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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回去,秦山芙辗转反侧一晚上没睡着。

其实上辈子被当事人放鸽子也是常有的事情,只是这次不同,赵三祥这厮不仅言而无信,还当众羞辱她,这就不是放鸽子这么简单的事了。

赵三祥今日在众人面前先是否定了她的劳动价值,又将她这个人从头到脚贬低一番,如果她不就地反击,以后人人都觉得她软弱可欺,觉得她所做的事情不值得付费,那像今天这样白嫖法律意见的事只会越来越多,她就是再专业、再厉害也没用。

所以这不是为了争口气的面子问题,而是保饭碗的生存问题。

秦山芙越想越精神,大半夜眼睛瞪得像铜铃。她又想到前些日子那些媳妇婆子在她这里聊八卦,似乎是聊到赵三祥的儿子生前已有举人的功名,本来有地有房,儿子死后,赵三祥竟将儿媳妇赶跑,自己占了房和地。

占了房和地……秦山芙灵感一现,翻身坐起拿出那本《大宪律》,直接翻到关于丧事继承的那一节。

这个架空的古代王朝法律制度竟比想象中完备。虽然里面的规定不至于面面俱到,但一些涉及生老病死、婚丧嫁娶的问题,大的框架该有都有,这就给了她充分的发挥余地,让她找到了一处破绽。

秦山芙很兴奋,当即爬起来蘸着茶水在桌上画了个思维导图,捋清了应对思路。眼下思路有了,就差事实查证。

第二天,秦山芙早早就将门打开,捧了碗清茶坐在门边。她在等每天早上都会去布庄的张婶娘。

张婶娘是个绣娘,手艺不错,但就是喜欢占人小便宜。前段时间因为多用了李婶子的两捆线,两人跑到她面前吵了一架,最终是她在中间调停一番,两人发泄完舒坦了之后就各回各家了。

而秦山芙现在等她,不为别的,而是因为张婶娘家住赵三祥隔壁,对赵家的事情知道得可能更多些。秦山芙早早在门口等着,一见张婶娘从她门前经过,连忙上前热情地搀上张婶娘的胳膊。

“张婶早。又去布庄买料子去?”

张婶是个乐于与人亲近的,笑呵呵地应了一声:“哎,是去买料子,正好我做了些荷包,顺带去问问他们收不收。”

“什么荷包?能否给我瞧瞧?”秦山芙睁大眼显出好奇的样子。

“行啊,这又什么不行的。”

张婶娘也是爽快人,提着个篮子就跟着秦山芙去店里了。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秦山芙并不想单刀直入揪着张婶娘问赵三祥的事情。街坊邻里平日里的生活很是寡淡,丁大点异样都会被当做奇事四处传播,所以秦山芙耐着性子,听张婶娘给她科普荷包的十八般秀法,并不时连连称赞,哄得张婶娘笑得见牙不见眼。

“要我说,你也得好好学一下女红了。多学点秀活,日后也好相个夫家,有什么不会的,婶子我教你。”

张婶子凑近秦山芙,低声道:“昨日赵三祥挤兑你的事儿,我也听说了。赵三祥不是个东西,你也别太在意了。只是有一点他说得在理,你个女孩子净琢磨那些律法作甚?你又不是官老爷,难不成真想靠这个吃饭?”

秦山芙一听张婶子主动提赵三祥,马上顺水推舟,唉声叹气起来:“赵掌柜昨日着实过分,比打发叫花子还不如。我竟不知赵掌柜是这样的人,昨天夜里狠狠哭了一晚上。”

“哎呦,赵三祥可不是东西了,你在这条街上住这么久难道还不知道?”

秦山芙苦着脸:“之前有爹娘顶着,我两耳不闻窗外事,哪知他是这副德性。……我听说,他那儿子成了家?他对儿子儿媳也这样刻薄?”

“嗨呦,别提了。他那儿子在的时候还行,等儿子一走,儿媳彻底待不下去,被他给赶走了!”

终于谈及关键信息,秦山芙眼睛一亮,追问道:“怎么个赶法?是净身出户么?”

“可不是!”张婶子义愤填膺道:“赵三祥说她没给赵家留后,二话不说就将自己的小媳妇扫地出门。那媳妇当天还披着孝,她婆婆二话不说就将那小媳妇身上的孝服给扯了下来。赵三那儿子是举人老爷你知道吧?虽说不如其他举子家底殷实,但也有几亩田和一间小院,媳妇一走,就直接归了赵三祥那两口子。”

秦山芙不由咋舌,又问:“那田产和小院在什么位置?那个媳妇呢?”

“那块田就在县屯七八里地的地方,那条官道两边的地全是。听说小媳妇改嫁了,离那也不远。”张婶子对着空气比划半天。

秦山芙赶忙追问:“那这些产业在官册上的名字可改了?”

张婶子愣一下,“这……我就不大清楚了。但这地和房已经被他家占了一年多了,改不改也没差。……你问这作甚?”

秦山芙笑笑:“没什么。昨天被他气着了,现在都心气不顺,就想多听些他家的龌龊事找点安慰。”

她随口编了个理由,又引来张婶娘好一顿开解劝说。但说是劝说,实际上又给她倒了不少赵三祥家里的闲事,听得秦山芙最后将她送出门时,都有点头昏脑胀。

然而这场闲话下来,秦山芙心里的主意定了七八分。她又将整个计划在心里盘算过几遍,到了晚间的时候,她就敲响了刘二喜家的门。

刘家嫂子开门的时候满脸愁云惨雾,见是秦山芙,不由露出诧异的神色。

“秦丫头,你找我们……有事吗?”到底是一处的街坊,刘家嫂子还是认得秦山芙的。

秦山芙为难道:“刘嫂子,我家灯油没了,能跟您借点么?明日我买了就还过来。”

灯油金贵,但也没到不肯借的地步。刘家嫂子想到秦山芙一个孤女过日子也不容易,就没多话将她让进门,在外屋坐着。

刘家嫂子在一旁忙叨着,秦山芙借机就起了话头:“刘嫂子,那日听说刘当家向衙门递了状子升堂,我在外头听了一阵,好像韩老爷对您家这桩案子也没什么决断,后来如何了?”

刘家嫂子一听人提起这茬,停下手里的活计重重叹口气:“还能如何?谁也没料道那赵三祥竟无耻到这般地步!你说说,白纸黑字的欠条,竟然说不认就不认了,天理何在?!”

看来还在气头上六神无主,这不正是她的机会?

秦山芙也跟着叹口气烘托气氛:“其实细想来,您这面拿着白纸黑字的欠条合该占理,而赵掌柜那日所言也不是全然无理取闹,否则韩老爷当日公堂就能了结此案。所以说穿了,这事还得看韩老爷站谁的理,您说是也不是?”

“可不就是!”刘嫂子心焦抚掌,“韩老爷是县太爷,谁的道理说得圆就听谁的,但偏偏眼下我们对赵三祥那厮搬出了律法,那天堂审差点将我们气个仰倒。”

秦山芙抿唇一笑:“律法能帮他说话,自然也能帮您说话。刘嫂子,我这里有套道理,保准说给韩老爷听后,韩老爷能立刻明白过来,让那欠债的乖乖还债。”

“真的?!怎么个说法?”刘家嫂子一听,眼睛一亮。

秦山芙不急:“刘当家在么?不如将刘当家叫来一起吧。”

刘嫂子连声应下,踩着小碎步就掀帘进里屋去拽自家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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