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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认识?”
瞧着这像是熟人。
但这个熟吧,有点隔阂的那种。
陶永安试图活跃气氛,“阮文,这位是……”
“元雯,好久不见。”
阮文和元雯之间是有仇的。
当年元书记种种操作让阮秀芝断绝了和兄长的联络,也间接导致阮文和父母没了联系。
后来因为贪污行贿元书记被抓,本该被关一辈子的人,愣是被谢蓟生操作的判了死刑。
元书记可以说是因阮文而死,这其中的恩怨是非早已经说不清楚。
但从元雯的角度来说,阮文是害死了她唯一亲人的刽子手。
有恨意倒也再正常不过。
阮文是能理解的,她大部分时间都很理智。
这理智让陶永安快疯了……
元雯?
就是那个元书记的女儿?
卧槽她来这里应聘?
这是想干啥?
下意识的,陶永安已经把这人排除在可录用名单里。
让这么一个跟阮文有仇怨的人在厨房帮忙,那是觉得自己命大吗?
用最歹毒的心思揣测下,万一元雯有了歹念,在锅里放点不该放的东西怎么办?
到时候受影响的可是阮文啊。
这个险绝对不能冒,就算阮文要留下,那也不行。
当然,陶永安想多了,阮文并没有留下元雯的意思。
“之前你请我们三个吃了顿饭,一直亏欠着,有时间吗?我请你吃个饭。”
元雯好一会儿才点头,“谢谢。”
她再度来到国营饭店,这里的服务员已经换了,再不是当年那些看到她就亲切的不行的那几个人。
倒也好,省得见了尴尬。
陶永安想不通阮文在搞什么,不过很快就是点好了菜,阮文看了眼又加了几样,“再加一份小炒肉、炙羊肉,三碗面条。”
只比当年少了一碗面条。
元雯忽的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阮文,当时桌上有四个人,她凑了过去,加了两个肉菜四碗面条。
原本以为那会给她带来姻缘,她对那个姓罗的很有好感。
然而却又是他们,亲手把她爸送上了不归路。
“我没恨你。”元雯很是认真地打量阮文。
岁月对阮文很温柔,她正值一个女人最为年轻貌美的时候,描画的极为精致的眉眼让人一眼看出她过得很是不错。
对比而言,自己就过得再糟糕不过了。
“起初是恨过的,不过后来想明白了。”阮文害死了她的父亲,可她爸何尝不是害得阮文没能见到父母最后一面?
冤冤相报何时了,她早就看开了。
这释然让阮文有些错愕,但很快就平静下来,“你怎么要去工地工作?”
“工厂那边干不下去了,总得给自己找点活干。”元雯笑了笑,“别跟罗嘉鸣说,不想再麻烦他了。”
元书记出事后,元雯自然不能再在学校教书。
她没了父亲,家也抄了,值钱的都被没收了。
她失去主心骨,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罗嘉鸣提供了帮助,元雯接受了。
用他的话来说,“就算是想要找我报仇,那也得蛰伏着,先让自己活下去才是。”
只是这份工作,她也没能继续干下去,厂子被骗了钱,经营有误导致大批工人下岗,这其中就包括了元雯。
她总得活下去,所以在看到那招工的信息后,想也不想就过去试试看。
“我知道是你的工厂,不过我想你又不会出现在这里,没想到让你看了笑话。”
那负责招聘的人对她并不满意,不觉得她能适应工地的生活。
元雯是挺失落的,更没想到这世界小的很,就这么遇上阮文了。
已经二十六岁的人,正是一个女人风华正茂的时候,元雯的眼中却没了当年的明丽。
她活像是六十二岁风烛残年的老人,所有种种不过是为了活下去。
不对,是生存下去。
她没什么活力。
有那么一瞬间,阮文觉得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在踢她,这个向来再老实不过的小婴孩在踹她。
阮文温柔的安抚着孩子,“那你有什么打算?”
服务员把菜端上来,很热心的介绍,“我们这的酒很不错,要不喝点酒?”
现在还是票证时代,但又不那么严苛。
过去国营饭店里人人眼馋的好岗位如今不过尔尔,街上陆续有了小饭馆,物美价廉抢走了不少生意。
服务员们也使出手段来推销,和过去鼻孔看人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不用,不过再来两个凉菜吧。”陶永安把人打发了去。
他觉得阮文动了善心,想要帮元雯。
可怎么帮啊?
