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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火车上,阮文跟谢蓟生说起了任凤杰的事情。
后者沉默了许久,这才开口,“这件事怪我。”
“是怪你。”阮文撇了撇嘴,“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她自己的问题都成了你的事,她是你的谁啊?”
“是我的错,别跟我般见识。”
阮文哼了声,“你这认错倒是快,该补钙了。”
“什么?”
“骨头软啊。”
谢蓟生被这话逗乐了,“别处不软就行。”
这忽然间的荤段子让阮文瞠目结舌,等到反应过来她的脸都红了起来。
他们夫妻之间素来攻守均衡,方强势另一方则是弱势。
阮文习惯了做强势的那个,如今被谢蓟生占据主动,还没想好怎么发起反击,谢蓟生已然适可而止。
将阮文揽入怀里,谢蓟生由着她找个舒服的位置倚在自己胸口,“睡吧,好好休息下。”
其实阮文有些睡不着,她这次去金华跟欧阳厂长谈得倒还算可以。
工厂的建筑图纸什么的欧阳厂长很是利落地给了她,只不过火腿的熏制秘方没给她。
那是公家财产,哪能说给就给啊。
不过倒是给指了条路,让阮文去找几个本地的老人家,那些都有自己的秘方。
当年欧阳厂长就是从这些老人家那里学到了真本事。
可惜年关将近,阮文没空去,她打算年后再来一趟。
等阮文回到省城,已经腊月二十九,明个儿就是除夕。
她回来的时候,工厂大院里正热闹,陈主任正在那里给工人们发火腿。
火腿比阮文早来了半天,陈主任拿到后就组织韩建国一帮人来帮忙分发下去。
阮文在火车上休息的不算太好,神色恹恹的打了个招呼后就先上楼休息了,没在这里凑热闹。
谢蓟生留下帮忙,“她这两天来回跑有些撑不住,这些够吗?”
“够的够的,每人两个好事成双嘛,剩下的还有些,这东西倒是能放,回头我看还需要去哪边送礼,捎带着也算个大件。”
谢蓟生点了点头,帮着陈主任在那里登记,谁领了谁没领,都要登记在册,多领不合适,漏了谁回头再补上。
等着他忙完这边回到家,阮文已经睡着了。
家里暖气足,谢元元小朋友穿着薄薄的小袄在阮文身边不安分的拽头发,她现在正是好奇心最旺盛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抓着东西往嘴里塞。
别说是头发了,用阮文的话说这要是去了农村,怕是捡个羊粪蛋都能当巧克力吃。
小孩子懂什么?
什么都不懂。
谢蓟生也不太想动弹,换了衣服后躺下。
老婆孩子热炕头,他现在都有了,老天还真是厚待他。
……
春节的时候,阮文家里迎来了个不速之客。
梁晓从东北大老远的来了,还带着他老婆儿子。
这人来的太突然,以至于阮文都产生误解,“你该不会是犯了什么事吧?”
“你就这么巴不得我好?”梁晓有些哭笑不得,“厂子里有点事,大过年的也不省事,就带着他们娘俩出来散散心。”
回她娘家又或者去他老家都不省心,那些工人肯定能找上门,他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来找谢蓟生。
跨省过年,就不信这群工人有胆子找来。
再者说人的感情是需要维系的,单靠打电话是不行的。
梁晓决定用实际行动维护自己和谢蓟生的友情,加深和阮文的交情。
他还没见过谢元元呢,给了这个小囡囡一个小金猪当见面礼。
谢元元小朋友可不觉得金子珍贵,她只会让嘴里塞,吓得阮文连忙夺了过来。
“你是不是把工人开除的多了,惹了麻烦?”
阮文语中的,这让梁晓觉得自己在这人面前真的是藏不住秘密。
“也不能叫开除,养那么多冗杂组织,每年光开销都多少?我算了下,把这些组织部门的预算裁掉,我们厂年的预算能省下来小百万,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机床厂年的营收才多少?
那些个部门,别的不说,就一个工会,竟然要养着二十几口子的人。
倘若是工人兼职也就罢了,关键是工会里的人压根就不事生产。
这跟那些趴在工人背脊上吸血的资本家又有什么区别?
