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前尘(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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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云峰待到第三天的时候,沈俏按照药籍所述炼的丹丸终于出炉了。
寻常练丹少则一月,多则三月,但沈俏所炼本就劣质,剑走偏锋地加了那两枚蛇鳞。好在因为结界的影响,隔壁的木南箐并没有察觉异常。
沈俏把丹丸装进小盒子里,准备带去药斋,算算时辰,以风歇对木南箐的痴情程度,兴许已经早在药斋吹冷风了。
然而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出门正巧撞上了熟人!
那穿着修士服,站在篱笆外对着木南箐一阵傻笑的人不是宿主的弟弟沈益,还能是谁?沈俏拉住门栓,一把刹住脚,透过门缝开始打量那两人。
只见沈益把不知道从哪里摘的野花放在竹舍门前,木南箐仍然盘坐在打坐石上,闭着眼,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
沈益也不着急,也找了块树墩儿坐下,然后隔着篱笆,开始双数托腮地望着木南箐。
他眼神痴得令人肉麻,沈俏看得手臂直起鸡皮疙瘩,同时也痛心疾首地掐了掐自己眉心,这货脑子真是糊涂得不像话!哪怕看上饭堂那位满脸麻子的厨娘也看上木南箐强上个几百倍吧?!
不过话说回来,小云峰外人不得进,这个傻蛋又是怎么跑上来的?
直到沈俏看到他腰间的禁令,脑仁更是一阵发疼。禁令只有苏放才持有,难道苏放把禁令给了沈益?还是说......是这个傻弟弟为了见木南箐,所以偷了禁令?
沈俏的猜测更偏于后者,沈益是能够令整个枭山门都放松戒备的人,毕竟谁会和一个傻子较真呢?如果真有,那估计就只有宿主本人了。
沈俏深吸一口气,准备出去把沈益拎到一边好好教训。这时,木南箐终于开口说话了。
木南箐斜眼看沈益:“你是不是偷了禁令?”
在外人面前,木南箐一向对沈益是照顾有加,这也是宿主和木南箐姐妹情深的缘故之一,然而他们之间没有别人在的时候,木南箐便果断冷淡起来。
听她赫然将自己心里的疑惑脱口而出,沈俏心里登时不是滋味,还不等沈益起身回答,竹舍的门就被沈俏一脚踢开了。
“禁令是我给他的,师妹怎么把话说的这么难听?”沈俏步下台阶,哪怕他弟弟真的偷了禁令,也绝轮不到木南箐一个外人开口教训。
木南箐立刻假笑道:“我不过是开个玩笑,师姐何必这么认真?”她边说边朝沈益抛了个无辜的眼神,傻蛋会意,又见沈俏神情不善,立刻大展手臂去挡沈俏,“姐姐你不要凶木姐姐......她、她脚脖子都流血了......”
沈俏一怔,果然见木南箐光洁的脚丫子踩在满地枯叶上,她乌云色的裙裾被那日镇魔塔的气浪撕得残缺,再难遮住脚踝,于是那双脚变得醒目,更醒目的是她脚上的粗大锁链,以及行动时被磨出来的微微干涸的血迹。
木南箐也有些发愣,显然也没有想到这一茬。
看着沈益惶急的脸色,沈俏抬手扇他脸的冲动忍了又忍。
这算什么?这点伤痛远不及宿主拔灵池骨销肉糜的千分之一!更何况她对宿主残害可不止这些。
木南箐皱了皱眉,以一副“虽然重伤但仍坚强”的倔强笑容对姐弟两说道:“只是小伤罢了,能见到师姐和小师弟,这点小伤小痛算得了什么呢?”
当然,她这可怜巴巴的模样只能对沈益起作用,在沈俏眼里无异味同嚼蜡,这些都是她游荡多个世界后玩剩下的把戏。
“是师姐疏忽了,竟没有发现师妹脚上的伤如此严重。”沈俏自责道,“师尊叫我好好看守师妹,师妹若是少一根头发丝,我可不好给他老人家交代,不妨先让师姐我先查看查看伤口吧?”
不妙的预感的从木南箐心头冒出来,她正想拒绝已经来不及,因为沈俏早已开了结界,游鱼般纵身而起,箭矢朝她掠了过来。
沈俏衣袂飘举,一掌祭出,直冲木南箐面门。这副身躯修炼多年,体内真气浑厚,出掌时带出的气浪将周遭成片的结界搅得连连波动,也荡得木南箐脚下的锁链发出锐响。
木南箐原本笃定沈俏不敢真对自己动手,所以不以为意,哪怕她真要借机惩罚自己,沈益也定然不会坐视不理,若是能借此离间他们姐弟,受些伤倒也不亏。
然而,她脑子里千回百转,却恰恰没料到沈俏会来真的。
她肩负救出魔尊苏莲阴的重任,眼看着就快聚齐神脉,绝不允许功亏一篑,而此刻她行动受限,真气被结界扼制,想脱身于这一掌太难,除非催动暗藏于体内的魔气——
只一刹,沈俏便从她眼神里读出了她心里的动摇,她没有给木南箐思考的时间,旋即另一只手也蓄力,双掌齐出!
