涨,她家房子底下又没油矿,也只能被市场影响。
只要战火没蔓延到自家,她倒是没那个闲心去管这些。
邱爱梅从国营饭店那里给弄来了吃的,她陪着说话,瞧着阮文神色间有几分困顿,她就先走了。
举人老宅一时间就剩下阮文和陶永安两人。
这里还有当年开课时留下的一些痕迹,想起当初在那小小的庭院里,他们一群年轻人抒发梦想,阮文不由莞尔。
“你这个同事说的倒也没错,工程油水多,最近省里头就开了好些个建筑公司,你去看一眼就知道,不是这个的儿子就是那家的小舅子,一个个的都挺有背景。”
要不是阮文也有靠山,好些个工程怕不是都要请这些人来做。
还得当祖宗似的供着,挺烦人的。
“那你帮我在这盯着?”
陶永安可不想在这里待着,盯工程什么的非常没意思,他更喜欢跟那些个研究员讨论,搞一些小发明小制造。
阮文从这边柜子里找到一个小本子,是她当初记下的名单,上面都是那些备考生的名字。
有些倒是还在联系,不过有一些没考上大学,联系自然而然就少了。
“这是你的那些学生?”
“嗯。”阮文把小本子递了过去。
陶永安瞧到了好几个熟悉的名字,早前阮文和谢蓟生在首都请酒的时候,他看到了那几个名字,“谷翠芬是那个扎着麻花辫的吗?”
“嗯,她学的通信,留在了上海。”
“那这个吴国庆呢?”
“他去了市里,在医院里上班。”
陶永安又问了几句,最后总结陈词,“你这批学生都挺厉害的啊,阮文你不当老师还挺可惜的,要是有孙大圣那本事就好了。”
有七十二般变化,能薅一把猴毛变出一群阮文。
这个当老师,那个做研究,人尽其能不要太好。
阮文被他逗乐了,她坐在门槛上,“我要是有那本事,怕是得先被抓去做研究。”
故地重游让阮文想起了很多,“当时隔壁的一个老头以为我们在做坏事,还报警来抓我们。”
想到谢蓟生那次出糗,应该是第一次在她面前这般丢人现眼吧。
陶永安看她笑得眉眼温顺,顿时知道这并不简单,“我记得小谢同志在这里当过公安,莫不是他来抓的你们?”
“我们又没做什么违法的事情,抓我们做什么?”阮文扶着门框站了起来,“我先去睡会儿,明天你去你插队的村子那边看看吧。”
“那你呢?”
“我去县里头看看地皮,找找在哪边建厂合适些。”
这件事到最后也得跟县委这边商量,阮文得亲自去办。
当然,她还要去一趟监狱,看望一下魏向前。
……
安平县委对阮文回乡投资这件事十分的欢迎,毕竟这能够给地方带来不少的收入,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咱们安平是个好地方,土地肥沃不管种啥长得都好,多难得啊。”县里的一把手陪着阮文看地皮,这位的能耐他是知道的,别说自己了,就算是去了市里,市委的一把手也得陪着啊。
“要我说这块地倒也不错,你看挨着河,离二棉厂也近,这要是贪图省事都可以凑合着一块用那托儿所和子弟小学。”
这边是河滩地,早些时候挖河堆了不少泥沙在岸上,愣是堆出了一个小沙丘。
阮文今天上午跑了好几处,到最后觉得这还真是最合适的一块地皮。
“钱书记您眼光毒辣,我觉得这地方也不错,不过建厂子还得看地质,等明天我请的专家过来,让他再看看这地质适不适合建厂,再做最终决定。”
钱书记没想到还有这一说,不过到底这位是财主,得供着,“那是得好好考察下,也不着急。这时候也不早了,要不去吃点东西?”
阮文没拒绝,好在她是贵宾,又大着肚子,没人敢灌她酒,说的最多的还是夸她能干,有本事,念旧。
两点钟左右,县里的车送阮文回家。
换了身衣服,阮文去了监狱探监。
狱警对她有些好奇,不时地打量着她,到最后实在没忍住问了句,“妹子,你是这个魏向前什么人啊?”
这姓魏的被关了很久,肯定不是他老婆,如果是的话那就是有了别的男人,不然怎么可能大着个肚子呢?