这人怎么安排都不合适。
陶永安正想着,听到元雯开口,“再去找个别的工作吧,总得想办法活下去。”
这一句话,让陶永安哑巴在那里,活下去。
其实元雯所求也不过是活下去而已。
“你家里还有人吗?”
这话有些冒昧,也有点伤人,元雯笑了笑。
陶永安意识到问题,“不如这样,我给你买个车票你去南边找找机会,这小县城里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工作,倒不如去香港广东那边看看,那里有不少的工厂,也有其他的一些机会。”
他是个心软的,也同情元雯。
可这人还是不能留在身边,也不能去他们的厂子。
陶永安可以买车票甚至再给她一些生活费,这也是他能找到的最好的办法。
“就当我借你的好了,等回头你有了钱再还我。”
他担心伤了元雯的自尊心,觉得还是换个说辞比较好。
“谢谢。”
从元雯的脸上,陶永安看不出她到底有没有答应。
这顿饭吃的并不是很愉快。
以至于陶永安都后悔,没事非拉着阮文去招工现场看什么热闹。
“你说怎么办?”
阮文摸了摸肚子,“你打电话给罗嘉鸣呗,他们既然一直联系着,那就送佛送到西。”
“对哦,不过罗嘉鸣这人还挺有意思。”
这话阮文是赞同的,她都不知道罗嘉鸣竟然暗地里帮元雯。
还瞒着所有人。
……
罗嘉鸣倒是来的快,下午打了电话第二天中午就到了。
“阮文见到她了吗?”
陶永安觉得这人脑子肯定少了点什么,他忍不住嘲弄了句,“我又不认识元雯,你觉得阮文见到了吗?”
罗嘉鸣:“……”是他关心则乱了。
一个男人,默默帮着一个女人。
这件事怎么看都有些猫腻。
陶永安撞了下罗嘉鸣的肩膀,“你是不是对她有意思?”
“怎么可能?”他像是被踩着尾巴似的,那声音骤然间变大让陶永安觉得自己猜对了。
“男未婚女未嫁,有意思也正常啊。”没必要这么反应强烈,这反应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倒是罗嘉鸣听到这话愣了下,“原来你说的是……”他声音很低,陶永安也没听清楚,他还在那里嘀咕着。
“不过你喜欢人就喜欢呗,还藏着掖着干什么?有点男子汉的担当啊。”
罗嘉鸣一句话把他给怼了回去,“你有男子汉担当,怎么没跟你爸妈说你在人处对象?”
人与人之间总是避免不了的相互伤害,比如现在陶永安就据理力争,“那是我有意隐瞒吗?她不想让人知道我有什么办法?”
彭书燕并没有想过未来怎么办,仿佛她就觉得再过两年他就会变心,到时候直接分手倒也爽快。
爽快什么?
他从来没这么想过,然而任凭陶永安说再多,彭书燕从来不相信。
罗嘉鸣这句话算是点燃了小陶同志的炸`药桶,惹得陶永安跟机关枪似的扫射个不停。
真要是论斗嘴,罗嘉鸣哪是陶永安的对手?
长篇大论后,陶永安直接走人。
不过他到底没能摆脱罗嘉鸣,“你走什么?陪我去元雯家一趟。”
他一个人过去不合适,不然至于偷偷把陶永安喊出来,让他陪着一起去,结果给自己找了一通骂吗?
陶永安呵呵一笑,“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啊?”
相互伤害个没完没了,罗嘉鸣索性当作没听见。
元雯并不在家,准确点说她被赶出了这边。
“被开除了那肯定不能再在这里住着了啊。”
罗嘉鸣有点着急,“那你知道她去哪里住了吗?”
“听说是去一个亲戚家了,就在元府路那边,就那个油铺后面。”
元府路距离这边不远,罗嘉鸣脚程快,快到陶永安觉得自己跟不上,他体力不错的,但就是被甩在了后面。
等着过去的时候,他在那里直喘气,“找到了吗?”
“……我家十口人就那么两个屋,她一个千金大小姐哪能住的习惯?早就搬走了。”
罗嘉鸣语气沉沉,“那搬哪里去了?”
