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圆舞曲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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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钟蔷可没那么好打发了。

但是孔翌自有他逃避的方法——身高差距实在有些大,他一个跨步钟蔷得迈两三步。

孔翌说完就蹬蹬地走了，钟蔷跟在他后面,气鼓鼓的。

“腿长了不起啊！”

孔翌转过头,轻轻地说：“祈祷会要开始了，先赶路再说。”

钟蔷一撇嘴，看着走得越来越快的孔翌，心里泛着嘀咕,还是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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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宫巍峨,各路宫人各司其职。

钟蔷在游戏中的具体身份是负责采购材料的侍女,而孔翌是国王王后一家的大管事。

令她欣喜的是，她在王宫列队参与祈祷会的宫人中看到了另一个玩家。

这是一个男玩家，名叫张刚,路人脸，举止谨慎呆板，在王宫里的身份是普通园丁——简单而言就是记不住的那种。

钟蔷在人群中记起他的脸时还雀跃了一会儿,但很快发现这位玩家现在还是一脸懵，从进入游戏到现在一直在后院里拔草，一点都不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钟蔷隐约感觉出来，他们这些玩家分布在这些岗位上,像是在为什么事件做准备。

而此时,所有宫人列队在广场上，迎接祈祷会的开始。这也为他们揭开了这场游戏主线的面纱。

王宫前有耸立的楼梯。所有宫人都站在楼梯下的广场上，而楼梯上方,国王、王后和王子一家站在中央。

孔翌作为国王一家的大管事，站在他们身后；而另外的一边，其他三个穿着红色大法袍的人举着法杖和水晶球走到中央。

钟蔷在人群中抬头，发现这三个人竟然也是玩家！

他们在这场游戏里的身份是教会的大主教！

这场游戏一共八个玩家，按照游戏公平的法则，那一定是四四对分的。

照现在看来，站在上面的三名大主教和孔翌是一方的，而钟蔷、雷德、张刚和另一位不知道在哪里懵逼的玩家是另一方。

那一方的玩家像是已经了解了很多关于游戏的信息。

三名大主教非常熟练地在水晶球前吟唱。

钟蔷在人群中悄悄转头，看向了周围。

路人脸的张刚也看向她，拼命地做口型，对现在的情况越来越迷惑。

为什么另一方的玩家不仅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而且都会了游戏背景人物的祈祷能力，但钟蔷这边的人连情况都不清楚？

人群鸦雀无声，祈祷的歌唱还在继续。

高台上，玩家扮演的大主教吟唱出的咒语萦绕在他们头顶，并听不出他们在说些什么。

一头雾水地结束了这场所有人都要到场的祈祷会，大主教站到人前。

“经过了祷告，神将旨意传达给了众生。”

他清了清嗓子：“王子下一次的酒会上会出现他的真命天女，王子和真命天女结合之后国家将一路昌顺。这一次的祈祷，祷告王子的姻缘顺通然而，神告诉我们，真命天女会在酒会上不告而别。”

国王惊讶地问：“那该怎么办？神意不会就这样溜走了吧？”

扮演大主教的玩家语气不由得往上挑了起来：“因此，我们要做好准备，不让王子的真爱溜走，一定要在午夜十二点留住这位美丽的女子！”

游戏的任务出现了！

钟蔷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灰姑娘的故事每个人都听过。饱受后妈压榨的灰姑娘因为无法参加王子的舞会而黯然神伤，然而，她受到了仙女的帮助，变成了美丽的大小姐，坐上南瓜马车参与舞会，并与王子一见钟情了。午夜十二点来临，灰姑娘就要变成原来的样子了，她只能慌忙逃走，只留下了一只掉落的水晶鞋。

原来的故事里面，没有什么教母的旨意，也没有什么祈祷会。

若是这时的王子知道灰姑娘会在午夜十二点走，而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把灰姑娘留下来了，那整一个故事就会被改写了！

王子不再会拿着水晶鞋苦苦寻找灰姑娘，也不会遇到削足适履的灰姑娘的姐姐。

更不会有翻过万水千山找到灰姑娘的喜悦和有情人终成眷侣的感动。

按照大主教的意思，孔翌他们阵营的目标是把灰姑娘在午夜留下来。也就是说，他们是反童话阵营。

那反过来推测，钟蔷他们这些没有得到祈祷这样作弊力量的玩家，就是童话背景的普通一员，任务自然是维持童话故事的传统发展，必须帮助灰姑娘在午夜十二点逃走！

祈祷会散去，钟蔷第一时间找到了张刚，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和他说了一声，两人要快点找到剩下的那名玩家，统一战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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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落山了，按照规矩，不用值夜班的侍女必须睡在统一的大屋子里。

