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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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藏书这件事被这么不光彩地曝光，尤其是被这么漂亮端庄的李簧簧一口道出，太子稚嫩的脸上现出一丝丝慌乱，好一会儿才回答说：“这书——是我自己要的，不关别人的事。”

王兆楠见他答非所问，放缓语调说：“太子殿下，我知道你想保护那个人，但如果你不说出来我们也会查出来。您如果直接说出来，我们可以略过一些步骤；但如果您选择继续守口如瓶，那么东宫内的所有人都少不得一通询问，外面的汪督公的手段想必您有所耳闻，您觉得东宫的这些人会受得住西厂的刑讯手段吗？”

太子脸上有些惊慌，更有些犹豫。

王兆楠看他轻轻握拳，就知道他心里还在挣扎。这位太子殿下从小就在这些宫女、太监的庇护下长大，日子过得战战兢兢，等到终于被成化帝承认的时候才得以因是唯一的皇子而做上大明朝的太子。

万贵妃自己生不出儿子，而且因为眼皮底下忽然间冒出个正统皇位继承人，自然非常生气，索性放开后宫，让大家多生孩子来冲击太子的地位。

太子现在摇摇欲坠，性格也软弱，但是却知道站出来保护东宫的人。王兆楠心里是佩服太子这样的胆色的，但是她只是个过客，无法左右宫中的事态发展。

现在她的任务就是找出把□□带进宫中交给太子的人，这个人目前看起来太子应该知道是谁，但他不说。

太子踟蹰说：“如果我说了，你们真的能放过其他人？”

王兆楠点头：“我可以和汪督公商量看看。”

太子捏了捏拳，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说：“我也不知道是谁，这本书忽然就出现在宫内，我随手拿起来看看，没想到父皇就刚好来了，我百口莫辩。”

王兆楠心想：就这么简单？

汪直见到王兆楠出来，背着手在门边幸灾乐祸说：“女神断可从太子口中问出了结果？带□□给太子的人是谁？”

王兆楠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不知道。”

汪直其实早就问过了东宫的这批人，只是碍于面子还不能直接拉去刑讯逼供，只是这么平和地问倒也问不出什么。他见到王兆楠垂头丧气的就知道她也问不出有用的线索，跟自己一样毫无头绪。

“我可好心提醒你，贵妃和皇上的耐心有限，你继续这么悠悠哉哉的可不成。”

王兆楠停下脚步扭头看着他：“汪督公——”

汪直被她看得一愣，直觉不妙：“干嘛？”

“我是不是可以任意出入皇宫？任何地方都可以去？也可以询问任何人？”王兆楠站在东宫门口高台之上，依栏望着远处的日薄西山，不经感慨，“这里的落日可真美。”

李簧簧是不是经常入宫？她是不是曾经像我一样看过这样的落日美景？

汪直想打人：“你现在居然还有看风景的心情？！”

“抱歉，继续刚刚的话题，我是不是可以去任何地方？”

汪直不疑有他：“不然你以为我是摆设吗？”

成华帝和万贵妃派了西厂的头头汪直大太监本人给王兆楠就是为了她能在后宫行走方便，试问皇宫之中还有谁能像汪督公这样好用的行走的通行证？

在她心里头的李簧簧不冷不热地说：“你见的人越多，牵连就越广。”

王兆楠：“什么意思？”

李簧簧冷冷回：“字面意思。”

王兆楠还是不懂，李簧簧只好明白了说：“汪直不在意真相，他只想找出一个既不得罪贵妃也不会得罪皇上的人作为真凶。所以无论你找谁，他都会把这个人尽量往真凶的方向靠，到时候捏造事实拖你下水，你就骑虎难下了。”

“那我该怎么办？”

“太子想要保护的人一定是他身边的人，还是要从他身边的人入手，从伴读范呈到宫女太监一个都不能放过，尤其是和太子相处时间长的、一直跟在太子身边的人最值得怀疑。而宫女司环是贵妃身边的人，但贵妃如果想要陷害太子，不会用这么直接的法子让自己的人动手，更不会让我插手调查此案，因此这件事应该和贵妃无关。如果是司环下的手，也是她自己的主意，应当另有动机。”

王兆楠说：“如果是司环动的手，太子就没有必要保护她。”

李簧簧同意：“你说的对。”

嫌疑最大的还是伴读范呈，但是太子不开口，他们就没有证据指证范呈。

在王兆楠犯愁的时候，李簧簧指出了一条明路：“把太子的那本《金瓶梅》找来。”

“啊？”王兆楠心想李簧簧该不会在这种时候犯了书痴，一定要拿证物来读一读？正犹豫着要不要提醒李簧簧在现代社会直接阅读后世版本的完整的《金瓶梅》，后来又一想，这个年代的话本好像还在连载，自己不能随意做这种扰乱时空的事情，于是将要说出口的话吞了回去。

