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爱情曾经回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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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31日傍晚6点30分，化工六班的同志们聚集在宿舍楼前，接受不二的检阅并训话。而此时他们真正的领导——手冢国光同学还在宿舍里和大石一起认真检查要准备的东西都拿齐了没有，比如梳子，钱包，风油精，醒酒药，创可贴……

不二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激情澎湃地向大家挥手：“同志们！”

同学哑然。他要是喊的同志们好没准就配合着答一句首长好了，偏偏少了个字，下面的人只能莫名其妙看着他发呆。

不二很开心。这次活动知情的都明白是谁的功劳，虽然他现在已经不是班委，在班里威望却更高了一层，说话都带上了几分幸村的腔调：“胜败在此一举，精诚合作，金石为开。大家要重视起来，把今晚的舞厅当成战场，打出我们化工的风采！”

见下面的哥们个个自信爆棚，不二欣慰：“我们的目标是——”

轰然而应：“没有蛀牙！”

不二差点摔倒，心中暗骂广告真是毒害青少年。

“是联谊！联谊！”不二握拳，“今晚是公平竞争的大好机会，同志们一定要记住，在团结的前提下发动攻势，时刻维护我们化工的大好形象，决不能为同一个女生争风吃醋，更不能当场开打，如果不幸看上相同目标，谨记风度第一，风流第二，决斗的话等回自己家再说，千万不能让社科的人妖看笑话！”

“报告！”有人举手，“到时候能不能让班长离我们远点？”

“就是就是，本来女生就不多，他要是一出现，咱哥们更没希望了。”

“兄弟拜托啦，只要班长不抢人，我们对自己有信心！”

不二叹气。这帮人真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良心都被狗吃了，为什么就不能给自己的同类一丝温暖呢？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妒红颜红颜薄命薄命怜卿甘做踏脚石吗？

嘴上却答应得很痛快：“没问题，手冢就由我来盯梢，绝对不给大家造成任何干扰。”

手冢说：“嗯？”

手冢跟大石刚抱着两个大包下来就听见不二在说自己名字，直觉不是什么好话。

不二甜蜜蜜一笑，把手冢一把拉过来：“欢迎班长给我们做战前动员！”

“呃……”手冢愣了一下，不明白这些人不赶紧去舞厅抢占有利地形，在这凑什么热闹，习惯地溜出口头禅：“不要大意地上吧。”说罢，带头向舞厅走去。

……

化六的人两眼冒着绿光，跟着手冢走向幸福和谐的安康大道，不二边走还不忘跟身边菊丸感慨：“看看，不愧是班长，水平就是不一样。”

不二赞叹：“不着一字，尽得风流。”

菊丸挠脑袋：“nia~~没，没听懂。”

去舞厅看什么？自然是看琳琅满目的女生！

何况迹部一句“沉醉在本大爷的华丽中吧！”硬是把原本应该鬼影煌煌的舞厅整得如白昼般明亮灿烂，想趁机摸一把亲一口吃一豆腐的都找不着机会，除了瞪着大眼欣赏美，还能干吗？

要说社科的女孩也没想象中那么出挑，要搁大街上大部分都是认不出来的那种，但人家首先胜在数量，长久以来仿佛在修道院里过这禁欲生活的爷们霎那间如同掉进了女儿国，巨大的冲击使他们一时都没人能找得着北；其次，社科的姑娘们永远走在校园的流行前端。俗话说三分靠天然七分靠打扮，本来十七八岁无丑人，略施粉黛后个个都是天仙。这点不是我片面结论，而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当年我在天大图书馆第四层里看小说时身边坐的美眉个顶个的潮的滴水，后来为了写论文，去第三层的工科书架待了半晌，身边坐的几位师姐戴着黯淡的眼镜，头发乱糟糟绑成一团，衣服看上去和脸一个颜色，而她们的脸由于长期的睡眠不足又和墙皮一个颜色。而且，我离开时瞥了一眼，发现她们拿的竟然都是化工参考书！作为一个化工学院的女生，我立刻有了抓紧现任男友死不放手的觉悟。

