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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沐沐并未察觉到身边小龙人的异样,只是觉得这车厢里安静地有些可怕,她百无聊赖地抠着手腕上的印痕,看着血誓的印记她自知理亏,没话找话地问道:“那些荒人还有那个神女呢?”
“在后面的车里,绑起来打晕了。”
“哦。那我去看看。”
青寒坐在那里,没有出声,余沐沐摸了摸鼻子,跳下马车。这龙做事果然简单粗暴,后面的马车里塞了整整两车厢的人,便是那娇滴滴的神女也给直接像个沙丁鱼一样塞进这罐头里,连个喘气的地方都没有。
余沐沐转了一圈又回到了青寒的马车,安静地坐着冒冷汗。
她袖子里掖着的傀儡鸟突然发出幽幽的亮光,她赶忙如获大赦一般掏出来,刚输进去一丝灵力,那木头鸟就噼里啪啦地炸开。
“喂!你和小青龙到玉阑关了没有啊?你上次喊小爷办的事已经妥了,小爷跟你说,那北荒可不止一个神女,到了以后保不齐各个都往你的龙床上窜,你可得尽早下手,给生米煮成熟饭……”
余沐沐慌乱地给傀儡鸟扔出去,切断了灵力。
青寒坐在她的身边听得一清二楚,看着她的小脸渐渐染上红晕,整个人都有些坐立不安,似乎随时都要再像刚才那般窜出去,离他远远的。
他安静地看着她,只是眼睛里的星光愈发黯淡,看的余沐沐心里发毛。
青寒蓦地伸手,余沐沐下意识地往后躲开,青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撩开了车帘,吩咐驾车的车夫:“去前方的镇子上歇息片刻再走。”
等余沐沐喝了茶,吃了饭,又买了一大堆的零嘴小吃话本抱回到马车里再启程的时候,青寒便没有再跟她同乘一架马车,他又雇了一辆车跟在她的后面。
余沐沐总算松了口气,阿悦什么生米煮成熟饭的玩笑简直要长在她的脑子里,一遍一遍的反复在她的耳边回响着,她跟怨鬼干架的时候都不紧张畏惧的心,不受控制地突突直跳,跳的她心慌。
她各种零食给自己塞到直打嗝,才终于觉得羞恼慌乱的心安分了一点。
这一路上,虽然近在咫尺,只隔了一辆马车的距离,但她居然也没怎么见过青寒。
她在客栈门口偶然见到青寒出了房门,还没来得及说话,青寒便默然走开,她后之后觉地看着他的背影才明白过来,这小龙人虽然不生她的气,也不恨她,但是他在躲着她。
她突然觉得自己晚上吃的两大碗白米饭,哽在嗓子眼里,好像有点噎得慌。
她给自己顺着气,拎着壶茶鬼使神差的去后院找那神女瞎聊天。那神女小脸煞白,被捆的严严实实和那群荒人的杂役扔在一起,嘴也堵上了,只能用眼珠子恶狠狠地蹬着她。
跟神女吐槽了许久这北境的大风和干燥的气候,挨了不知道多少个白眼,余沐沐终于消了食,放过她的耳朵,滚回去睡觉。
直到了玉阑关外,两人才终于又站到一起,共同看着前来迎接他们士官。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余沐沐总觉得身边这小龙人,养了一路的伤,似乎脸色反而养的更差了些。但他总是拒绝她用自己的血液给他疗伤,她因为那种难以启齿的副作用也不好强求。
毕竟,那天阿悦嚷嚷着让她尽早对小龙人下手的时候,青寒也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
阿悦虽然嘴上没个把门的,但做事还算是靠谱。
她站在马车上,迎着北境凛冽的风沙,看着铺天盖地的车队仪仗,旌旗招展,华盖翩翩,千乘万骑浩浩荡荡地铺陈开来,端的是气势恢宏。
为首一人,身姿挺拔如苍松,纵马飞驰来到二人身前,翻身下马下跪行礼:“臣玉阑关守将贺弘毅,参见公主。”
余沐沐不知该如何回礼,便学着电视里的样子轻轻挥手:“将军请起。”
贺弘毅起身,依着礼制低眉颔首,不去看她。余沐沐倒是居高临下地将他打量个一清二楚,他年纪轻轻但却剑眉星目,气势如虹,似烈火骄阳,令人不敢轻视。
“迎驾的荒人在后面的车上,路途中发生了些龃龉,还请将军代为看管。”
“臣领命。”
他一挥手,身后的将士上前,不由分说地给那群荒人从马车里拽了下来。见到眼前这声势浩大的场景,一个个都惊呆了。
那慕嫣然尤甚,她这一路上没少白眼余沐沐是个不知来由的废物,连带着觉得青寒大人既然能看上这等庸脂俗粉,那她堂堂北荒神女也定然不在话下。
她这才生了私心,孤注一掷地使出驯兽秘术。
她看着这铺天盖地的天子仪仗,和对这废物女子毕恭毕敬的贺小将军,众人一口一个公主,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大秦王室人丁凋零,公主只有那么一位,李昭景,竟然就是她。
她痴痴地笑起来,似是在笑自己的荒谬。
秦朝王室血脉,对山海那可是从骨子里的诱惑。他们的驯兽秘术甚至都要靠那王室血脉从旁辅助,也只敢偷偷摸摸的蛊惑低阶又未成年的灵兽幼崽。可秦朝王室的血脉,根本不需要什么术法相助,山海时代多少高阶的灵兽大能都栽在那一抹血香的手上。
青寒大人会看上她倒也不足为奇。
听到她的笑声,余沐沐回过头看着她,这慕嫣然不愧是大萨满的首徒,受了那么重的术法反噬还能稳稳的站在那里,面色不改地嘲笑她。她走过去低下头对上那神女。
“别笑了。你这样很丑。”
“你以为你摆出秦朝公主的架子来,我便怕了你?我可是堂堂北荒的神女……”
啪。
余沐沐毫不留情地一巴掌甩到她脸上。
“神女了不起?听说北荒的神女可不止你一个,顶着个批发来的头衔你觉得自己很牛气?”
