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chapter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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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星：【谢谢，我自己能解决，不用担心。】

短短几个字，沈征目光温柔地看了好几遍，随后苦笑一下，放下手机。

事情似乎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

这天早上，沈征在异国的酒店床上醒来。画面似曾相识，是他几年前度假时住的地方。

沈家有个惯例，每一年，沈家一家三口都要抽出时间去度假，短则几天，长则半月，并且放假期间，不使用任何通讯工具联系外界或工作，把时间完完全全用来陪伴家人。这本来无可厚非，可就是在这家酒店的这次度假，让他永远失去了冯星遥。

那时候，他单方面喜欢冯星遥。

其实沈征很早以前就认识冯星遥，毕竟冯家找回了丢失的大少爷，在圈子里算是大事件。但是真正关注冯星遥，却源自一次巧合，那个给自己发邮件的id叫遥远的星。

想查到对方，简直太简单了。

从什么时候喜欢上的，连沈征自己也说不清，但是当他发现时，他已经十分了解冯星遥。

他知道冯星遥喜欢设计，知道冯星遥喜欢气泡水，知道冯星遥以后想去山上建木屋，知道冯星遥习惯睡觉时开着小夜灯。

沈征默默关注着冯星遥，没急着太早表白。一来，他比冯星遥大六岁，他想等冯星遥再长大些；二来，冯家跟沈家的世交有仇，还有错综复杂的利益纠葛，他得先解决完所有麻烦，再正大光明地跟冯星遥在一起。

计划很完美，没想到他失了算。

初闻冯星遥过世的消息，沈征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些求救信息他落地后第一时间就回了信，可刚到家，就被人通知参加冯星遥的葬礼。

多年来，冯家给外人营造的形象，就是夫妻感情深厚，家庭关系稳固，哪怕沈征知道冯家上一辈的恩怨，却怎么也没想到，冯星遥在冯家的生活，其实压抑苦闷，毫无自由。

冯星遥从不跟他提起自己的家庭，沈征还当冯星遥是内向。

冯星遥的作品被冯志轩盗取，而冯家全部装瞎，完全无所作为。对冯星遥的意外离世，冯家只用车祸来对外解释，以简单的葬礼来交代冯星遥的人生。

沈征无法接受。

冯星遥最后的求救，沈征看了无数遍。每看一遍，沈征都会想“如果”。

如果早一点跟冯星遥相认就好了；

如果早一点看清冯家的虚伪冷漠就好了；

如果他没有去度假就好了；

如果度假时偷偷上一次网就好了……

太多如果，却唯独走向了死局。

想到冯星遥最后的日子是怎样的绝望和无助，沈征被痛心和自责淹没。

他需要做点什么。

他先是把冯志轩从云端拉下来，逼迫其在公众面前给冯星遥道歉正名，让冯志轩名誉扫地；此后几年，冯氏也在他的推波助澜下，越发萎靡，漏洞越滚越大，庞大的冯氏就像个脂肥味美并苟延残喘的困兽，在虎狼环伺的资本市场中，一点一点被撕碎吞并。

他为冯星遥报了仇，但痛心的感觉却没减少。因为他的少年，终究是回不来了。

那天他临睡前还在想，他的人生里，做过无数高空走钢丝般险象环生的决定，从未出过错，他也不允许自己犯错。

怎么就偏偏救不了冯星遥呢？

不应该啊。

结果一觉醒来，他回到几年前。

*

沈思芸放下手机，满脸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

戴明发现屋子突然安静，刚刚老婆还在抱怨回国太仓促、没玩够、儿子提前跑了没义气，这会儿却闭了嘴看着手机出神，他便好奇地凑过去，问：“谁的电话？出什么事儿了？”

“啊！你吓我一跳！”沈思芸受了惊，抓住老公的胳膊，“你儿子今晚跟人求婚了！”

戴明也是被雷劈了的表情：“啊？”