阮文坐在那里等人,手里头拿着一份报纸看着,那上面刚巧不巧刊登着关于她的新闻。
标题十分惹眼,说的是安平县王家沟出去的大学生依靠着专利赚了美国佬一笔大钱。
大概是没找到合适的照片,只配了一张很老的图,是阮文早些年的照片。
阮文放下报纸看了眼那狱警,“故人,也是仇人。”
那狱警刚来工作不到半年,没见过阮文,听到这话心口猛地跳了好几下。
正要说话,就听到脚步声。
魏向前过来了。
他越发的消瘦,整张脸上几乎没了肉意,皮肤贴着骨头轮廓,有点像是被妖精吸走了所有精血的可怕。
原本还显得几分温厚的脸,如今苍老不堪,那双眼睛原本还闪着光,如今希望的火苗一点点黯淡下去。
这让阮文很是愉快。她或许不该来,这里阴沉可怕不利于胎教。
可是孕妇要保持良好的心情,她现在的心情就很不错。
“魏知青这段时间过得还好吗?”
魏向前从没有觉得,这天籁般的声音比魔鬼还要可怕,他想要开口可声带像是被人掐住了,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我这次来看魏知青也是有原因的。”
阮文倚在那座椅靠背上,“之前有个人想要杀我,但很不幸他没能得手,据他交代,是因为喜欢魏知青你的妹妹,而你妹妹对我十分的仇恨,所以他就冲冠一怒为红颜,过来找机会杀我。”
魏向前从阮文的笑容看到了魔鬼的模样,“不是!”
不可能,这是阮文的谎言,他的妹妹是个再温驯不过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有这么歹毒的心思呢?
绝对绝对不是。
可他还是说不出话来,嘴巴似乎被封住了,只能听阮文说。
“我就在想,我上辈子欠了你们兄妹?一个个的都想要来杀我,那个人虽然自己顶下了所有的罪名,不过我一直都在想,是不是也该找令妹问一下,看她到底是不是有这个心?”
“不要!”魏向前的嗓音是如此的干瘪,仿佛在砂砾中溜过的风,带着呜呜的声音,“不是她。”
绝对不是她。
这是阮文的阴谋,想要毁灭自己仅有的那点信念,对吗?
“我当然知道不是她。”阮文好整以暇的笑,“是祝福福栽赃陷害,我听说祝福福之前来探望过魏知青,不知道你们聊了些什么,应该很愉快吧?”
谈了什么阮文不知道,但她知道,祝福福来过。
看魏向前那模样,似乎想起了什么,阮文柔声说,“祝福福嫁到了高干家,她亲爹贪污行贿都能捞出来平步青云,想要救你真的是再简单不过一件事。我原本以为她会把你弄出去呢。”
那声音像是水,让饥渴至极的人觉得犹如甘霖,忍不住的就顺着她的话说,“她说了给她一点时间。”
那是四月份的事情,当时魏向前真的以为自己有希望出去。
祝福福出落的越发的漂亮,她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贵夫人,仿佛是从云端踏入凡尘。
“给我点时间,现在想要把你弄出去有些麻烦,但只要阮文倒了霉,到时候我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给你翻案。”
当时祝福福怎么说的?
最迟七月份,那时候你就可以重获自由。
如今七月已经快过完了,他依旧困在这里,等来的不是祝福福,而是阮文。
“瞧着魏知青这模样,看来你也被祝知青欺骗了呢。”阮文很是遗憾,她摸了摸手上的钻戒,那是谢蓟生早前送她的礼物。
“祝知青也真是的,明明有本事帮你,结果不念及旧情也就罢了,给了你希望还让你陷入绝望,她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插队时的事情吗?”
魏向前看着那拧着眉一脸忧愁的人,他忍不住的吼了出来,“你在骗我!”
“骗你?”阮文莞尔,“我干嘛要骗你呢,图什么?魏知青你那么聪明一个人,倒是猜猜我为什么要骗你呢?”
魏向前猜不出来,他的脑子里一片混沌。
曾经,他用了很长的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想要知道阮文到底为什么对他这么大的敌意。
可他不明白。
怎么都想不明白。
“那我告诉魏知青,我为什么这么恨你好了。”阮文浅笑轻盈,“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头还是在王家沟,魏知青你苦心孤诣娶了我,拿着我的钱去参加高考去上大学,我帮你养着老母亲给你邮寄生活费,结果等你毕业了等来的却是你要跟我离婚。”
“不,不可能!”
阮文很厉害,她明明考上了大学,还跟外国人谈笑风生,自己怎么可能娶了她又抛弃她?
