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禽兽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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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铭听到这句话,起初还没反应过来。

大年夜，他们一家三口人围着桌子吃饭，佣人在旁边守着,荣慧玲还在给他倒酒。秦铭没想到那方面去，端着酒杯喝了一小口,顺嘴问了句：“你不喜欢女人那你喜欢什么？”

“别不是喜欢男人吧？”荣慧玲也觉得荒唐,她儿子一向刚硬,绝不会喜欢男人。摇摇头,耳垂上缀着的耳坠子晃了晃，她说笑道：“这哪能？”

秦铭放下小酒杯，老态尽显的脸上肃穆几分。

“我有喜欢的人了，是个男孩儿。”

一个,非常呆萌可爱的小少年。

秦斯焕挺直脊背，手里的筷子也放在了桌上，因着想和家里摊牌,手不自觉地收紧成拳，“我想跟他在一起。”

秦铭脸上的神色冻住，好半天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荣慧玲也怔了怔，但她也只是惊讶,转瞬又恢复了平静。

屋子里一下死寂,似乎还能听见外面雪花飘下来的声音。

秦斯焕第一次这么直白的和家里人说想要,他以往情绪也不算内敛，然而很少表达自己的喜恶。即使之前秦铭让他去相亲,秦斯焕心中不喜欢，却也不会直接说出来。

这次却不同，他直接跟家里出柜了。

秦铭知道秦四不是喜欢开玩笑的人，而且秦四二十八岁了,做事情之前必定也会认真考虑清楚。

理智上他知道秦斯焕是想跟他好好谈，然而秦铭却忍不住的觉得愤怒又恶心。

他儿子，喜欢男的。

还妄图跟一个男的在一起。

秦家祖宗十八代的脸都被秦斯焕这个都玩意儿给丢尽了！

秦铭睁圆了双目，他咬着牙，牙帮子吱吱作响，而坐在他对面的秦斯焕又说了一句：“爸，妈，儿子希望能得到你们的祝福。”

“老子祝福你个屁！没把你给弄死就不错了！”秦斯焕手掌一扫，把桌面上的菜盘子全扫到地上，汤水和菜溅了满地，守在一边的佣人们小声惊呼着往后退。

菜盘摔在地板上，噼里啪啦炸响，碎瓷片翻飞。

荣慧玲理了理耳边的碎发，秦铭发脾气没人敢跟他对着来，荣慧玲这些年心也累了，懒得说。她倒也不是很着急秦斯焕喜欢男人或是女人，她只想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

水晶吊顶的灯光惨白，秦铭喘着粗气站起来，抬起右手臂，手紧紧地握成拳，食指伸出来，指着秦斯焕，手指颤抖：“你再说一遍。”

秦斯焕扫了眼地上的狼藉，平静道：“爸，我有喜欢的人了，我想跟他在一起，不论你同意不同意。但我希望你能祝福我们。”

“再说一遍！”秦铭一掌拍在餐桌上，他力道用的很大，大理石桌面似乎都抖了抖，连荣慧玲都缩了缩脖子，吓得闭上了眼不敢看。

秦斯焕早习惯了这种氛围，或者说，他其实是没有指望秦铭能够理解他的。

最开始他喜欢上路止时自己都愣了愣，怎么想都觉得有些荒谬。一来路止年纪太小，二来他在此之前也以为自己是喜欢女人的。

秦铭的反应在秦斯焕意料之中。可他其实还是希望秦铭能看在父子一场的份上，给他一点支持。

许多人都不看好他与路止的感情，荣奇说他就是一时新鲜，就连乔定也说，他是这些年太寂寞了，等遇上一个漂亮姑娘，就不会这么沉迷。

然而他曾在某一个瞬间，觉得能把路止捧在手心里疼着，是他莫大的殊荣。

他选择了和家里摊牌，心里也是想和路止能走很久的。

路止才十六岁，他可以追求他，可以让路止爱上他，等路止十八岁了，他们就去领证。然后一辈子在一块儿。

秦斯焕眉眼舒展开一些，他声音很轻的说：“爸，我喜欢男人。”