李簧簧道：“这话本极难找，或许能从来源处入手。”

王兆楠一下子被点醒。

既然太子不肯说，东宫的几个嫌疑人又各自推诿，下游已经没有线索还有上游！只要找到话本的出处，找到卖家就自然能找到买家！

李簧簧的思路转换极快，让王兆楠佩服至极。

在这一段时间的相互代替过程中，王兆楠一直在给李簧簧拖后腿，但李簧簧却努力学习，甚至已经可以代替王兆楠去考试，王兆楠在心里暗暗想至少在考试之前她不想要交换回来。但目前的案件涉及到李簧簧的身家性命，她不得不更谨慎一些。

于是回头就冲着正在抽空教训小太监的汪大太监说：“汪公，我要出宫。”

汪直：“？”

“麻烦你帮忙找个熟悉顺天府的人领路，我要去一些地方。”

汪直眯了眯眼睛，狐疑地盯着面前的小姑娘一会会儿，然后说：“不用找别人，我陪着你一起出去。”

免得你跑了。

于是年轻的掌权太监汪直换了一身花团锦簇的衣衫同年轻的小姑娘——顶着萝莉脸的王兆楠一同在顺天府闲逛街。

但是王兆楠发现带着汪直非但一点好处没有，反而更碍手碍脚。汪督公从小跟着成化帝，堪称养尊处优第二，虽然有些文化造诣和武学修养，但是对民间玩意儿的嫌弃程度和皇帝不分上下。

一会儿嫌弃泥水脏了靴子，一会儿又觉得菜市场的小贩味道不好闻，进了一家酒楼还扯着王兆楠出来，说是里面的客人的眼神不对劲。

王兆楠腹谤：还不是您汪督公穿的太光鲜亮丽，没看里面的人都是朴实无华的普通百姓，这能不盯着你看么？

去了这些个地方却怎么也找不到卖《金瓶梅》的人，好不容易找到偷偷卖话本的，也都是一些杂书。

还是一个小贩偷偷告诉王兆楠：“姑娘，我手头上的这些话本虽然不是正规书局印刷的，但内容无伤大雅，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可您要的这本实在太特殊，第一是出货量少，第二是官府在严厉禁此书，还有第三——作者不知道为什么有一段时间没有写下文了，因此是有钱也买不到的书。”

本来王兆楠已经把汪直赶远一些，不知道什么时候汪直已经听见了这边的嘀嘀咕咕，走过来掏出一块碎银，“带我们去见你上头的书商。”

通常这些在街头的都是零碎的小贩，《金瓶梅》如果真像他刚刚说的那样重金难求，那么必须就要找到更高级别的书贩才行。

虽然小贩不为所动，但在汪公公不可描述的暴力试压之下，他还是鼻青脸肿地把人领到了一个王兆楠怎么也想不到的地方——一间私塾。

王兆楠在门口听着娃娃们整齐的朗读声不禁摇头感慨：“误人子弟。”

汪直却唱反调，摸着没有胡子的光滑下巴：“有点意思。”

这年代当官的俸禄少，秀才如果家里没有条件就得出来教书赚取生活费，其中有些人也会写一点话本赚取稿酬贴补生活。

眼下看来，这《金瓶梅》的作者很有可能是这间书院的夫子了。

根据书贩的交代，他通常来这里要书，但是不会直接见到人，而是把话本放在其中一个小娃娃的书袋里，小娃娃会对完暗号后直接交给他。

借助孩子的手来传递这么危险的话本，王兆楠很佩服这伙书商的商业逻辑。

书贩还说了，近期《金瓶梅》作者不知道怎么了，已经断更许久，因此让他们也别抱有希望。

汪直和王兆楠打算直接进去一探究竟，却在门口就被人阻拦了。汪直虽然看起来是个白面小生，但却是个有武学基础的，于是抓着门口的人打算抡拳头，可是却被王兆楠阻拦了。

王兆楠说：“汪督公这样粗暴，让小朋友们看见了有样学样多不好。”

别人都怕汪直，但王兆楠这个现代人不怕。

汪直嘴角扯出一个冷笑：“那你说怎么着？”

“找山长谈一谈，调取所有的夫子的资料看一看，大概会有线索。”

汪直捏着拳头转动了一下手腕，放弃武力解决：“先暂时听你的，不过如果你的办法不成，就用我的办法。”

王兆楠看着他的表情就觉得背后窜上一股冷意，虽然她目前不怕，但不代表以后还是不怕，至少目前汪督公的表情成功吓住了她。

“好，尽量不劳您费心。”王兆楠怂怂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