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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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从商场出来，苏维将衣服塞进后备箱，说带你去个好地方。梁和好奇，但苏维故作神秘，什么也不说。

苏维启动车子，驶向公路，路上有些堵，只得一路走走停停。不知走了多久，苏维拐进一个僻静的上坡路，把车停在路边。

不远处是造型别致的黑色栅栏式大门，呈拱形，上方立着突出的尖刺，式样精致，满满的欧式古典风格。苏维推开大门，带着梁和走向道路左侧的门房。

“两张成人票，谢谢。”苏维付钱，工作人员麻利地给了两张票，梁和接过来，发现这门票也做得十分有纪念意义。硬质的卡片正面是景点的全貌，背面做成了明信片的式样。

“走吧。跟我来。”苏维比梁和多走出半步，在前面带路。苏维的步伐放的很慢，梁和拄着拐杖在后面跟着，倒也不显得吃力。

面前只有一条小路，两人走了大约四五百米的样子，小道旁边是平坦的草地，但因为现在是冬天，只有光秃秃的草皮。沿着一路上坡，展现在二人眼前的是一座占地不少的独栋西式建筑。

“……哥哥，这是哪？”梁和抬头望着眼前的府邸，不禁被它浓重的历史气息所吸引。建筑外墙以温和的黄色为基调，局部以棕灰色花岗岩石料间隔开作装饰，顶部石料雕刻繁复精致的图案，房顶分别铺设曲红、蓝色、绿色的瓦片，粗放之中不乏细腻的精巧。

“进来就知道了。”苏维眼中带笑，带梁和跨进了建筑大门。

屋内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像一头钻进了另一个国度。与现代的能住人就行的建筑不同，这里一进门是富丽堂皇的大厅，左右两边分别有盘旋而上的楼梯，流畅的曲线沉淀着当年设计师的严谨与细致。整个建筑里游客不多，不远处时而会传来细微的交谈声。

二人没有在空荡荡的大厅驻足，梁和被苏维带向左边的偏厅。

“这里是迎宾馆。当年这里还是殖民地的时候，由外国建筑师设计建造的。你看，这里是从前举行宴会的地方。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苏维像个彬彬有礼的管家，不紧不慢地带梁和细细地参观。

宴会厅正中有一张长桌，长桌旁边是一片不大不小的舞池。舞池一角摆着一架木色的三角钢琴，据说这钢琴还被历史上一位著名的女士弹奏过。

出了宴会厅，是一间过渡式的小房间。房间里没什么特别的，一面墙装了壁炉，旁边是一方圆桌。这栋建筑里的家具几乎都被围栏围了起来，游客只能保持一定距离驻足观赏。

二人出了偏厅，沿楼梯上了二楼。二楼比起一楼，多了更多生活气息。梁和被带往一个房间，房间正中一面墙的三分之二被设计成向外凸的弧形窗，精致的沙发和其它家具错落有致地摆放在房间中央。屋内富丽堂皇，只看一眼便觉得矜贵的陈设无一不显示出当年这里的奢华与辉煌。“这是客厅，是当时住在这里的一家人平常休息娱乐的地方。”

墙上挂着精致的画作，墙面贴着精致的暗金壁纸。这房间又高又宽敞，就连房屋的边棱处都设计了繁复的花纹装饰。整个房间被布置成以金红色为主题的风格。这样的室内结构梁和从没见过，新奇地四处看，表情是与平日温和相异的兴致盎然。

苏维带梁和缓步穿过客厅，来到主卧。卧室的陈设意外地简单，只有一张双人床，穿过主卧是一间母婴室。

又是个过渡式的房间。这里两端连通，一边连着大人睡的卧室，一边连着儿童房。母婴室空间不大，只有一套桌椅，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多余的陈设。家具颜色与下半面墙相得益彰，泛着珍贵又不失洋气的暗红。

“这里只是给产育后的母亲提供哺乳空间及休息的地方。这房间的亮点在这里。”苏维引着梁和看向房间一头的门框，“看门缝里的设计。专门建造成了滑轮结构，这样在房门推拉时可以保证安静。房间没有门槛，不会对抱孩子的母亲造成不必要的障碍。这是那个时代设计师智慧的再现。现在的建筑中不会再有这么用心的设计了。”苏维向梁和不紧不慢地介绍，话语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惋惜。

梁和伸出手，询问般的眼神看向苏维。苏维鼓励似的点点头，梁和便小心翼翼地移动推拉门，眼前的滑轮随着推拉门的动作灵活地运转，明明是再生硬不过的机械设计，融合了先人的智慧后仿佛有生命似的各司其职。苏维淡淡的说，给滑轮保养的润滑油都是精心特制的。无处不透着设计师的严谨和细腻。梁和撤回手，眼神是前所未见的灵动与活泼，活脱脱像刚刚踏入凡尘俗世的精灵，满眼是对新奇事物的惊喜与赞叹：“真神奇！”

苏维看他惊喜的表情，目光忍不住在梁和脸庞上流连。

下一秒，苏维不受控似的吻向梁和的前额，像绅士对豆蔻少女温柔的追求与告白。柔软的唇在微凉的皮肤上停留，轻轻地反复碰触，无言地诉说着不掺杂质的珍惜。

“啊……”梁和不知该怎么反应，呆呆的仰头任苏维亲吻自己。一个吻说长不长，几秒说短不短，梁和突然往后一错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苏维表情一瞬间有些落寞。身前的梁和低下头，看不到表情。