“我就说他不对劲！”沈思芸把刚脱下的外套又穿上，边说边往外走，“早定了的行程他非要提前回来，说好不参加的活动，他宁可穿去年的礼服也要去参加，肯定有事啊！”

沈思芸最了解儿子了，沈征做事，从来都是思虑周全，尽善尽美，没冲动过，没莽撞过，没犯错过。他对细节的要求苛刻得令人发指，同一件衣服绝不穿第二次，同一句话绝不说第二遍。

今早他重复了三遍“有很重要的事必须去做”！

原来所谓重要的事，就是跟人求婚！

“你干嘛去？”戴明马上跟过去，“他想跟咱们解释的时候就自己过来了，你别去问啦！”

沈思芸：“不问怎么行？你知道他要跟谁结婚？是冯家的儿子！冯家！”

两人正激烈讨论中，门口传来帮佣的问候声：“少爷，您回来了。”

戴明：“你看，我说吧。”

不消片刻，沈征便进了客厅，见到戴明和沈思芸，也并不意外他们奇怪的表情。

他问：“爸，妈，你们知道了吧。”

沈思芸看到儿子身上，是从来不肯上身的备用礼服。她嘴一扁：“你以前说的你有喜欢的人，不会就是他吧？”

沈征点点头，脸上浮起一丝无奈的笑：“本来不想以这样的方式告诉你们，也不应该让你们从外人那先得到消息，但是我不得不这么做。”

既然老天爷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当然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他得把冯星遥好好保护起来，再也不让冯星遥受委屈。

从得知冯星遥会参加慈善拍卖会之后，沈征就在想这辈子如何万无一失的保护冯星遥，然而他想好了无数个方法，当他在拍卖会现场，遥遥地跟冯星遥对视时，他发现自己多虑了。

怎么保护……

还有什么比沈太太的位置更合适呢？

沈思芸只觉眼前一黑，捂着胸口便往后倒，戴明眼疾手快扶住老婆，只听沈思芸干嚎：“你喜欢谁不好你喜欢冯家的人？你让我怎么跟你刘慧阿姨解释？你让我怎么去见死去的刘爷爷刘奶奶？还有乔家，你准备怎么跟乔鹤白说？怎么跟你乔叔叔说？”

刘家跟沈家，在沈思芸上一辈就是世交。沈思芸跟刘慧更是闺中密友，从小一起长大。后来沈家招了入赘女婿戴明，刘慧嫁进乔家，刘慧妹妹嫁进了冯家。

某种意义上讲，婚姻的确是她们第二段人生。刘慧妹妹在身怀有孕时发现丈夫出轨，又在生产中不幸身亡。之后，刘家老两口跟冯家争夺孩子抚养权的过程中，亲眼看着不要脸的女婿娶了第三者，两个年幼外孙叫狐狸精为“妈”。受了刺激的老两口急气攻心，相继离开人世，刘家败了。

刘慧作为刘家唯一的未亡人，对冯军恨之入骨，对两个认贼做母的外甥同样痛恨。因此，跟刘慧私交甚笃的沈思芸，也带着沈家不跟冯家往来。

这些年，沈家跟乔家合作颇深。乔家虽然不如黎家势大，但是跟沈家利益关系最多，最稳固，沈征当初能一举夺权，乔家出力最多。可以说，如果沈征跟冯星遥结婚，表面上是打破沈黎的传闻，伤了黎家的面子。实际却是自断臂膀，伤了乔家的心。搞不好，是要内乱的。

沈征却安静地听沈思芸嚎完，平静道：“我想明天就去冯家商量结婚的事。”

沈思芸闭了嘴，沉默地打量儿子。

片刻后，她深吸口气，挺胸抬头拿出贵妇的气派：“既然如此，当父母的也不能给你丢人，放心，明天我们一定注意排面。”

她拍拍儿子的胳膊，随后准备上楼：“阿花阿草，跟我去挑衣服！”

走到楼梯口，她又转头叫戴明：“老公你也来！见面礼还是要挑选的，快点！行动起来！move！”