“谁他娘的还不是个小公主是咋地?”
“神女,神个屁!”
余沐沐并没有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周围众人都听得一清二楚,贺弘毅听得这有些粗鄙的言语方才抬起头,看了这二人一眼。
这公主顶着张人畜无害笑眼弯弯的小圆脸,梳着可爱甜美的包子发髻,但出手狠辣,骂人更是直戳要害。不像是娇滴滴的王室公主,倒更像他们北境的女子。
在一众秦人面前受此奇耻大辱的慕嫣然气的浑身发抖,她下意识地抬头朝着青寒看去,青寒大人一袭白衣,神情淡漠地站在众人身后,似是这一切闹剧纷争都不放在眼里,垂下的指尖却青芒滚动,蓄势待发。
她深深地低下头,将自己的恨意埋在心底,不再言语。
余沐沐对这两人的互动浑然不觉,她甩着手走回去,跟着贺弘毅浩浩荡荡的仪仗入了玉阑关。
先前隔得远,她还看的并不十分真切,直到了近处才看见,这玉阑关城依山而建,山势连绵,城池不绝,卧野千里。
她由衷地感叹着,这等恢弘的城池天险可能唯有万里长城能与之媲美。
贺弘毅缓缓骑着马,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车边,看着她毫无架子地伸出头去,小嘴微张,对这恢弘庞大的玉阑关啧啧称奇。京城来的贵女他也见过几个,无一不是捏着鼻子抱怨这北境的风沙荒漠,似公主这般眼里闪着光兴奋又期待地倒是例外。
“公主若对这玉阑关城池感兴趣,待修整完毕后,臣可以陪公主到城墙上看一看。黄昏时分这大漠万里霞云,美不胜收。”
“好!谢谢贺将军!”
余沐沐眼里的光芒更亮了几分。
不远处地青寒默默注视着二人,一车一马,女子笑靥如花,男子温文有礼,看起来十分登对。
淅淅索索的声音在他耳边悄悄地响起。
“看啊,她心里根本就没有你!看你离她远远的以后,她多开心!”
青寒低下头,认真地和那声音对话:“这人不会在她身边待很久的,她会和我一起去北荒,她答应过我。”
“那又如何?人类的承诺根本不值得相信!她若喜欢上了别人,便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你!”
青寒深吸一口气,身形微微晃动,他强行令自己别过头去,眼尾赤红似要滴下血珠。
余沐沐似有所感地转过头,朝青寒看过去,他一袭白衣骑在枣红色的骏马上,当真风姿绝世,气宇轩昂。
一众人进了城入驻将军府后,余沐沐粗略地收拾了一下,便来到前厅,贺弘毅躬身施礼:
“公主,臣今夜布下酒宴,为公主接风洗尘,还请公主和那位山海族的大人,务必赏光。北荒的使者介时也会到场,约莫着会请公主放了那神女,还请公主早做打算。”
余沐沐点头,狠狠地咬了一口桌上的糕点,似是把那当做了神女的脑袋,贺弘毅哑然失笑。
余沐沐吃完饭便去找青寒,她转了好几圈也没发现青寒的身影,血契链接看了看他似乎出了将军府,她便独自一人去赴了那接风宴。
果不其然,酒过三巡,席间站出一个留着长须的荒人,起身上前,手划明日行礼道:“愿光明与您同在。”
余沐沐慢条斯理地举起酒杯,细细品着这杯中佳酿,头也不抬。
“公主,我北荒神女不远千里奔赴王朝,迎青寒大人入荒,公主却将其囚禁,是何道理?”
