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不做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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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到自己和路止的差距之后,秦斯焕便不再主动去找路止了。

他不再去路止的学校，不再去路止家里，也没有再去打扰路止的生活。

他有很多地方需要想清楚,比如他对路止到底是不是非要不可，又比如,这些日子过去了之后,他会不会仍旧喜欢路止。

这些问题对于秦斯焕而言都是未知数。

他仿佛站在旋涡正中间,看不清答案和前路。

偶尔他会想,如果自己真的和路止在一起了，路止会快乐吗？

路止是一个想和班上女同学早恋的男孩子，对他似乎也没有其他的想法。

他若是再年轻个四五岁，也不会想这么多。

可他今年二十八岁了,马上就三十了。

在他这个年纪，冲动是一个很遥远的词。秦斯焕必须要把这些可能发生的事情都想清楚，他得对路止负责,也得对自己负责。

有时候他在办公室工作，抬头看见不远处的沙发，会想起路止曾经在上面躺过。

其实很奇怪。

明明路止在他生活中出现没多久，他们接触也不算多,可是这个小少年却仿佛能轻易地就带动他的情绪。

他和路止在一起时,会觉得快乐,也会觉得安稳。这两种情绪于他而言都弥足珍贵。

***

4班那个撞倒路止的同学被处分了，4班班主任罚他在操场跑步写检讨,进行为期三个月的留校观察。观察期表现好，处分才能消。

这个处分不算特别重，但是恰好起到了一个警戒作用。在以后的比赛中，一中学生没人再敢使这种阴暗的手段,通过让对手摔跤来抢球。

运动会结束后，路止的生活又恢复成了以往的样子。

上课打球玩游戏，偶尔跟着宋俞撩妹。他有时也会想起岑齐远，想他为什么从来不联系自己。更多的时候，他觉得迷茫。

他其实不知道自己未来要干什么，他没有特别喜欢的事情，每一天都得过且过。

学校里喜欢路止的女孩子很多，经常有女生向他表白，送情书送巧克力，夸张一点儿的会送花。

路止从来不接，他虽然小，可也明白每一个人的喜欢都是珍贵的，女生喜欢他没有任何问题，可他却不能随便接受女孩子的东西。

这周五路止和班上其他几个成绩好的同学一起，被叫到了老师办公室。

他们齐刷刷的在办公桌前站成一排，数学老师清清嗓子，说：“寒假的时候有个数学竞赛，这是我们市里面的，在市里拿了前三，就能去参加省赛，在省赛中取得了名次，还能去京市参加全国竞赛。全国数学竞赛得了奖，高考可以加分的，你们有没有谁想去参加？”

没有人理他，路止垂头看着脚尖。

“高考加分是非常重要的。”数学老师手指在桌子上敲，“每年都有许多同学，在高考的时候，因为各种原因发挥失常，成绩比平时少了快十分。你们想一想，这十分要是放在平时，是得做多少题才能换来的？你们要是数学竞赛得了奖，那高考的时候，不就多了一份保障？”

有同学听得动了心，忙说：“老师，我想去。”

“哎，这就对了嘛。”数学老师笑呵呵的：“你们其他同学呢？只有这一个同学想去？”

路止其实去不去都无所谓。

他老爸对他的成绩没有要求，路孟晟自己没念过大学，只希望路止能考上大学就行，至于上个什么样的大学，都无关紧要。

路止从小没有学习的压力，学习都是靠自觉。

最后被叫来办公室的同学都表示自己要去参加数学竞赛，而路止却迟迟未表态。

路止平时很少听课，可理科成绩却很好。数学老师对他是又爱又恨。

数学老师哼了声，托腔带调的问：“路止，你那么聪明，都不想去参加竞赛给自己整点儿加分？这分可不是那么好挣的哦。”

“老师，我寒假要去旅游，可能没时间去参加竞赛。”路止说，“我爸答应我了的。”

数学老师简直恨铁不成钢：“你就不能考完了再去旅游？再说了，你每天在课上睡觉，也没什么正事儿干，多做几套题，对你也没有坏处嘛。”

路止还是不太想去参加这个竞赛。他本质上没有什么上进心，也不觉得为了旅游放弃竞赛有什么不好。

他想了下，为自己辩解：“我也不是每节课都睡觉的，上您的课我都会听的。”

这马屁拍的简直让人舒坦！

数学老师摸了摸胡子，替路止拍了板：“就这么决定了，你爸的思想工作我替他做，你呢，只要好好复习就行了。”

“不是，老师，我不需要您帮我做我爸的……”

“磨叽什么！高考给你多加点儿分你还不乐意了？！”数学老师眼睛一瞪：“不就多做几套试卷少玩会儿嘛！”

路止缩缩脖子，不再说话了。

行的吧！

竞赛就竞赛吧！

放学时，路止把数学老师给他塞的那几张试卷放进书包，叹了口：“哎。”

“怎么了啊阿止？”宋俞扭头问。

路止抖了抖没拉拉链的书包：“看见没？”

“嗯？”

“老师给我布置的作业，让我下周一交给他。”路止有些生无可恋：“生活终究是对我这只小白鼠下了手。”

十来套数学卷子，宋俞都看呆了：“这么多！那你周末不就不能玩儿了？”