深更半夜，沈思芸以一己之力搅和得全家兵荒马乱，但戴明只是忍俊不禁，答应着“马上去”。

只不过他最后跟儿子对视一眼，低声问：“冯家……你想清楚了？”

沈征看懂了父亲眼中的含义，他郑重点点头：“想清楚了。”

*

两个家族联姻是大事，隔天一大早，冯家就收到了戴明的邀约，提出两方家长正式见面，共同商讨联姻事宜。这足以证明沈家对这次联姻的重视，冯军心情大好，开着书房门，接听来自外界的道喜电话。

任湘君意兴阑珊，早餐都没吃几口，担忧地跟冯星遥说：“星遥，你可以拒绝的。”

“是啊，只要你不愿意，没人逼你的。”冯志轩心里酸出一条银河，却只能装不在意，还得表面关心冯星遥。

冯星遥胃口不错，吃光了盘子里的吐司和培根：“不用，我愿意。”

他用餐巾擦擦嘴，没理冯志轩，对任湘君道：“我出去一趟，跟沈家见面的时间地点发给我就行，我会准时出现。”

说完，他才看向冯志轩，淡淡一笑：“志轩忙就不用去了。”

成功给冯志轩添堵，冯星遥离开餐桌。

冯志轩太上火了，他恨不得把冯星遥的嘴缝上，以前并没发现冯星遥牙尖嘴利啊。

不过他暂时不跟冯星遥争嘴上痛快，他转向任湘君说：“妈，星遥性格就是太善良的，沈家水那么深，他跟沈征结婚，会被人吃了的。”

他这么一说，任湘君愁容更甚。

冯志轩趁机道：“不如我替他跟沈征结婚吧，不能让星遥再受苦了。”

“胡说！”任湘君倏地厉声呵斥冯志轩。

话音落下，她又柔和道：“你有这份心就够了，将来你可是要接手整个冯家的，跟男人结婚像什么话？你就踏踏实实的结婚生子，你哥哥的事我操心就行了。”

冯志轩不敢忤逆任湘君，只能逼着自己回应：“好。”

*

冯星遥换了身衣服，独自驾车去了东风电视台。

上辈子，冯志轩因为获奖，马上给自己巩固才华标签，跟东风合作了一档综艺《完美设计师》。

东风在娱乐综艺这块，多年前曾领跑全国，奈何发展速度没跟上，不断被后起之秀赶超，收视率大不如前。

这也是冯志轩团队与之合作的原因，因为东风的颓败，他们才能开出更多的要求，而他们能给东风带来的流量，是谈条件的重要筹码。

冯星遥抢了沈征只是意外，他也并没有把联姻当做报复手段。所以他来到东风，先从事业下手。

与冯志轩的招摇不同，冯星遥出行特别低调，他那车落地才二十来万，可谓十分亲民，被拦在电视台大门口，也是理所当然的。

大门口写着，刷卡入内，闲人免进。

实际上，并不是只有内部人员才能进去，平时也会有来办事的人。门卫是察言观色的“专家”，通常从车到人看一眼，就知道对方是不是“闲人”。

冯星遥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他在升降杆前停了车，刚准备开车门，门卫就已经到了他车门口：“这地方不许停车！你来干嘛的？闲人免进没看见吗？”

这点儿刁难对冯星遥来说，完全能忽略不计。他心平气和地降下车窗，打算找个借口跟门卫解释。

可他刚露出半张脸，门卫就立刻变了脸。不耐烦被恭敬取代，语气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弓着腰问候：“原来是冯先生，冯先生今天怎么一个人来了？我都没认出您的车……”

冯星遥：“……”

原来是认错了人。

冯星遥摸了摸自己的脸皮，没什么表情地打断了门卫的恭维，“我赶时间，可以进去了吗？”

“可以可以，马上让您进去。”门卫就差给冯星遥鞠躬了，马上动作麻利地让了路。

冯星遥关上车窗，缓缓起步。

看来这张脸，还是有点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