掌管纪律的大宫女会用一把又重又沉的大铜锁把他们都锁在屋子里。

其他的侍女npc都乖乖地躺到大通铺上了，钟蔷左看右看，想要出去。

她之前不知道侍女会被锁起来，让张刚去找雷德，他们阵营三个人夜晚聚一聚。

先不论不能和同伴碰头，游戏中的第一夜通常都会有最多消息，在这里睡一觉会错过很多关键信息。

无奈，她只能先学着其他的侍女睡下，准备趁其他人都睡熟了偷偷溜出去。

乌鸦的叫声从只有半本书大的气窗里凄惨地传了进来，伴随而来的，还有从屋外秃枝丫上翻过而挤进屋内的单薄月光。

一群沉睡的侍女间，钟蔷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小心翼翼地到门前，右手能量流转，但并没有形成长刀，只是产生了一道紫黑色的刀意，快速闪过，门上的锁就落了。

钟蔷迅速拉开门，在锁落地之前接住了它，没有让它在地上砸出惊天巨响。

她安静地走出侍女们睡觉的房间，进入了走廊。

王宫里非常安静。他们住的犄角旮旯更是鸦雀无声。

走廊弯弯绕绕。这里是下人们走动的地方，隔了几十米才有一盏油灯，连窗户都没一张脸大，两边的墙壁上涂着简朴的土黄色涂料。

钟蔷走了很久，感觉出了不对劲，眼神一瞥头顶的气窗，那一轮月亮悬挂在原来的地方，并不能告诉她什么信息。

这条走廊长得过分了。

她停了下来，慢慢转过头。正当她的视线瞥到自己的肩膀的时候，一阵笑声从她的身后传来。

是小孩的笑声。

钟蔷转回头，没有去看身后，继续往前走。但是因为她刚才回头的欲望，身后的东西开始躁动。

它跟了钟蔷一路，在她的身后叽叽喳喳，时而唱赞歌，时而学鬼哭。

但钟蔷没有理它。

终于，前面的走廊出现了变化。她走过了一道门，从下人们走动的地方走到主人们生活的区域了。

地上铺着长绒地毯，两边墙壁涂成深红色，巨大的玻璃窗被金黄色天鹅绒窗帘装点。

背后的声音弱了下来。

但安静持续了不到半分钟，走廊前面的门开了！

走廊上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钟蔷还想多了解一下这座王宫，不想打草惊蛇。

第一时间，她灵机一动，直接扑向了开的那扇门。

门是向外推的，只要站在门外的角落，贴着门轴，那这扇门就是她的掩蔽，可以阻拦开门者发现她。

钟蔷的动作非常灵巧。那扇门半开的时候，她已经躲到了预期中的位置上。

她打算等门那边的人走出、关门后绕着他走，一直跟在他背后，躲在视觉盲角。

然而，那扇门完全打开后，没有人走出来的动静，而门也大咧咧地敞开在那里，没有要关上的意思。

这扇门就像毫无理由地被打开了一样。

下意识地，钟蔷抬头。

正对上一张孩子的脸。

孩子咯咯咯的笑声刺耳极了，而这个笑声就是跟了钟蔷一路的东西。

这个女娃娃金发碧眼，穿着蓝色丝绒的衣服，脖子上戴着精致的细项链，看上去就是个金贵的洋娃娃——如果她此时没有像壁虎一样挂在门的上面、眼睛睁得像把四分之三个眼球暴露在空气中一样的话。

她看到钟蔷抬头的时候兴奋极了，像是迫不及待地要品尝玩家被吓到之后的惊慌和恐惧。

但钟蔷盯着她的脸漠不关心地瞟了一眼，就把目光投向窗外。

小娃娃生气了！憋着脸，把头低得更下了，只用自己藕段似的脚勾住门的上缘，上身冲着钟蔷伸过去。

就在娃娃嘴角的口水快要滴到钟蔷的头顶时，她一把双手抓住小娃娃的肩膀，把这个正在学壁虎的人类小孩子死死抱在自己怀里，小娃娃毛茸茸的后脑勺埋进了她的臂弯里，和她一起看向窗外。

小娃娃没想到钟蔷的动作，疑惑惊慌之后就想推开。但是，钟蔷怀里温暖而柔软的触感像是带着一种奇特的麻醉剂，混杂着复杂的感觉，酥酥麻麻地窜上了小娃娃的后脑勺。

小娃娃一时间竟然陶醉地眯上了眼睛。

钟蔷叹了一口气。

她现在知道为什么侍女晚上不能出门了。

夜晚的王宫变了一个世界。

从窗外看去，原先的王宫外景早已大变样。王宫广场的喷泉正汹涌地喷薄着猩红的血液，下面的池坛里似乎飘着各种生物的残肢；树林景观像是有了生命，自己做出了各种各样怪诞的造型，蝙蝠、骷髅……

