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石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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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在半夜从井口往井底看，会看到什么

要是他真的能看到鬼，那倒真是省事了。

沈寒贞站在井底，惆怅地想着。

这口古井已经荒废很久了，井口还生长着一些青苔，四处都透着一股阴暗潮湿的气息，大概是好久都没有人来过了。

当沈寒贞从井口一跃而起，即将落到井下的时候，身在半空，竟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后悔。

事到如今，再后悔也是没有用了。

沈寒贞深深吸了一口气，由于井下无光，已经看不见什么东西了，她索性就闭上了眼睛，默默地聆听着头上人来人往的喧闹。

“到底还是被他们给截住了。”灵皋降落到她身边，不无忧虑地说，“都是我不好……现在还有什么办法？”

寒贞依旧闭着眼睛，或许是目不能视物的关系，她的各类感觉都更加清晰了。鞋子落在地上的声音，火把燃烧的声音，翻找东西的声音……这种种响动，使她可以清楚地在脑中勾勒出每一个人的一举一动。

在谷仓里是万万躲不过去的，只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找到这里来。不找到这里来倒还好，但倘若真的找过来……

这种种本是迫在眉睫，十万火急的事，但是她闭着眼睛，沉心静思，心里倒渐渐不再惴惴，反而逐渐平静了下来。

所以，当她听到，“过来，看看这口井。”的吩咐的时候，心下竟半点都没有惶恐了。

“怎么办？”灵皋急声道。

寒贞不回话，只是慢慢地，小心地将怀中的剑拔出了剑鞘。

剑光如一泓秋水波动，在她的侧脸上照映出一道寒光。但是她的表情却如冰湖一样宁静。

“你还没看过我用剑吧。”寒贞说，“实在不行，也只能杀出一条血路了。”

“你……傻话，傻话！我试着去引开他们。”灵皋道，她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很快地飞出了井外。

她在井外的工作，显然是不太顺利。因为寒贞很快听到有人一拍巴掌，欢叫道，“有了，有了！”

有什么了？

“将一支火把丢下去，便可验出井下有没有人了。”

沈寒贞知道，自己的生死只在这一线之间了。她屏息凝神，精神已经盘旋到了最高处，如同针尖一般。

她仰头望去，见到有一只手从旁人手里接过了火把，熊熊火焰，将放未放的悬在井口，眼看就要落下。

这时候，她的肩膀突然被人轻拍了一下。

这是她从未想过的突袭，一惊之下，寒贞也来不及细思什么，反手一掌，就往身后拍去。

这一掌实实地落了下去，打在了对方的肩头，直击的对方后退了两步。

寒贞料想此人在此时此地出现，大抵是敌非友，便无需留手。只是井下空间狭小，不能出剑，还是无趣。

她动作兔起鹘落，而那人在第一掌之后似乎缓过了神来，当即一一接下了这招招凌厉至极的攻势。

他们虽没有一人发出半点声音，却是你来我往，凶险至极。寒贞渐渐感到此人功力不弱，短短几招之内，恐怕难以将对方制服。但而今之计，唯有赶快将此人逼退，才能有下一步打算。

然而，井上诸人却等不及，只听一个领头人似的男子高声喝道，“将火把丢下去。”

火把马上丢下来了，而井中空间狭小，避无可避。倘若再这么纠缠不休，两人都要被烈火烧死了。

那人攻势登缓，似乎要低声说什么，寒贞一愣，下一招的递出便略略迟了迟。

那人却好像正捕捉到了这个机会，扬手一掌，寒贞猝不及防，仓促间伸手一格，两人一起往后跌退了三步。

这一招刚刚递完了，火把便从天而降，坠入到了井底的沙地上。随着一声爆响，熊熊燃烧起来。火星子几乎都要溅到二人的衣摆上。

寒贞脊背未撞到井壁之上，心下不由一惊。借火光一瞧，才发现那古井壁上裂开了一道极为狭长的石缝，石缝背后，似有更广阔的空间。二人正是挤在石缝的狭小空间之内，才躲开了火把的攻击。

她猛然一愣，回头瞧去，只见火光之中，露出陆临川一张半是无奈，半是庆幸的脸来。

饶是沈寒贞心智坚定，此时也不由怔怔发愣，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二人在狭小的石缝之中躲藏着，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直到火焰逐渐熄灭了，井下又回归到了一片无声的黑暗中。

“噢，原来那里面也没有人。”

那领头人的声音听起来难免失望，他招呼道，“来罢，我们再去别处看看。”

直到听到他们的脚步渐渐走远了，沈寒贞方道，“你……”

临川伸出手指，按在自己的嘴唇上，示意她噤声，又指指那石缝，示意她再往里面走。

寒贞依言，慢慢地从石缝之中挤了过去。原来石缝背后，是一只极高的木架子，将它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寒贞小心地从那木架背后绕了出来，一声不吭的望着临川将木架推回到了原位。

这一片地下空间极为广阔，土壁上擎着两个火把，门口有一扇小小的木门。四周全是一排排的木架子，上面整整齐齐，分门别类似的摆放着黑色的坛子。也不知道里面贮藏着什么东西。

寒贞望着眼前的这一切，种种疑问一时盘桓在心头，她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此间种种，更是愈看愈奇，几乎要疑心这是秘术师暗中施法，营造出的一个奇异幻境了。

“沈姑娘，此处可以说话了。”临川从木架旁走了过来，低声说，“我想，此时此刻，你我心中都有不小的疑问。不如互相问答，解一解彼此的疑问。你看如何？”

“可以。”

“好。沈姑娘可以先问。”

寒贞一时不知道该问什么，眼睛往那些木架子上一扫，索性道，“这是哪里？”

“这里是祁碧君的一处地下秘密工坊。我在此躲避。这里可以说话，却不能太大声。”临川遵守约定，一一回答道。

“现在，我来问你。沈姑娘，你为何会在此处？”

这倒是说来话长。寒贞将这几日来的经历草草说了，只是觉得“自己的本意是要找他完成绿茶任务”一节颇为伤人，因此略过不提。

一想到绿茶任务，她又咬咬牙，厚着脸皮道，“我……和温小姐都十分担心你……与温小姐兄长的安危。所以……”

其实，沈寒贞刚刚下手狠辣，真恨不得将来人一掌劈死，此情此景，可与她嘴上说的担心挂念大为不同。

陆临川也觉得好笑，道，“沈姑娘你这番话，可与你的性情大不一样，我都要怀疑你是个幻象了。”

寒贞一愣，道，“我……我并非是幻象。不过，先前刚刚见到你的时候，我也疑心你是个假的幻象，但是后来却不觉得了。”

“那你现在为什么不起疑了”

“幻象的武功可没有你这么好。”

这句话沈寒贞倒是说的很真挚，“方才的比武，是我略略输给你一筹了。”

临川正欲回答什么，却猛然间神色一肃。

很快的，沈寒贞也知道他突然不说话的原因了。

在那一扇单薄，脆弱的木门之外，似有什么极为沉重的，拖着步履从门前游荡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