双掌尽在咫尺,木南箐负在身后的右手当即屈指成爪,袖内的手臂由奶白色转墨黑,薄薄一层鳞甲从皮内翻出,眨眼间覆满整条手臂,一团蒸腾黑气萦绕掌心。
突然,木南箐神色一慌,身后掌心一翻,忙将那团呼之欲出的黑气纳回掌心,胳膊上的黑色鳞甲闪电般隐于腠理,整个过程好似昙花一现。
沈俏的双掌在距离她额头一寸的地方停下,霜寒般的面色登时缓成了三月的明媚春光,“师妹,傻站着干什么?你不把脚给我看看,我如何给你疗伤?”
木南箐一动不动的模样像是吓傻了,一滴汗水顺着脊背滑进衣里,也留下一丝凉意。
她心底的那点恐惧来源于对眼前人行径的捉摸不透,如果沈听絮想除掉自己,那为何突然手下留情?戏弄?又或者试探?
木南箐死死盯着眼前人,若这番举动真是试探,那么她必须早做打算了!
沈俏虽不知道木南箐在想什么,但能确定她心里一定很纳闷和难受,一念至此,心头便越发愉悦,“师妹?”
木南箐回过神来,心有余悸地扶着打坐石头坐下,笑道:“师姐方才突然开了结界,如此气势,我还以为师姐中了邪,要吃了我呢!”
她边说边撩起破碎的裙,沈俏配合着,朝她脚踝送了些真气将血止住,“这拘魂锁见不得血,否则只会越收越紧,边缘的小刺也嗜血成性,只用真气给你固住伤口还不够,还需要压制拘魂锁脾性的仙草。你先好好休息,待我去药斋取来仙草便是。”
木南箐只好点头,手指擦过冰冷的锁链,笑道:“师姐怎么清楚这拘魂锁的脾性?难道也戴过这玩意儿不成?”
“书上看的。”沈俏站起身甩甩袖子,斜了她一眼,兴许这句话难得是她的无心之言,偏偏就像一根小刺正中心坎。她跃出篱笆外,大袖一挥合上结界,回头见沈益隔着结界正对木南箐嘘寒问暖,想到偷盗禁令的帐还没有算,于是一把揪住沈益耳朵,“你就不能消停消停,让南箐师妹好好休息一会儿?!”
“疼!疼疼疼.....”沈益哭嚎道。
沈俏才不管,沈益就这么一路被她拎至不老峰,途中沈俏砍了一只荆条给他背上,说是认罪不能缺诚意。
穿过枫林,沈俏快步追上在层层红枫间那道时隐时现的人影,沈益还被她揪着耳朵,突然加快脚步,疼得他面红耳赤,只觉得越发遭罪。
沈俏一高兴起来,便忘了轻重。她果然没有猜错,刚才突然出现在小云峰竹舍的第四个人是他们的师尊苏放,虽然不知道他怎么会一声不吭地到小云峰来,而且还匿了身形,但沈俏能肯定他一定目睹了刚才她试探木南箐的场面。
那么,木南箐败露身份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自己倾心栽培多年的好徒弟、同侪及长辈们眼里的门派之光没想到真实身份竟然是魔族圣女,不可一世的灵尊苏放知道后,其诛心程度恐怕不亚于辛苦养育多年的儿子终于有天出息了,然后有人突然对你说这孩子和你没关系,不但没关系,还是你世仇的血脉......
沈俏简直迫不及待要看看苏放那张“精彩纷呈”的脸了。
她一时得意忘形,没留神脚下,青石板路面在经年累月的潮湿中蒙了一层滑不溜秋的青苔,沈俏润好嗓子,一声师尊还没来得及蹦出嗓子眼儿,一个趔趄就往前栽倒过去!
沈益也被她连累,直直表演了个以头抢地!
沈俏运气不错,眼花缭乱中本能地抱住了坚实的质感极好的支撑物。
这支撑物外面裹着同样质感极好的衣料,还散发出一阵阵极淡的檀香味,十分好闻,大概......唯一的不足就是过于冰冷了吧......
“支撑物”好半晌没有动静。
沈俏抬头,发现所谓的支撑物,竟然是苏放的那一截好腰!原本快乐得飞起的小心脏骤然极速下落,穿山贯海,最后把十八层地狱也砸了个对穿!
“师、师尊.....”沈俏觉得自己意识开始有点模糊,此情此景,她才更应该是沈益那根荆条的背负者。
“你这是做什么?”苏放脸色越发白了,欲言又止,最后闭上眼,眼不见为净。
沈俏脑子一团乱,忙解释道:“没、师尊别误会!我我我......是打算给师尊做一身衣服,奈何没带量尺,加之路滑,所以一不小心就......唐突了.....”
“哦?”苏放抱起胳膊,一副“我就在这静静看着你编”的姿态。
在他的注视下,沈俏没忍住犯了宿主一紧张就口不择言的毛病,甚至拿手比划了一下:“那啥——看不出来,您老人家的腰杆还挺细......”
苏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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