而广场上，各式各样的生灵死灵混成一片。优雅的精灵和黑暗的吸血鬼碰杯畅饮，高洁的神父与美杜莎头上的蛇缠吻在一起，前额钉着木桩的死尸在为天使包扎翅膀……

钟蔷怀里的小娃娃沉醉在主神的怀抱里，幸福地咯咯咯笑了起来。

她并不知道钟蔷的身份，只是觉得钟蔷是一个大宝藏。于是，小娃娃转过头，抱着钟蔷的脸，在她的脸上大大地亲了一口，然后极度狂喜地张嘴大笑，露出了一嘴的獠牙。

钟蔷改抱为提，揪着小娃娃的后颈，嫌弃地把她提得离自己远而又远。

小娃娃一下子委屈了起来，两颗大眼睛睁得更大了，像是无法阻止眼珠的掉落一样。

咔——

钟蔷身边大开的门突然自己又要合上了。

钟蔷一个激灵，心里猛地产生了一种兴奋的冲动，在门合上的一瞬间抢先把它垫开了。

用的是手上的小娃娃。

小娃娃被门一夹，真的感觉眼珠子在掉落的边缘，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房间里传出一个男声：“谁？”

这声音有些熟悉。

房间里立马传出了第二个男声：“啊，大人，这是我不成器的妹妹。艾丽，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我在和大人谈事情呢。”

小娃娃，艾丽一听责备，更加委屈了，哭得更大声了，爬起身来嗖嗖嗖地爬上了门的上缘，和一开始一样当一只壁虎，在上面怎么都不肯下来，活生生是个闹脾气的小娃娃。

门因为艾丽爬在上面而无法关严实，里面的动静都传了出来。

男声一：“……”

男声二：“大人，您大人不计小人过。艾丽她还小，不懂事。”

艾丽哭得更大声了。

钟蔷：“……”

男声一：“……”

过了一会儿，男声一舒了口气：“算了，对你们世界的打分就是我刚才和你说的那样，在故事情节上要进一步加油。之后我看情况修改。”

打分？

钟蔷一下子好奇了起来。

同时，她想了起来，这个男声一是雷德！

雷德在屋子里和谁说话？

就在此时，雷德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推开挂着一个小娃娃的门。然而，他转身的方向和钟蔷想的不一样，他直接朝着钟蔷这边走过来了。

钟蔷在一瞬间完成了到底是一脚踹翻雷德严刑拷问还是一拳到腹放倒他严刑拷问的抉择。

就在她正想如自己抉择的一样，一脚踹到他腹部放倒他时，第三个男声在门的另一边响起。

雷德及时停住了。

孔翌从走廊的另外一端走了过来：“工作很顺利嘛？系统封闭后，你和那边一时也联系不上，这样的情况下还努力工作，怪不得那位让你当这任大长官。”

雷德哼了一声：“怎么，看别人干自己原先的工作很不爽？失业大长官。”

“看来你的陛下还没告诉你啊，”孔翌的笑声传进了雷德的耳朵，同样也传入和他们一门之隔的钟蔷之耳，“我还是整个主神世界里的大长官，对外不过是为了麻痹某些人而已。而你，不过只是代理了我之前那些最浅表的工作而已。”

钟蔷挂在脸上的从容表情瞬间消失了，瞳孔紧缩。

“某些人”。

孔翌的语调中笑意越来越深：“我需要和你协调一下那些深层次的工作。”

门之后，钟蔷捂着自己的胸口，靠在墙上。

她失忆后没有有关人际关系的记忆，游戏中的关系和游戏中的背叛一样，淡如水。

对于现在的她而言，信任和背叛都是第一次。

像一颗子弹正击在她的心口，喷薄而出的血液可以将那颗从污浊中醒来的单纯心灵染成发黑的红色。

趴在门框上的艾丽一开始还有些对着钟蔷生气，但唯一作为看过大门两边情况的“人”，即使是牙牙学语的小孩子，她都感觉出了不对劲。

艾丽小心翼翼地把身子挂下来，身子向钟蔷凑过来，像是要安慰她一样。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钟蔷抬起了头。

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睛反映着窗外的光怪陆离。

艾丽突然一震，感觉到了恐惧。

那双眼睛里的情绪与那些混杂圣洁和堕落着的狂欢竟如此和谐。

从她的内在散发出了奇怪的气质。

钟蔷没有说话，桃花眼微微一眯。

她舔了舔嘴角，像是在准备品尝一场大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