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眼镜批发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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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有一股栀子花的味道，苏醒不知道咖啡店的帅哥是怎么做到的，但不得不承认，这种天然的清香跟嗅觉有着完美的契合度。

手里的咖啡已经续了一次杯，男方却还没有到。

但苏醒却一点也不着急，反正现在自己也没事，或者说，谁还能保证不遇到点急事呢？

苏醒觉得自己变了，若是以往遇到这种情况，怕是因为迟到这一项就会把男方先在心里判个死缓再说，然后再根据他的颜值、条件、有趣程度来决定减不减刑。但现在她却又觉得，迟到固然恶劣，但那属于道德范畴，道德这种东西，还是用来律己更为合适，对于他人，似乎更应该做到的是体谅，而不是得理不饶人。

这种心理状态的转变并非逐渐形成，仿佛一夜之间苏醒就变了个人似的。这种转变用莫墨的话说，叫进入第五阶段；而苏醒却更喜欢把它叫做否极泰来，当心里状况糟糕到不能再糟糕的时候，转变是逐利本性下的必然。

想到此处，男方终于来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男人风风火火地冲到苏醒的面前，“迟到了。”

苏醒抬眼看他，有着一张略显单薄的瓜子脸，脸上有很多雀斑，乍看上去就像切开的火龙果。小眼睛，透着一股精神气。年纪不大，头发却花白了一片。个头算是中等偏上，穿着一件淡黄色的休闲西装，里面是白色的圆领。虽然但从相貌上看很一般，但整个人显着一股干净。

干净的气质是很难得的，至少苏醒是这么认为的。

“是苏醒女士吧？”他的道歉三连击之后又赶忙问了一句，“我是肖琦，今天实在不好意思---”

“您不用一直道歉，我能理解。”苏醒笑着摆了摆手，“先坐下吧，看你这一头汗，你点过咖啡了吗？”

“我来的急，还没来得及点。”肖琦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坐下后抿了抿嘴，嘴角微微上扬，大概是因为苏醒没有表现出责备而感到庆幸，转过头示意了一下：“服务员，来杯卡布奇诺。”

帅哥服务员在柜台后面露了个笑脸，表示自己听到了。

肖琦一招呼完就立刻扭过头来，先是用眼神打量了苏醒一遍，紧接着就说：“刚刚让您久等了，我就不再耽误您多少时间了，我们直接进入正题？”

正题？相亲的正题究竟是什么呢？这个问题，苏醒至今都没有想明白。

“可以，您先说吧。”苏醒说。

“我不是中吴本地人，但也不远，我是丹阳人。”肖琦说，“我学历是本科，在南京念的书，当年学的是自动化，说来好笑，现在全都忘了。毕业后在南京打拼了两年，没挣到什么钱，就回老家了。因为丹阳只是个小城市，所以近年来也在中吴发展，实际上是两头转，从事眼镜批发的工作。父母都在丹阳老家，他们都退休了。这两年催我结婚催得比较着急，恰好我年龄也到了自己当初规划的结婚年龄，所以这件事也就被提上了议程，哦，对了，我今年三十二岁，八八年生人。”

在肖琦自我介绍的过程中，帅哥服务员端了杯咖啡放在他面前的桌上，而他却看也没看一眼，甚至过程中，叙述的语调都没有变化。一本正经，而又不紧不慢。

苏醒从他的语气中也能感受到一丝郑重，这更让她相信，眼前的这个人，别的不说，起码是真的在相亲，满怀诚意。

这世间诚意总是不容辜负的，苏醒捏了捏咖啡杯把手上的那一侧弧角，停顿了片刻，道：“我叫苏醒，二十七岁。我是无锡人，有打算在中吴定居。本科学历，目前在一家私企里做会计，算是工作稳定吧，暂时也没有换工作的打算。父母在老家无锡，也许将来会把他们接过来一起住，毕竟我是个独生女，父母在老家没人照顾。”

说完这一段，苏醒突然感觉到一阵轻松。回想一下，以往相亲，她好像很少把自己介绍得这么系统完善。以前总认为这样子的相亲就是在互相谈条件，总是喜欢从聊天入手去先看看这个人的言辞水准，然后半蒙带猜地去感受冥冥中的那一份“感觉”，总是感受不到，所以也总是不成。

现在她却觉得，互相说明大概也是一种坦诚吧，况且自己的条件也绝对算不上差，更没有遮遮掩掩的必要。

相互介绍完，气氛顿时有尴尬了起来。

苏醒自嘲地想想：看来善于聊天也是必要的。

“肖先生刚刚说，自己做的是眼镜生意？”