好一个恶人先告状。
余沐沐把玩着手里的酒杯,继而重重地搁置到桌上。
“大人不妨先给本公主讲一讲,这北荒传承千年的山海驯兽秘术是什么?那神女将其施展在青寒大人的身上,又是何等居心!”
那使者面色变了变:“北荒一向以山海神兽为尊,什么秘术,外臣不明白公主的意思。”
“啊,装糊涂是吧。”
余沐沐站起身,端着酒杯走到他的身前,一把将杯中清冷的酒液泼到他的脸上,“使者您可清醒了?能好好回答本公主的问题了吗?”
粘稠的酒顺着那使者的须发滴答落下,其状狼狈,他颤抖地伸出手指着余沐沐:“你……你你你……无礼!”
噌地一声,金玉碰撞之音在殿中响起,贺弘毅冷然拔剑横在使臣的脖子上前:“还请耶律大人,对我朝公主放尊敬些。”
余沐沐双手环在胸前,颇有些气焰嚣张地抬起头:“你要不明白,那本公主就跟你说明白。
那神女慕嫣然行路途中,暗中构陷青寒大人,试图以山海驯兽秘术将其制服,收为己用。
所以,请你回去告诉你的大萨满,这青寒大人早已和本公主结了生死契,请他务必真实详细地给本公主解释清楚,这极夜到底为何,需青寒大人作甚。若不说清楚,本公主是断然不会放他出关入荒的。
他那十个八个的什么神女都可一起放马过来,旁的什么不入流的手段也尽可使过来,看看有什么秘术能敌得过这死生契约的作用越俎代庖,挖了本公主的墙角!”
“生死契约?不可能!山海灵兽骄傲无双,那青寒大人可是龙族,怎么可能和你结契?便是过往山海时代,也从未有灵兽结过生死契约!”
又是这一套老生常谈,余沐沐有些不耐烦地皱起眉,冲贺弘毅说道:“贺将军,您握剑的手,很稳啊。”
贺弘毅先是一愣,后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冷剑寒光登时在使臣的脖子上划开一道血口。
“臣惭愧,学艺不精,手抖了,有负公主夸奖。”
果然上道。
她欣慰地拍了拍贺将军的肩,冲那使臣摆了摆手:“流了这么多血您还不回去疗伤啊?您在本公主这死赖着干嘛?等上菜呢?”
使臣气的浑身发抖,嘴唇蠕动了几下,说不出话来,拂袖而去。
他走后,这殿中不知是谁先笑起来,后满殿所坐之人皆哄堂大笑。
贺弘毅冲余沐沐拱手行礼:“这耶律正泽自称北荒第一谋士,能言善辩,臣同他在这北境周旋数次,还是第一次见他吃这么大亏,臣佩服。”
余沐沐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脑袋上的小包子:“没有没有,是他们荒人不仁在先,他理亏。哦……还有贺将军配合的好。”
“臣学艺不精,手抖而已。”
余沐沐也跟着笑起来,这殿中的一众将士便挨个上来敬她酒,直喝的余沐沐舌头打结,两眼发花。
最后还是贺弘毅见她不胜酒力,将她从宴会里捞出来,带着她躲到了城楼上。
站在城墙上吹了会凉风,她才微微醒了酒,笑眯眯地看着身边灯架上燃着的篝火:“怎么这么黑啊?你们为什么都不点灯?”
“禀公主,因着对幽冥和国师大人的敬重,故而玉阑关从不掌灯,只燃篝火。”
余沐沐眯起眼睛:“不是吧,你们隔京城这么远,山高皇帝远的,还怕他?现在京城都不怕了的,京城的百姓,晚上都敢点灯出门了。”
贺弘毅耐心地解释:“不是怕,不论国师与幽魂司在南方做了什么,但在北境,他是我等戍守边关将士心中的英雄。”
余沐沐猛地歪过头,伸手捏住贺弘毅的脸,逼他看着自己:“你说什么?他阴险狠辣,和英雄哪里有半点关系?”
贺弘毅的脸被她捏的通红,他有些艰难地开口,“公主还请先放手,臣才好说话。”
余沐沐松开手,安静地看着他,贺弘毅清冷的声音缓缓响起,顺着晚夜的篝火落在城墙的冷风中。
“当年的北境,玉阑关还未铸成,北荒的大萨满阴险诡诈,他就躲在这大漠后的不夜城里,以咒术咒死不知道我大秦多少忠臣良将。
荒人长驱直入,一路南下,眼看便要将我整个大秦攻下。
这万里大漠烈日炎炎,幽冥阴魂不得跨越,故而此出玉阑关北上万里北荒,再无幽冥。
国师大人率十万幽冥鬼军,携一队荒人俘虏,出关入荒,走十里,杀一人。
漫天雷云滚滚,遮住茫茫荒漠日光,于百万荒人之中取大萨满项上人头,此为北荒永世之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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