梁晓承认,工会的确能帮助解决一些事情。成立之初也是为了工人同志们谋福利,可问题接踵而至,工会早已不在单纯,而且还效率低下。
二十多个人,周下来处理不来三五件事。
这些人就是混日子的,每天到了办公室端起茶来拿着报纸看,有几个去了解工人的情况?
梁晓想要动工会,这下子就捅了马蜂窝,让整个机厂都躁动起来。
哪怕是他安排了去处,但是没几个人答应。
起码这些不事生产的组织机构人员不答应。
工人们有些是支持他的,但大部分却也不站在他这边。
“另外些不支持你的,是因为这些冗余部门的人是他们的亲人家属?”
梁晓点了点头,“是啊,所以说这种内部解决婚姻问题的工作方法不可取,你说这个跟那个结了婚,那个跟另一个成了儿女亲家,这联系起来都能成为一个小社会,七大姑八大姨的关系搅在一起,这到底是国营工厂还是他们家的小祠堂?”
梁晓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他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可再多的问题也得上,如今他管着整个机厂,就要工厂蒸蒸日上才是,“你之前就跟我说过,不会在你的厂子里设立这么多冗余组织结构,你肯定有办法对不对?”
阮文明白梁晓的急迫,但是她这次真的爱莫能助,“我真没什么办法。”
这让梁晓下子愣在了那里,“阮文你别跟我开玩笑,我经不起吓。”
阮文苦笑不得,真当她是救世主,什么都行啊。
“真没什么好办法,你说给他们安排的新岗位是什么,他们这么不乐意去?”
“想搞个养殖场。”
梁晓自然知道,把这冗杂组织的人员推向社会是不道德的行为,只是他也不能再让这些人整天喝茶看报不创造价值啊。
想来想去就想出了个办法,搞几个养殖场,让这些人去养猪养鸡。
只是没几个人愿意去。
“我这工资不变,只不过岗位调整,他们不乐意,我还能押着人去不成?”梁晓到底是文化人,动不来粗。
这件事在齐齐哈尔当地闹的还挺厉害,不过也仅限于当地。
阮文不知情。
“养猪养鸡多累啊,不去倒是可以理解。你别着急,我说可以理解他们为什么不去,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梁晓这是接手了个烂摊子,只能一点点剔除这腐肉。
阮文忽的有些庆幸,她当初退出二棉厂的竞标真是再聪明不过。
二棉厂老牌的国企也有着很多毛病。
如果不退出,回头在改革的路上也会遇到很多阻碍,反倒是会更伤人情分。
虽说她倒是不怕,但能避免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你既然想要改革,那就拿出说不二的气势来,说实在话你也看到了,如今市场化是越来越厉害,这是浪潮,挡都挡不住的那种。早晚你们这些国营厂也得面临残酷的市场竞争,到那时候这些冗余的组织、人员只会拖后腿。到底是现在狠狠心把这个问题解决掉,还是无视这块腐肉,等回头发生坏死影响了整体健康才追悔莫及,你得拿了主意。”
梁晓何尝不知道?
但如今陷入僵局之中,他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了。
这不,大过年的匆忙逃离齐齐哈尔,来这边蹭吃蹭喝讨个清静。
“你既然是厂长,跟上面打好招呼,确保每年能交多少税丰富你们省的财政,至于你做什么,省里头哪能事无巨细的管着?”
这主意虽然损了些,但很实在。
如今不下定决心,日后必然会被这冗杂的组织结构拖累,到时候代价之沉重,百倍于当下。
梁晓蹙着眉头,“我就是怕上面回头左右为难,万工人闹过去……”
“你这前怕狼后怕虎的算个甚?谢蓟生!”
阮文喊了声,正在厨房忙碌的人过了来,“怎么了?”