“批发。”肖琦加快速度搅拌着杯中的咖啡，抬眼看苏醒的眼神有一丝惊讶和窃喜，似乎苏醒主动找话题让他很有好感，“我在丹阳和中吴交界的地方开了一家眼镜批发部，上游在丹阳，渠道在中吴。”

“丹阳是全国有名的眼镜之城，质量好品牌多，从丹阳进货往中吴卖，听上去就很挣钱的样子。”

“批发只能走走量，谈不上什么利润的。”肖琦苦笑道，“我有一说一，相亲也从来不玩虚的。虽然我自己开了公司，但年收入大概也就二十万左右的样子，有一些积蓄，目前有在中吴买房的计划---”

“噗嗤---”苏醒一笑打断了肖琦的坦白，“您觉得，我是在问你收入情况吗？”

“啊？”肖琦愣了一下，“难道不是？”

苏醒斜着眼看着他，心想他大概也相亲了很多次，熟知了每个问题的套路吧，有那么一瞬间，她变得有些慵懒：“不是。”

“那您问我的工作---”

“就是问一下工作，我有兴趣了解。”

“好吧。”肖琦笑了，似乎有点不可置信，“我们这个行业，在前些年是很挣钱的，相当挣钱，但最近几年，利润在一步一步地被打薄，只能算是糊口而已。”

“为什么呢？”

“网商的介入和发展。”肖琦说，“价格一步一步地透明，而实体店的成本是要远远高于网购平台的，所以也就越来越难活。”

“懂了，其实并不是你们这个行当这样，所有的行业都是这样。”苏醒点了点头。

苏醒说完开始轻轻搅拌咖啡，她瞥见肖琦欲言又止的模样，所以并不说话，等着他把该问的问出来。

肖琦抬头看了看苏醒，又低头看了看咖啡，最后又抬头看苏醒，终于按耐不住：“苏小姐，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嗯？”

“您对择偶，有什么具体的标准和要求吗？”

苏醒暗笑，托腮想了想，问：“您说的要求，是不是指，身高要多高，收入要多少，房子要多大，学历要多高；如果都满足了，就可以交往的那种？”

“是。”

“那我说不上来。”苏醒用抱歉的语气说。

“您但说无妨。”肖琦明显不信，“我个人认为，相亲还是一个很现实的事情，有什么要求就提出来比较好。您放心，就算你要求再高，我也只会知难而退，不会觉得您是好高骛远的。”

苏醒能感受到他语气中的一丝急切，终是不忍无声地拒绝，思索片刻道：“如果说非要有个这样的标准的话，那对于我而言，有一部分标准，是没有办法标准的。”

肖琦似乎是听明白了，沉吟片刻道：“那您觉得，我和你之间，有没有进一步的可能？”

这话露骨且真切，苏醒却只反问：“您觉得呢？”

“我觉得你是一个不一样的姑娘。”

“所以？”

“所以我想争取一下可能性。”

“不一样就是您的标准？”

“当然是。”肖琦笑着说，“如果以往见到的都是一样的，突然出现一个不一样的，那不是很美好的一件事吗？”

苏醒心想：这话倒是可以打动很多女人，为什么我就被打动不了呢？

“苏小姐，您的态度是----”肖琦追问，“我不是说一定要您现在承诺什么，只是想，争取一个机会。”

苏醒突然有些招架不住了：为什么不加个微信，然后根据对方回复的态度来判断呢？还是说他以前经常遭遇这种失败，所以现在迫切需要当场的逼迫？

“您刚刚说，不一样是您的标准，您觉得我不一样，所以希望争取一下？”苏醒突然问。

“是。”

“假设您的标准是正确的，您觉得我不一样，我很荣幸。但是，我很抱歉，我说了您别生气。”苏醒沉吟再三，“我如果觉得您跟其他人没什么不一样，是不是也很公平？”

肖琦无言了。

“对不起----”苏醒说。

肖琦抬头苦笑：“跟你相亲，我好像明白了一些道理。”

“谢谢，您谬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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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醒起身的时候，帅哥服务员刚好来收拾杯子。

“好久不见。”苏醒主动打招呼。

“你有些变了。”服务员说。

“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由一种好，变成了另一种好。”

“噫----”苏醒一笑，“你也是个油嘴滑舌的。”

“是。”

他居然不反驳，倒是出乎了苏醒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