“你是不是有病？！你非要把这个家搞得不像家你才安心？”秦铭快被他给气死了，他胡子乱抖，手也颤颤巍巍的，瞥见荣慧玲淡然到事不关己的模样，他气道：“我就应该在你妈怀你的时候就把你给打了！早知道你就是一滩烂泥，扶也扶不上墙！早些年给你介绍的温小姐多好，性格温婉，我跟你妈都很喜欢她，你呢，你个不争气的东西，人家都看不上你！现在你说你喜欢男的？！”

秦斯焕也站起来，他抿唇，点了点头。他虽不说话，然而神色却很坚定，大有一股要和秦铭刚到底的姿态。

“好，好啊！”秦铭连连点头，“你个杂种，就喜欢被.男人.上是吧？行，老子今天就把你给废了，我看你怎么去找男人！”

他说着就四处看，在角落里看见了一只撑衣杆，气颠颠的跑过去拿起来，“看我不打死你！我秦家的颜面都给你这种玩意儿丢光了！男女人伦你都不知道，还铁了心的要跟个男的在一块儿？！我看你这么多年的书也白念了，还不如是个傻的来得好！”

荣慧玲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再睁开，她冷声道：“秦铭，你够了。”

“够了？你倒是跟我说说哪儿够了？”秦铭拿着撑衣杆，对着秦斯焕的背就是一下，他铆足了劲儿，直接打下去的，秦斯焕身子晃了晃，然而还是站的笔直。

秦四在跟他怄气。

意识到这一点，秦铭更气了，他想到前一段时间秦斯焕送他的高尔夫球杆，哼了一声后进了房间。

荣慧玲再怎么看淡，秦斯焕也依然是她儿子，她拧起眉，伸手去拉秦斯焕的手腕：“四四，你喜欢男人可以偷偷地喜欢，就是想跟人家在一起，也可以当成小玩意儿养着，何必闹到你爸面前？”

秦斯焕额头上冒出一滴冷汗，他说：“妈，我是真喜欢他。”

“行，你骨头硬，可你爸也不是吃闲饭的，以往他打你还打的少吗？你不怕他真脑子一热，就废了你？”荣慧玲说着，眼睛眨了眨，眼角也酸起来。

她命也苦，生在这种富贵人家，女儿就是要和人家联姻的。她连选择丈夫的权力都没有，甚至在结婚之前，都没怎么和秦铭见过面。

起初秦铭对她是很好的，后来有了秦斯焕，秦铭就像是中了邪，脾气暴躁，爱动手，发起脾气来能逮着秦斯焕揍上几个小时。

荣慧玲从秦家的佣人口中慢慢了解到，秦铭原本就是这样的人。

因着门当户对，秦铭不敢对荣慧玲动手，便把自己所有的暴力倾向都放在了秦斯焕身上。荣慧玲虽然能护着秦斯焕，可也总有疏漏的时候。每每儿子被打了，荣慧玲都想离婚，自己带着儿子单过，她不信自己没能力养大一个孩子。

可是荣家不许，秦家也不可能不要秦斯焕这个独苗苗。

忍着忍着，秦斯焕一天比一天冷漠，到后来还会跟秦铭对着干架。荣慧玲也渐渐的麻木了，其实怎样都是一生，扑腾来扑腾去的，也挺没意思。

此刻就是听着秦斯焕说自己喜欢男人，荣慧玲心中也没多大波澜。她摸了摸耳上的坠子，“既然这样，那你走吧，去哪儿都好。你现在说了这种话，你爸怎么都不会看你顺眼，你留在这儿，他就会恼你一天，对付你，逼你结婚。”

“妈？”秦斯焕低头看了她一眼，听到这样的话也愣住了：“你不生气？”

“我生什么气？我要是生气，还能安生活到到现在？”荣慧玲笑了笑，她说：“你要是真喜欢那个小男孩儿，就好好的干，等你比你爸还厉害了，他就管不着你，你爱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谁也干涉不了。”

她就是太弱小了，一辈子，又没给自己挣一个幸福，也没保护好唯一的儿子。

秦斯焕沉默了良久，最终应了一声：“好。”