今天社科女孩的穿着打扮是有隐情的。我们说过，社科院的两大女生梦中情人一个是迹部另一个就是忍足，而且后者的受众更广泛一些，如果说迹部不过频频在怀春少女的闺梦中出现。那么忍足便早已达到了老少咸宜男女通吃的境界，频频在上至单身讲师下至附中学妹的春梦中献身。这种人的老底自然早就被有所准备的女生摸得通透。得知忍足最喜欢长腿，于是今晚的女生清一色的短裙，在凛冽的北风中昂首挺胸美丽冻人。当化六一行人走进舞厅，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红萝卜的胳膊呀白萝卜的腿,花芯芯的脸庞呀红嘟嘟的嘴，小妹妹跟情哥一对对，刀压在脖子上也不悔……

乾轻轻说了句：“哇塞。”转身喷了大石一脸的鼻血。

这并不代表这些姑娘们都对忍足有想法，事实上如果迹部放出风说自己喜欢穿军裤的女生，估计这里至少有一半会毫不犹豫不爱红妆爱武装，问题是迹部还没变态到那个地步……不，应该说迹部压根就没什么特殊喜好，你就是穿比基尼搁他眼前晃悠，在他看来也跟削了皮的土豆没啥区别。

所以今天的舞厅是裙的世界，是腿的海洋，而忍足对每□□夕相处的同学早就没了任何新鲜感，姑娘们白穿得那么暴露，全成了化工一班流氓的福利。

在这种情况下，仍然坚持半长风衣长袖衬衣加上一袭长裙的优纪，反而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看惯了自己人芝纱那种风风火火，又耳濡目染半天露腿妹妹的大方开放，优纪的出现，让所有人都眼前一亮。

优纪和芝纱都是漂亮女孩，却不是同一种味道。如果说芝纱像朵玫瑰，鲜艳热烈而且顶花带刺（这黄瓜吧？），那么优纪便如一枝百合，婷婷玉立文雅清纯，社科院的环境将她熏陶出腹有诗书的气质，而从小到大的出众容貌，又使她多了些绝世独立的清高。这是社科学院的一朵高岭之花，没有人不称赞她的美，却连对着流流口水都觉得是种亵渎。

以上是我一时抽风的文艺产物，实际上是这么回事：男人都喜欢芝纱这样的，干脆利落大大方方容易合也容易散，没什么心理负担，而优纪这类型的一看就还生活在上世纪，没准还死心塌地信奉从一而终一吻定终身，没有领证的觉悟谁也不敢下手。别说什么这样的才是做老婆的好选择，哪个大学男生是抱着找老婆的念头谈恋爱的？何况这年头刚烈贞节的女人压根没人要，二奶小三才能大行其道，要不怎么姜岩尸首都火化了，王菲东方两个还没被雷劈死？

那天晚上容貌平平的姑娘都已经分包到户，优纪仍然孤独地坐在角落里。其实男生们不是不愿上去搭讪而是不敢，就像面对一个令人食指大动的生日蛋糕，除了寿星谁也不敢切第一刀。这时候要是有个敢于吃螃蟹而且有资格吃螃蟹的勇士上去邀请她就好办了，问题是化工的人不约而同觉得只有色艺双绝的班长才配得上这种尤物，而手冢此时早被言出即行的不二拖出去了，直到舞会结束都不会出现，保证不产生任何威胁。

没办法，美丽的女孩总是寂寞的。

又一曲音乐缓缓响起，仍然无人前来。优纪温柔地笑笑，发觉今天过来真是个错误，准备起身回寝室享受一个人的夜晚。

一位先驱却在此时出现，勇敢地向她伸出了手。

“同学，你好，可以赏光跳个舞么？”

第一位吃螃蟹的勇士，叫做河村隆。

河村这个人很低调。

虽然他也隶属桃谷六仙中一员，在之前的22章中却只出场过一次。而他完全有在立海大呼风唤雨的资本：承包了立海所有食堂的那位总经理，就是他老爹。

因此他也算半个教职员工子弟，虽然名头没亚久津菜菜子他们响亮，实惠却比这些人强得多。不说别的，光每天不花钱就能在任意一个食堂吃小炒，这得多大的特权？许斐都没这种待遇。而丸井要能混上这种出身，那就圆满了。