路止走到校门口时，才想起来，他还欠了秦斯焕的钱没还。

他跟宋俞说了声，坐上了去幻四的公交车。

路止已经记不清上次秦斯焕给他报的地址是哪一个了，他只记得秦斯焕办公室的地方。

坐了半个多小时的车，路止拎着书包，上了写字楼。

他刚准备进去，前台美女小姐就问：“您好，请问您是来？”

“啊，我来找秦斯焕。”路止挠挠头，咧开嘴角笑：“小姐姐，能帮我说一声吗？”

美女小姐说：“请问您有预约吗？”

“？”

什么时候见秦斯焕都需要预约了？

美女小姐又说：“不好意思，没有预约我不能让您进去见秦总的。”

“那个，秦斯焕是我叔叔。”路止扒在前台桌子上：“我找他还钱。啊——那个。”

路止把书包拉开，准备把钱拿出来，“你帮我给你们秦总也可以，就说是路止还他的。”

他手刚伸进书包，就听到一个有些惊喜的男声说：“这不是小可爱吗？！”

路止：“？？？”

路止扭头，看见了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笑起来憨厚老实的西装男人。

“你是来找秦总的啊？”

路止点点头：“嗯。”

“我是秦总的助理，我叫乔定。我们秦总就在里面。”乔定拉着路止就朝秦斯焕办公室走：“对了，你找秦总干嘛的？”

“还钱。”路止说。

“还多少？”

路止加了一下：“六十五。”

“？”乔定彻底痴傻。

这些天乔定听着自家老板时常和荣奇聊天，东拼西凑和助理团一起拼凑出了一个版本——

秦总苦恋路止多年，只奈何路止年幼，不能行禽兽之事，故而秦总极为苦恼。

为老板解决恋爱烦恼，是一个优秀特助的分内之事。

秦总在路止心里的形象绝对不能是贫穷的！

乔定微微一笑，说：“这哪能啊！我们秦总多有钱！你都不知道，秦总前几天才买了一辆两千多万的跑车，这哪能缺你这点儿钱！秦总就是在跟你玩情趣的！”

话落，办公室的门刚好推开，乔定脑袋探进去，激动道：“秦总！路止来了！”

秦斯焕从文件夹里抬起头，不太理解自己这个助理兴奋个什么，“谁来了？”

乔定一跺脚：“不就是您天天跟荣少聊天说的那个路止嘛！小孩儿来找您还钱来了！”

“你能少说几句话吗？”秦斯焕合上文件夹，深吸了一口气，忍住揍死乔定的冲动，“他人呢？”

乔定侧了侧身，语气有一种磕到了cp的喜悦：“在后面呢！”

秦斯焕抬眼，看见了抿唇站在门口，眼神有些迷茫的路止。他似乎有些困惑，没能听懂乔定说的话，看着他的目光清亮。

玫瑰色夕阳洒在他身上，小少年手指被黑色书包带子衬得白皙如玉，他喉结微动，声音很轻的说：“秦叔叔，我来还钱给你。”

秦斯焕原本毫无波澜的心跳，在这一刻开始，剧烈的跳动。

砰、砰、砰。

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听到路止的脚步声，也听到了自己脑海中的念头。

他喜欢路止。

这样，见到他就会心跳加速，心生喜悦的。

这种强烈的喜欢。

像是野花怒放，枯枝顽强生长，藤蔓拼命缠住网格向上。

这世间一切的美好，仿佛都在这一刻盛开。

路止在他办公桌前停下，他把书包搁在桌子上，在书包里掏了一会儿，掏出了六十五块钱。

六张十块的，五张一块的，全部放在秦斯焕手边，小少年的声音乖而有礼：“这是上次您给我买饭得钱，和那次来您办公室打游戏的钱，一共是六十五块钱，您看一下。”

秦斯焕手指按住那几张钱，抬起头，黑眸看向路止：“嗯？”

“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那我就先回去啦？”路止虽然听不懂乔定刚才在说什么，可他也不想在这里多待，打扰秦斯焕工作：“喏，我数了好多遍的，肯定没错。那秦叔叔，我先走了，再见。”

路止说完，转身就走。

他腿已经好了，走起路来步调流畅，还有点儿小蹦跳，让人看着就觉得心情好。

秦斯焕闭了闭眼，出声：“小止，等一下。”

路止脚步停下来，他只差几步就能走到门边，回头的时候很懵逼：“怎么了？有假钱吗？”

他这么单纯。

秦斯焕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路止对于他的龌龊心思一无所知，仍旧把他当成那种值得尊重的长辈。

乔定从门口出去，把门给关上了。

路止眨了眨眼，又问：“秦叔叔，怎么了？”

秦斯焕喉结滚了滚，他眼尖瞥见路止书包里的试卷，厚厚的一沓：“这么多作业？”

“啊……”路止说起这个心里就不是事儿，“老师布置的，下周要交。”

秦斯焕捏紧了手里的笔，“什么作业啊？”

“数学竞赛的试卷。”

“你要参加数学竞赛？”

“嗯，老师让我参加的。”

秦斯焕觉得有趣：“你天天玩儿，还学的进去？”

“我成绩很好的！我上次考试是我们班第二。”路止反驳他。

秦斯焕似乎是笑了一声，他往后靠了靠，“叔叔数学很厉害，要帮忙辅导吗？”

十六岁又怎么样？

他喜欢他。

想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