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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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点的时候，邵之洺终于回到了公寓。梁和今晚左等人不来，右等人不来，困得眼皮不住打架。邵之洺开门的声音让他瞬间清醒，起身朝玄关迎了过去。

“回来啦。喝酒啦？”梁和帮眼前人脱去外衣，挂好。

邵之洺看着回身挂衣服的梁和，说今晚喝得稍微多了点，头有点涨。

梁和起身，说那先去沙发上坐会吧。转身进了厨房。不多时，他捧着杯温度刚好的蜂蜜水，递给邵之洺。

邵之洺接过杯子，反手放在了茶几上，朝梁和张开双臂。梁和内心不住好笑，还从来没见过邵之洺这样过。平常摊着一张冰山脸的霸道总裁今儿看着不像喝多，像吃错药。

梁和笑吟吟地扑进他的怀里，直起腰把手放在邵之洺的太阳穴上，一下一下轻轻揉着。他轻声问：“头还疼？今天不高兴？”

邵之洺顿了顿，似乎在犹豫。不多时他沉沉开口：“过一阵子我就要结婚了。”

梁和手下动作一僵，放下手说，哦。

此刻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压抑。梁和心里有准备，他早知道会有分开的一天，所以他听到这个消息后反应比较平淡。

邵之洺看着梁和的眼睛，突然开口说：“如果你愿意，咱们还可以保持现状。”

梁和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两手的手指绞着，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他犹豫着开口：“这样不好。有人名正言顺地疼你，知冷知热，那是再好不过。”

邵之洺看了梁和半晌，像是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点别的什么。看来看去没看到，随即点点头，不再多话。他起身去了卧房，很快又出来坐回沙发上。这回他换了个地儿，坐在梁和的对面。

他把一张银行卡轻轻推到了梁和的面前，冷冷地听不出情绪：“里头的钱是给你的。”

梁和盯着眼前那张黑沉沉泛着哑光的银行卡，顿时愣住了，没伸手接。他按下心里的不悦，尽力朝他笑笑：“我又不是出来卖的，这是要干什么？”

邵之洺直直地看着梁和，眼睛里压抑着说不上来的情绪。梁和把话说到这份上，他要是再坚持叫他把钱拿着，就是伤了他的自尊。他知道梁和不想让人看轻自己，可是他的举动让邵之洺看不明白。这人不图钱不图感情，不要物质不求名分，他到底想要什么？

“那你图个什么？”邵之洺揉揉眉心，头也不抬地问。

梁和看着他，温温和和的声线带着一点点若有似无的自嘲，悠悠地在邵之洺头顶开口：“就非要图点什么才行？”

邵之洺听见梁和起身走到玄关，穿上鞋，轻轻地关上门，走了。

梁和出了小区走在大街上，现在将近夜里十二点，路边没什么车也没什么人。整条马路宽阔而空寂，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他拿出手机，点开打车软件，今天星期三，可以领个十元优惠券。他叫了车，在等待的空隙删掉邵之洺的联系方式。随后倚在路边的树上，掏了掏口袋，没摸着烟。看了看大路两边，不远处前头路口有一家便利店。他走进去扫了一眼，没瞅见平常抽的牌子。在店里转了一圈，最后买了一个金枪鱼饭团。

梁和从便利店出来，手里捧着热腾腾的饭团，慢条斯理地剥着。他边拆包装纸边想这饭团的设计真反人类，这塑料纸怎么还夹在米饭跟紫菜中间，每次吃这个他都不得要领。

他现在说难过，又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说不难过，他也有那么一阵失落。他跟邵之洺终归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从没妄想过对方会承诺给他什么，事实也确实如此。他安慰自己，至少咱能挺直身板说咱不是出来卖的。除此之外，他还是怕有一天那脑子里的大锤当着人家的面抡，这就不好看了。

所以当断则断，没什么放不下的，梁和想。他慢慢嚼着热腾腾的米饭，金枪鱼的味道咸度正好。肠胃得到了温暖，他忽然松了口气，心里畅快了好多。

第二天梁和依旧一大早地就到了实验室。他打开电脑连上无线，打算搜昨天老板给他说的那文献。

叫啥名来着？梁和压根没记住。他对这种复杂的词语是一点记忆天赋都没有。娘胎里带的硬伤，过十遍目也进不到脑子里去。他回头拿过椅子背上挂着的外套，在兜里翻翻找找。

哎，不对啊。

那张纸是自己昨天从这兜里翻出来的，哪去了？他来来回回掏了好几遍，都没有。反手掏另一个兜，也没有。

就是这件衣服，没错啊？

他开始回想自己昨天问苏维借笔的时候，自己写完挂了电话递回笔，然后——

然后他记得紧接着就到了，他好像……并没有完成把纸塞回口袋的动作。

那十有八九就是落人家车上了，梁和敲着额头懊恼。

出大事了，这可怎么是好。昨天刚跟邵之洺面前装逼，今天又得去麻烦人家，这叫什么事儿啊。

梁和想了想，随后鼓起勇气，唤醒手机，打开浏览器，搜了邵之洺的公司名。

网页很快在屏幕上刷新，联系方式在网页上写得很清楚，是个座机号码。

他复制了号码打过去，嘟嘟两声，对面传来轻快的女性声音。

“喂？您好。这里是xx建设公司前台。”