幸好河村天性纯朴，根本不懂得利用这种优势给自己捞好处，反倒不二他们借着阿隆哥们的名义沾了不少光，吃大排从来都能挑着肉最多的。

河村没参加任何社团，平时也没什么业余活动，空闲了就去食堂给老爹打工，站在窗口卖卖饭啊舀舀汤啊什么的，顺便熟悉一下未来的工作环境——你别看不起食堂里的大师傅，一年能从学生口袋里挣多少钱？说出来吓死你！

不但薪水可观，学校里除了期末时的阅卷老师，就数这种人吃得开。学生为了用最少的钱换取最多的饭菜无不对他们笑脸相迎低声下气，这也惯出了这些人的毛病：男生笑酸了牙也不予理睬，该打一块钱的米饭照样只给八毛，一轮到美女就三毛的米饭用大盆，吃完这顿还能带回家喂宠物。

这种潜规则没人不知道，所以像优纪这样的女孩自然资源要充分利用，每次吃饭她们寝的姐妹会把自己的菜单写在一张纸上，于是优纪便满头大汗在各个窗口穿梭，手里托着六个饭盆。

河村站了没多久食堂就注意到了这个姑娘，毕竟全身透着江南水乡气息的女孩一顿吃两块钱的米饭还是很少见的。以河村的头脑很快就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对她那些姐妹腹诽的同时自然而然对这个姑娘产生了一丝怜惜，每次她打饭都特意多给一勺，意思是你多吃点补补身子，不然那些饭盆你都拿不动。

这样没过几天，优纪手里的饭盆便变成了十二个。隔壁寝的女生也开始拜托她了。

河村的心理很矛盾，一方面他觉得这无疑是欺负人，顺便也贬低了自己的人品——河村敢拍着胸脯保证无论谁来打饭自己都是一视同仁的，绝对没有厚此薄彼的情况出现，另一方面，却又暗地里希望这个姑娘多出现几次，谁不喜欢看两眼美女？

能在班级舞会上遇到优纪，绝对是意外之喜。

在舞曲声中优纪和气地把手送到了河村手中，于是那一晚两人便舞出了一室清幽。周围的人都看呆了：女生玩命打量河村隆想发现他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能博得优纪垂青，男生玩命咬衣角心想早知道这美眉这么好说话我就上了，大好机会让他丫的河村给夺了去。

一曲舞罢，优纪立刻被冲上去的男生包围主，河村连声谢谢都没来得及说就被挤到了门外，差点撞上晃晃荡荡的不二。

不二笑眯眯地瞅瞅河村发烫的脸，做出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阿隆，走桃花运了？看上了哪个姑娘？”

河村嘴角动了动，却没说话，涨红着脸笑笑，突然飞快地跑开。

不二看傻了眼：“呐……阿隆怎么啦？”

手冢冷静地回答：“不知道。”

虽然对优纪仰慕已久，河村却没有任何再进一步的念头，他觉得能这样远远看着梦中的姑娘就很好了。并不是每个人都和幸村不二一样头角峥嵘锋芒毕露，总有些人注定做配角，也心甘情愿，习惯了做配角。

他没有想到，居然很快又遇到了她。

再次看到优纪时，河村正在窗口后面帮厨包饺子，挥舞着菜刀剁肉馅剁得咣咣作响。

优纪一手端着一个大汤碗，一看便知是给别人带的，正在费力地试图拿起第三个面盆。天气寒冷食堂里又没有暖气，所以她戴着手套，手指的动作自然有些笨重。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一下没保持住平衡，三碗水饺全扣到一个倒霉蛋身上。

要说这也是常有的时，女孩子道个歉也就罢了。偏偏优纪赶上的不是什么好鸟，当时变了脸，指着优纪鼻子一顿痛骂，不依不饶非要赔自己防寒服不可。扬言说这是世界名牌雪斯登的，优纪不拿出二百块钱来就不让她走。