“我说服不了他,你来你来。”
若是论管理,谢蓟生也不乏经验,不管是曾经管理群军中精兵的侦察兵,还是后来在化纤厂担任厂长建厂运营,他都很有手段。
鹰派少校可不是浪得虚名,虽然在厨房里做饭,但两人的谈话内容倒也听了个明白。
“调岗,把办公室里的人调到车间去。”
梁晓当即反驳,“那不成,那不是给我自己添乱吗?他们哪能干得了车间的工作,只会添乱。”
“忍着。”
阮文脸崇拜的看着谢蓟生,目光落在梁晓身上时就格外的平静,“你也可以让车间工人去坐办公室喝茶啊。”
梁晓开始没怎么听懂,等到后面他算是回过神来,“我们就比谁有耐心,可他们要是故意搞破坏怎么办?”
“扣工资啊,你们厂难道没有规章制度吗?”
这办法很损,但有用就行。忍时之痛解决这大问题,总比留下大隐患来得强。
梁晓这下彻底有了主意,“车间的活那些办公室里的人干不来,办公室里喝茶看报的日子,车间工人经历过了肯定觉得心里不平衡,这样一来两边肯定没办法达成致,大部分保持中立的工人也会站在我这边,这就是内部矛盾各个击破。”
他站起身来朝着谢蓟生拜,“多谢谢兄提醒。”
正说着,梁晓的媳妇带着儿子回来了。
这娘俩来到省城后,觉得这里是省会新鲜,阮文就让韩建国带着娘俩出去逛逛。
回来的时候,梁晓媳妇还买了身小孩子穿的小衣服。
她只知道阮文有个女儿,也不知道是胖是瘦。
瞧着人了才方便买嘛。
这是个贤内助,走之前还特意交给阮文个大红封,“小陶要结婚,我跟梁晓没空去喝喜酒,麻烦阮文你把这个交给他,祝他和彭书燕同志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那是厚厚的个红包,跟这两口子似的都十分实在。
陶永安还要在首都请酒,日子定在了初七。
阮文免不了要去一趟。
谢元元小朋友的百日没怎么操办,阮秀芝总觉得亏待了家里的小孙女,想着过来给办下。
没等她来,阮文带着孩子去了首都。
反正自家有车,距离又不算远。
就当周末自驾游了。
“你来怎么也不说一声?这天寒地冻的万冻着孩子怎么办?”阮秀芝幸福的埋怨,她怎么看都觉得这孩子好看,像极了阮文小时候的模样,长大后肯定是个漂亮姑娘。
“她可比我皮实多了。”阮文戳了戳女儿的小脸蛋,觉得跟果冻似的q弹,手感非常的好,“再说了,大过年的总得来收点压岁钱吧。”
阮秀芝嗔了侄女一眼,“越大越没个正经。”
不过她还是给小孙女准备了大大的红包。
阮文凑过去,“没有我的吗?姑你变了,有了元元就忘了文文。”
“去去去。”阮秀芝拗不过这皮猴,“你的在枕头底下压着呢,还有小谢的。”
“小谢同志的就是我的,我都收了哈。”
阮文美滋滋的去拿压岁钱,她不缺这个钱,但新年拿不到阮姑姑发的压岁钱总觉得缺了点东西,仿佛这春节都不是春节了。
阮姑姑给她的压岁钱还挺多。
都是崭新的小票票,阮文开心的亲了口红包封皮,去找谢蓟生时看到他正在书房和周建明讨论专业上的事情。
“……那边的确有这个打算,前两天我跟梁晓说了声,想要他给我……”瞧到阮文进来,谢蓟生笑了问她,“怎么了?”
“姑姑发了压岁钱,给你的。”
都快要而立之年的谢蓟生在看到这压岁钱红包时,他第一下愣是没能拿过去。
阮文抓着那红包不松手。
周建明看不下去了,“你挣那么多钱,还差这点?”平日里可没看到阮文力气这么大。
“那不样。”阮文直勾勾地看着谢蓟生,“我帮你收着吧。”
“好。”谢蓟生摸了摸她的脑袋,“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阮文拿着红包走了,才不跟这俩男人讨论专业知识呢,她又不是机械系的。
周建明看着麻溜地离开的人,“她来这趟是干什么?”
“提醒我,让汪叔准备压岁钱。”
周建明:“……”这是他妹子吗,掉到钱眼里了是吧?
这肯定不是他家文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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