“啊……您好。请问苏先……苏助理在吗？”梁和的手指在桌面上划着，有些紧张。

“在的。请问需要帮您转接吗？”

“好……谢谢。”梁和手指不划了，更紧张。

对面没过几秒，响起沉稳平和的男声：“喂？您好？”

“啊您好您好，我是梁和，昨天……见过的。”梁和伸出手指在桌面上点点点。

“嗯。有什么事？”苏维举着听筒，一手把那张纸从文件夹下抽出来。

“我是不是落了张纸在您车上？”梁和觉得自己能把这句话不带停顿地说完不容易。

“在我这里。要给你送过去吗？”苏维盯着纸上梁和的字迹。很清秀，却不失力道，墨迹在笔迹停顿处洇成一点。

“不用不用，不用这么麻烦。您拍了发给我就行。这是我手机号。”梁和背后的汗都出来了，难为这大秋天的。

“好。微信行吗？”苏维把那张纸翻了个面。

“可以可以。搜手机号就行。”梁和赶紧应下。

“好的，还有别的事吗？”苏维盯着背面梁和的铅笔画。

“没有了。您忙，祝您今天工作愉快。”梁和脑子里一片空白。

“谢谢。再见。”苏维挑了挑眉，声音听不出含了什么情绪。

“再见。”梁和答得很迅速，飞速点了挂断。

梁和回过神，点开微信，没动静。等了两分钟，还是没动静。

怎么回事儿啊？

没动静是因为苏维出了办公室，走向走廊尽头的电梯。他按了下行，电梯正忙，没走到这一层。他抱臂在电梯门外等着，墙边的绿植在这密不透风的写字楼里顽强地生长着。

他看着头顶的显示屏，16,17,18，数字相继亮起。

17,16,15,14……1。没往右亮，倒回去往左亮了，这电梯。

他伸手又按了下行，有那么一点点微妙的焦躁。

1,2,3,4……3,2,1……b1。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苏维叫这电梯弄的没脾气，他转身走了两步，推开消防通道。他们公司在这写字楼的楼层不连续，前台，会客室，一部分科员在十二层。

会议室，核心部门，老板和老板助理在二十层。

他利落地下楼，绕到公司前台。前台小姐热情地朝他打招呼：“苏助理。”

他点点头，问她：“刚才转来的电话是多少？”

前台姑娘在座机上按了几个键，撕了张便签抄下号码。

苏维接过纸条，道：“谢谢。”然后接着对她说：“有空麻烦修一下我的座机，昨天突然只能接不能打。”

“好的苏助理，一会维修申请表发您邮箱。”前台姑娘笑着答应。

梁和等啊等，盯着微信出神。那张纸上还有他的画。

突然手机一震，一条好友请求发过来。

昵称叫苏维，头像是常见的风景，好友请求写着：“我是苏维。”

梁和赶紧点了通过，随后跳转到聊天界面，苏维递来一张图片。

带字的那面，他把字拍的很清楚。

苏维发来一条：“背面是画。”

梁和几乎要从椅子上跳下来，他没顾上想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慌张，手指在屏幕上快速飞舞——

“背面不用了。”

“谢谢您。”

“您忙吧不打扰了。”

他盯了手机屏二十秒，确认苏维不再回他，慢慢呼了口气。他下载了照片，照着纸上的记录在网上搜索。最近这批实验做得还算顺利，若是不出意外的话等这所有的实验结果汇总汇总，再加上之前做完的一些，足够写毕业论文了。想到这里梁和浑身起了干劲，他觉得世界突然又美好起来了。

苏维坐在宽敞的办公室里，桌上放着梁和昨天落下的纸。今早的电话让他有些开心，许是因为拿到了梁和的电话号码。他拿起那张纸，翻过面，仔细端详着白纸上画着的场景。铅笔淡灰的笔触很干净，看不出修改的痕迹，画上的两人姿态很生动，右下角写着17。他把这张白纸重新折好放进西装内袋，看着办公室落地窗外的阳光斜斜暖暖地照进来，笑容微微绽开在嘴角。

苏维内心有种预感，他还会再见到梁和的，一定会。

没了邵之洺的日子梁和过得更加规律而简单。现在天气慢慢转冷了，他平常下了实验没什么事做。天台风太大，去那抽烟也怪难受的。他突然想起闲暇时刻也可以利用一下，重拾起当年大学时开展的一门爱好。

这门爱好学校里没人知道，他不好意思往外说。他怕招来异样的眼光，让人觉得他奇怪。

这个周末他坐地铁去了三江路，出了地铁站往前走了大概八百米，往左拐进了一条小巷。小巷旁边留的净是些老建筑，虽然老但是保留着历史的痕迹，透出上个世纪的朴素感觉。那个年代的居民楼层数少，空间规划样式单一，但是人看了不会有紧巴巴的感觉。反而觉得有种从心而发的舒坦。

梁和走到巷头拐角处，进门爬到三楼，敲了敲门。

“哟，小梁来啦！真真是有一阵子不见你了，可想死姐姐我了！来让我抱抱！”珍绣坊的老板娘开门见是梁和，脸上的笑发自真心，作势要抱。

“珍姐，别这样别这样。我也很想你。”梁和脸红地躲开老板娘的攻击，害羞的模样让她心情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