优纪慌了手脚，想分辨却不知道说什么。而让她帮忙打饭的几个女生早不知道躲到了哪里，估计在商量一会儿怎么让她赔自己的饺子。

河村一时热血沸腾，抄着菜刀就要往外冲。

立即被大师傅们镇压于案板之上。这些人在食堂干了这么多年，早就知道什么事必须管什么事不用管。现在优纪就属于不用管的闲事，不过是俩学生发生矛盾，河村要是举着菜刀出去那立刻就成了食堂工作人员手持凶器和学生斗殴，这性质可就变了。

河村正急得上火，亚久津走了进来。

他本来是来找河村的。同是立海子弟，他们俩本来就互相认识，后来暑假又一起学过空手道，观月被亚久津打跑了之后替他的就是河村，咬牙坚持着一直撑到了毕业。因此亚久津对河村向来高看一眼，觉得这家伙算是个爷们，对自己脾气。此时他闲得无聊，便晃悠过来打算寻河村开心，一搭眼却看见自己寻找的对象正被人按在案板上手里还握着菜刀，双目喷火不知瞪着哪里，顿时吓了一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亚久津的感觉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那个绞着衣角不知所措的女孩可不就是上次演话剧的那个么！那鼻子，那眼睛，那身材，绝没有错！

不待大脑做出反应，亚久津已经走上前去，一把推开吱吱个不停的孬鸟，冷冷问道：“兄弟，嘛事？”

孬鸟正骂得高兴却被人打断，歪着脑袋瞄亚久津：“你谁呀？有你屁事？别不知道自己行老几！”

亚久津咧嘴一笑，摸出根烟点上，对着孬鸟鼻子缓缓吐个烟圈。

“有我嘛事？”亚久津啐掉烟，伸手揽住优纪的肩膀，一点下巴，“这是我老婆，你说有我嘛事？你一个大男人，欺负个小姑娘挺开心啊。”

话音一落，上去干脆利落就是一拳，当场把人打翻在地，之后又是痛快淋漓地几脚，要不是优纪拼命拦着，那人估计就废了。

亚久津收拾完人心情舒畅，向优纪不容拒绝一伸手。

“我是自动化的亚久津仁，你叫我阿仁好了，今天请你吃午饭。”

河村眼睁睁看着他带着优纪走出食堂，跨上一辆破驴扬长而去，却什么也做不出来。回到寝室不二看他不对劲，打探出怎么回事，一个劲鼓动河村去和亚久津说清楚。“朋友之妻不可欺，分明是你先看上的嘛。”不二义愤填膺，“他要够义气就不能抢哥们的老婆！”

河村依言去找亚久津，却淋了一头水回来。

“没什么。”他反而安慰不二，“这样挺好的。”

河村说：“至少我能确定，他是真的对优纪好……”

亚久津是真喜欢优纪，她完全是他梦想中的女孩，美得做梦都能乐出来，见千石整天和这个那个女孩玩暧昧也不瞪眼了，反而真诚地建议：“定下来吧，给自己定个合适的。你看我，铁了心了，非要优纪跟我的姓！”

千石一听到优纪就想起芝纱，顿时就苦了脸：“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操！”亚久津不屑，“你他妈拽什么文啊。”

那段时间，是亚久津最快乐的日子。

第二学期开学之后回来，亚久津却再也没提过优纪，每次千石人模狗样出去约会的时候他就喝酒，一瓶一瓶地灌，把自己弄得烂醉如泥。

千石回来吓一跳，搂着亚久津大叫：“阿仁？阿仁？你怎么回事，要不要我把优纪叫来？”

“别跟我提她！”亚久津血红着眼睛快哭出来一样，满口吐白沫，“别再跟我提她！”

千石不敢吭声，看着亚久津又一仰脖灌了一瓶，扑到被子上全身发抖。

“优纪她……”亚久津的声音带着哭腔。

“她成我妈了……”

千不该，万不该，亚久津不该把优纪带回自己家去。

亚久津教授，纯粹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亚久津仁没法子，他知道不是优纪的错，可是他能怎么办呢？

那个披着人皮的混蛋，毕竟是他亲生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