“其实也没什么，不就是喜欢上了一个人，想跟他在一起。”荣慧玲仰起脸，她保养的很好，快六十岁的人了，皮肤却依旧光滑，灯光打在她脸上，她笑道：“你爸的话听不得，你自己觉得好才是好，知道吗？四四？”

秦斯焕缓缓点了点头。

荣慧玲拿手指抹了抹眼角，楼梯上脚步声诧响，秦铭拿了高尔夫球杆下来。

“还在呢，行，我今儿不把你给揍得改主意，我就不姓秦！”

荣慧玲站起来，她没说话，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秦铭手中的球杆，半晌说：“你就这一个儿子，跟他较什么劲。”

秦铭不太敢对着荣慧玲太放肆，他推开她，径直走到秦斯焕身边，一杆子下去打在秦斯焕背上。

高尔夫球杆很重，打下去有多疼秦铭自己也知道。他也怕自己真把秦斯焕打废，打了一杆之后，问：“还喜欢男人吗？”

秦斯焕喉结滚了滚，“喜欢。”

秦铭气疯了，“好，好，好！你喜欢！你什么都喜欢，就是不喜欢女人！男人喜欢女人有什么不对？天经地义的事，你还非得跟我对着干，行，你他妈有种！”

他像一个被.操纵了灵魂的傀儡，拿着高尔夫球杆，一杆一杆的打向自己唯一的亲生儿子。

秦斯焕难得被打没有还手，他手扶着餐桌边，支着身体，可一杆又一杆的，人也不是铁做的。

他疼得恍惚了，手臂一软，膝盖也撑不住，瘫在了地上。

荣慧玲看的眼眶里生生.逼出泪，她捂着嘴叫起来，眼睛赤红：“秦铭！你真要把他打死？！”

***

路止在家里吃了年夜饭，和路孟晟、路瑶一块在客厅看了春晚，快十点多钟时，他上楼睡觉。

路瑶和路孟晟说了声，也跟着路止屁股后头上楼，她喊：“哥！哥！哥！”

路止脚步没停，随口问：“怎么了？”

“我压岁钱呢！”路瑶吵起来：“去年我都有的，今年你怎么都不给我了？”

路止回头，摊了摊手：“大小姐，去年你死皮赖脸缠着我，我给了你五百！”路止伸出一只手，张开五指：“五百还不够吗？我一个月也才花五百块钱啊！今年你又要多少？”

“哥哥想给多少就给多少。”路瑶扯着路止衣摆撒娇：“我又不挑的。”

路止苦瓜脸：“没钱，找老爸要去。”

他这样冷血无情，路瑶在他身后逼逼叨叨：“你个小气鬼，别当我不知道你昨天才买了七十块钱的皮肤，那玩意儿花里胡哨的，有你亲爱的妹妹可爱吗？！”

冷酷无情的路止并未回答。

路瑶震惊的看着自己的哥哥，“哥！你怎么变成了铁公鸡！一毛不拔的啊！”

路止喊了声：“爸，路瑶找我要压岁钱，我不给她要哭。这么大人了，还跟个三岁小孩儿似的，你也不说说她？”

路孟晟看春晚正看得起劲儿，听到路止的话，吼了声：“路瑶，你都十二了，能不能像个大人？你看你哥哥多成熟，还给咱家拿了个一等奖，你哥以后是要考清华北大当科学家的人，你得让着他，知道吗？”

路瑶：“？”

“哥，你有说要当科学家吗？”路瑶好奇的问：“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路止：“呵呵。”

他爸的想象力一天比一天丰富。

昨天还幻想他考清华北大，今天他的理想就变成了要当科学家：）

路止进了房间，拿出手机想玩一局游戏，可他一眼就看到了书桌上还没收拾的数学试卷。他动作顿了下，改成了给秦斯焕打电话。

毕竟秦叔叔给他请了辅导老师，还给他送了礼物，于情于理，他也该给秦斯焕说一声新年快乐。

电话响了很久都没人接，路止想挂断的时候，终于被接起。

那边起先响起的是几声压抑的低咳声，然后才是一声低哑的：“小路止，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