这绝不可能。
阮文低头看着那钻戒,“梦里头啊,魏知青你可真狠心,不念及一点旧情,像是丢垃圾一样把我赶了出去。我的亲人因为我死的死疯的疯,而魏知青你平步青云,靠着岳丈仕途一帆风顺。那个梦可真可怕啊,让我坐立不安生怕真的像梦里那样走上一条不归路。”
“不可能。”魏向前喃喃自语,“那是梦,你不能因为这个梦就害我,我是大学生,我考上了清华,我将来是要做国家干部的人,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要上诉!”
手铐将人固定在桌子上,而这个桌子是焊死在地面上的,就是防止犯人忽然间发作。
阮文看着徒劳的站起来又坐下的人,她欣赏着魏向前那疯狂的模样。
“可是那不是梦,对我来说不是梦啊魏向前。”
魏向前猛然间抬头,他的眼窝深陷,眼球似乎靠着那些组织吊着里面,只要稍稍用力就会瞪出来。
这会儿,那眼球中满是畏惧,“阮文,你饶了我好不好,我给你磕头了。”
他疯了似的脑门碰在桌面上,砰砰的声音惹得外面的狱警匆忙赶来。
等着人被控制住,血从额头流了下来,让那原本就枯瘦的可怕的脸如今更是恐怖。
“那只是一场梦啊,魏知青你真是糊涂了。”
年轻姑娘的轻笑声让魏向前觉得自己天灵感被劈开了,似乎有电光击中了他。
他眼睁睁的看着阮文离开,脑海中却是闪过了她刚才说的梦。
“是真的。”
狱警们不懂,这人怎么了?
直到他一天天的都在说着“是真的”这句话时,狱警们才意识到,这人疯了。
疯了,离死也就不远了。
……
阮文来到安平的第三天,薛梅请来的专家来这边考察,帮着阮文做出了最后的选择。
厂址还真就选在了那块河滩地。
那块地皮并不算贵,确切点说现在的地皮都不算贵。
再加上有外资涉入,不仅在买地皮上便宜不少,日后所缴纳的税款也能有不少的优惠。
这也是阮文选择邀请安德烈加盟的重要原因,不然她干嘛要给意大利人一成的净利润呢?
确定了新厂址以后,阮文这边招人开始动工。
不管是前期平整河滩地,还是后面施工,这都需要不少的人。
这次阮文请的督工是谢蓟生安排的人。
他保留军籍就是为了方便安排退伍军人,如今正是阮文用人的时候,谢蓟生送人送的不要太快。
只不过送来的这十来个退伍军人也不能干完所有的活,还得招人。
没离开安平县之前,阮文被陶永安拉着去那边看招聘现场。
六月麦收过去后,如今还真不是农忙时节,倒是有不少农民来当小工。
就想着挣点钱嘛,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现在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田,不用想着每天上工挣工分,除了每年必须的挖河任务外,时间都是自己来安排。
倒是自由了不少。
何况这边工地待遇给的好,搭建了临时的窝棚可以住着,每天管三顿饭。
如今夏天天气热,上午是早五点到十点上工,下午是四点干到八点,一天干九个小时的活,工地这边管三顿饭,每天给开三块钱的工资。
要是干足了一个月,那就有差不多一百块,这比工厂里的工人挣的都多!
来应聘的壮劳力还真少,退伍的老兵们一个个仔细询问做检查,瞧哪些能够胜任这工地上的辛苦。
阮文来到另一个小桌子旁边,这里也在招人,不过找的是做饭的。
工地招的人多,得有人专门做饭。
虽说这退伍兵里还真有炊事班的老兵,但一个人搞不定这几十人的饭菜啊。
还得有采买,肯定得再招人。
阮文过去的时候,刚巧有个女人来应聘。
“还挺年轻的。”陶永安努了努嘴,他想过去瞧瞧。
“你怎么知道?”
“声音啊,而且这身形一看就知道没怎么吃过苦。”陶永安还是挺会判断的,他觉得这个女人很可能是落户在当地的女知青。
当时回城希望渺茫有不少人就扎根在当地,男女都有。
之前陶永安回葛家坝就遇到了一个女知青,抱着个孩子冲他腼腆的笑,那让陶永安当时心头酸酸的涨。
陶永安对这个女人还挺好奇,非要拉着阮文过去看,结果两个人还没走过去,那女人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正脸让阮文当即呆在了那里。
元雯,她怎么来了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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