“……不喜欢？”苏维平和的声线在头顶响起，淡淡地分辨不出情绪。

梁和左手紧紧攥着拐杖顶端，右手有些神经质似的反复抓着裤缝。他没有抬头，碎碎的头发隐隐约约半掩着红通通的耳尖。二人僵持片刻，苏维以为对方不打算给自己回应，叹了口气，正要转身准备带他下去，突然右手食指被对方抓住。

“没有。没有……不喜欢。”梁和的话语有些飘忽，抓着手指的手心里沁着一层薄汗，传递着对方的紧张。

梁和呼吸突然变得急促，双唇不住地颤抖，右手倏地使力，带出几乎破碎的话语：“不要走，别走……别离开，不要。”

梁和自出事以来还未曾表现得这么激动过，在理智的状态下。他第一次显现出紧张害怕的情绪，死死攥着苏维的食指。平常不多话的他竟然连着说了一串不要抛弃他的词汇，就算冷静如苏维也感到十分诧异。眼前的低着头的人忽然抬起脸，他误以为苏维不要他，表情是令人不忍直视的小心翼翼和脆弱，好似一旦听到某个答案就会碎裂似的，任谁看了心尖都会揪起来。

苏维来不及多作反应，眼神蔓延出一丝前所未有的慌乱。他赶紧上前，一把环抱住梁和：“对不起，不是要丢下你。不怕了哦，不怕。”苏维让梁和的头趴在自己肩膀上，一手拥住他的后背，一手在他的后颈处一下下安抚着，一遍遍地重复着道歉与安慰的话语。

梁和慢慢地平复下来，他轻轻推开苏维。苏维缓缓放开拥住他的双手，目光探寻着梁和的表情。

梁和的表情混杂着羞赧与懊恼，外加一大半尴尬和不知所措。迈不开步子似的，红着脸站在原地。他的目光短暂地与苏维交汇，随后迅速移开，定定地看着摆弄拐杖的手指，不肯把头抬起来。

苏维试探地伸手，手背触上梁和发烫的脸颊。梁和像以前一样随他碰触，苏维心想不好再刺激他，对方的心意不能被逼着说出来。苏维对此很有耐心，梁和方才那句不算肯定的回应已经让他十分欢喜。他柔声对梁和道：“还有一半没看完呢，走吧。”

梁和点点头，像从什么咒语里解脱似的，动作带着些许局促，脸红红地跟着苏维下楼。

从二楼下来走向另一侧的偏厅，目之所及是一间再明朗不过的花房。整个房间用透明的玻璃包起来，玻璃特地把表面设计的不平整，从房间内看不清窗外，却将阳光尽数包揽进室内。

花房里养着各种各样叫不出名字的花草植物，温室由专人精细地照顾与打理，使得今日的花房一如那年那日一般开得古典而惊艳。梁和被这一屋子花花草草转移了注意力，凑到一株开得刚好的百合前，好奇地嗅着花香。

苏维悄悄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稍微后撤几步，不动声色地站得远些，小心地举起手机，让镜头的焦点对着身前梁和的侧颜，轻点快门键，偷偷拍下眼前的画面。

梁和浑然不觉，从这头细细地看到那头，苏维跟在他身边，时不时地帮他分辨花卉的种类。

二人间的气氛恢复如常，好像刚才在楼上什么都没发生过。

从花房出来，有个靠近出口的房间。那是个半地下结构，苏维说那是从前那个时代管家住的地方。这个屋子从前还作过软禁人的囚室。历史上一位将军也曾住过这里。

给仆从住的房间背阴，屋里的空间虽然尽量保持整洁却不免寒酸。这里没有主人房明朗的装饰，从家具乃至墙面都是清一色阴翳的铁灰。梁和观察着这个屋子，脸色渐渐地有些发白。

苏维察觉到梁和的异样，“哪里不舒服？”

梁和摇摇头没说什么，随着苏维撤出房间。

房间外再走一段距离便是这景点改造的出口。走廊两侧辟出了许多空间来售卖有关此景点的纪念品。见梁和步伐放缓，苏维问：“要礼物吗？哥哥送你？”

梁和依旧是笑眯眯地温和模样，点点头说好。

苏维带着梁和慢慢逛着纪念品，多数是些明信片公交卡之类的东西。从摊子上一件件扫视过去，苏维的目光停滞在一青铜色的小口哨上。

小哨子造型简单而细长，坠着的金属环上挂着缩小版的迎宾馆造型。梁和倒是先他一步拣起这哨子，二人的眼光居然出奇地契合。

苏维带着笑意：“喜欢这个？”

“漂亮。”梁和点点头，轻轻地吹了下，口哨发出清脆的声响。

苏维结了账，带梁和走出迎宾馆。户外的空气清新却冷冽，吹得人一个激灵。苏维伸手紧了紧梁和松开的棉服领口，梁和开口问：“哥哥来过这里？”

“嗯。读书时在这里做过兼职。好玩么？”苏维问他。

“开心。哥哥带我玩。”梁和给了五星好评，附带一句话总结。

“要回去吗？回家吃饭？”苏维领着梁和绕回来时的小道，上坡变下坡。直直地通向来时的大门。

“奶油蘑菇汤。”梁和咂咂嘴，这是苏维前两天照着食谱开发出的新菜，浓郁鲜香的味道熨帖着梁和每一处的味蕾，让人说出名字便能回忆起那时的诱人美味。

“好。”二人缓缓走向大门，伴着腊月冬日浅白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