“这我哪知道啊,说不定是搬到那个工头家去了,她这人就性子倔,有人不嫌弃她她倒是挑三拣四的,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
那中年男人剔着牙,唾沫星子飞溅。
罗嘉鸣觉得自己有些控制不住的怒意,就在他几乎要把拳头挥出去的时候,胳膊被人给扯住了。
“咱们去问问就知道了。”陶永安哪曾想找个人还这么麻烦。
也不知道那元雯到底怎么想的,当时给她钱,都说借了回头有钱还了就行她都没要。
何苦呢。
找到元雯已经是半个多小时后的事情了,街上问了好几个小孩子这才问出来,她在城隍庙那边住。
早些年城隍庙被破四旧,这两年风气一变又有了点香火。
一个孤零零的小破庙,后面有个茅草屋,元雯就住在这里。
而且还不止她一个人。
罗嘉鸣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元雯正在跟人争吵,用争吵来形容似乎又不太合适,因为是那人在推推搡搡,元雯压根没有还手之力。
陶永安几乎要冲过去时,被罗嘉鸣拉住了。
“你干什么?”女同志被欺负啊,不帮忙出头?
罗嘉鸣拉扯着人往后退了好几步,“她不想被人看到。”
人或多或少总有些自尊心,元雯也不例外。
罗嘉鸣自诩是了解她的,所以他宁愿装偶遇,也不想来英雄救美。
尽管这压根就瞒不住元雯。
她脸上有些尴尬,试图去掩饰自己的狼狈,“我来给人送点东西,不过她不在。”
“正巧我来这边拜了城隍想去找你,你能不能帮个忙?”
他所谓的帮忙比陶永安的借钱好用,元雯很快就答应了下来。
罗嘉鸣带着人走了,他得负责把人送到地方。
这行动之快,甚至都没去举人老宅跟阮文打个照面。
陶永安想了想把这事跟阮文说了,“他也没说带着人去哪里,你说他是不是真的对元雯有意思啊?”
这么费心的编造理由,真没什么意思会这么煞费苦心?
“你这么关心,回头直接问他就是了,你们男人之间说话不是更方便吗?”
陶永安觉得阮文这是在笑话他,“我跟他有什么方便的?我就是觉得罗嘉鸣这人真的很奇怪。”
“是愧疚心。”阮文很清楚,罗嘉鸣是对元雯有愧,他做事或许不择手段了些,但还有几分良知。这人把元雯的家破人亡归咎在自己身上,所以努力想要补偿。
“愧疚心?他对你怎么就没愧疚心。”陶永安撇了撇嘴,“反正别安排到咱们身边就好。”
阮文没再说什么,只是看着工地那边递过来的小本子,研究着建厂的事情。
谢蓟生送来的这些退伍兵里面倒是有工兵营的人,在工程上算内行。
不过杭州来的那个专家给的工程图纸,阮文又觉得不太满意,她修改了很长时间,还是觉得遗漏了一些地方。
偏生怎么都想不出来。
陶永安虽然擅长搞机械,但对建筑图纸没什么概念,看了半天也没瞅出哪里不对。
“反正想把地面弄平整还得好几天呢,要不先回去,去首都找找那些专家给看看?”
阮文觉得也只能如此了。
眼看着就要八月份,她得跟着涂所长一行人去美国参加那博览会,还真不能在这里再耽误。
阮文说走就走,下午的时候跟工地这边的交代了句,第二天上午就离开了安平县。
刚巧和出差归来的二棉厂张厂长擦肩而过。
张厂长气得拍大腿,“这个阮文,怎么说走就走,就不能多留一天?”
他这次出去搞促销会,把那批布料全都卖了出去,多耽误了点时间,没想到就这么跟阮文错过了。
“她没说什么时候再来吗?”
邱爱梅听着这话觉得那都不舒服,“这就是个分厂,她指派了人在这边忙活,哪用得着见天的过来?”
她还不知道张厂长什么打算?
又想着给自家连襟捞钱呗。
真以为那是自家的钱袋子,能随便拿啊?
“要我说阮文真是有本事,听说这建筑材料都是从上海那边拉过来的,那预算做的可真漂亮,成本控制的真不错,难怪人家生意越做越好呢?”
张厂长知道这话说给自己听的,他当没听见,“往后这俩厂子挨着,倒是有个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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