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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匣中雪与气冲云水的对抗不算精彩，但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

吴雪峰是嘉世战队草创时候的主力之一，论地位和资历，甚至不在队长叶秋之下。他与叶雪并无太多交集，新上任不久的主持人潘林绞尽脑汁拉出一个“副队之战”的噱头。可对比起来，向来以稳重态度示人的吴雪峰，话题性未免少了许多。

不过身为老将，就算没有绚丽的技巧和爆发性的输出，至少在经验这一点上，嘉世战队的这位副队长显然更胜一筹。比方说，遇上什么类型的对手应当用什么样的打法；又比如怎样利用不同的地形将理想中的打法实践出来。

有技术人员做过统计，比起面板上可怜兮兮的直接输出数据，气冲云水更擅长策应和辅助队友，而且几乎与战队里每个队友都打过配合。这种与气功师中偏向攻击的海无量大相径庭的路子，某种意义上说明了吴雪峰本人对各种流派风格都谙熟于心。因此，在赛前分析时，蓝雨这边考虑过气冲云水可能的应对策略。

但当某种疑似猥琐流的战术真的出现在赛场上，台下观战的蓝雨诸人仍然产生了某种微妙的情绪。

说是猥琐流也不尽然。准确地说，气冲云水打得极其保守。气功师原是布衣职业，但配合辅助技能，真正铁了心防守，想要强攻下来也非易事。

单单看着电子屏幕上纵横交错的溪流灌木，观众与主持人很快就有了头晕目眩之感。

身处其间的两位选手更不必说。剑客与气功师都是带有强烈东方特色的职业，倘若来回拆招，一者衣带当风大袖飘飘，一者一身劲装剑气冲霄，视觉效果倒是不错。然而，尽管一直处于攻势，叶雪在操作角色之时，却并不如看起来那样如意；气冲云水一径退避的打法令她十分为难。

因此，这场毫无爆点可言的胜局，尽管令客场观众欢欣鼓舞，当事人倒未必如何高兴。至少叶雪下台之后只感觉到一股解脱似的轻松。不过细细想来，对面采取此种对策的缘由也有迹可循，至少多了几分钟考量匣中雪这把新银武，对团队赛大有帮助。

若叶秋听到对面的这番讨论，大约会呵呵一笑——蓝雨拿出了新银武，的确出乎意料，多观察观察也不错；但嘉世的战术是早已定下的，若说只有这么一点撞大运似的鸡肋用途，实在有辱他荣耀战术大师的名头。

——直到现在，嘉世看似未尽全力，其实仍然在打心理战。

团队赛伊始，一叶之秋在团队频道敲了一句：“辛苦了。”

气冲云水回答：“还成。”

这两句令旁人摸不清头脑的对话，拉开了团队赛的帷幕。

蓝雨一方兴许是受了组队赛的鼓舞，刚开场便显得有些急迫地顺着地图压了上去。负责开路的匣中雪更是一马当先，甫一发现敌人的蛛丝马迹，更不多话，重剑一拦就封住了对面的来路。

果然是斗神一叶之秋。

叶雪心里憋着上一局尚未散去的郁气，一叶之秋来得正中她下怀。两个近战角色不由分说短兵相接，但见一矛一剑你来我往，不说观众们看得目不暇接，场上的两位当事人亦打出了真火，连叶秋挂在公频孤零零的垃圾话也被选择性无视了。

[一叶之秋]：现在的后辈啊，别这么冲动嘛！

真难以想象这是嘉世和蓝雨的比赛。

荣耀的拟真程序做得真实极了，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和发招收招时利刃刺穿空气的爆鸣声透过诸多造价昂贵的环绕式立体音响设备，不断回响在场馆中，与电子屏幕上火花四射的激烈交锋相得益彰。现场的气氛早已被调动起来，而转播方两个主持人则一边庆幸自己对本场比赛的爆点预测准确，一边忙着组织起辞藻，哪怕实际上看不出一叶之秋与匣中雪臻至巅毫的精妙交锋，也要假装看懂了、跟着鼓动起自己和观众的情绪：

“一个漂亮的天击！上挑！连突刺！是浮空四连刺！一叶之秋战斗法师的扎实基础体现得淋漓尽致！”

“天哪，匣中雪居然躲过去了！她在反击！这是逆风刺吗？”

“一叶之秋被逼退了！不，那只是个迂回，后跳接龙牙躲僵直！”

新任主持潘林舌头险些打结，暗地里懊恼自己果然还是缺少经验，跟不上这些职业选手的手速。

但更为难能可贵的是，即便这样电光火石之间的交锋，双方的反应和操作都未曾发生失误。叶秋已算得荣耀职业圈子里站在金字塔尖的那一小撮人，他孤身一人坐在后台他自己的“专座”，被屏幕映得泛蓝的脸庞专注如凝固的雕刻。可他的内心却并不像表情那样古井无波。

除了主攻手，他还是队伍里的战术师，需要时刻掌握全局的动向，并为整支队伍负责。叶秋眼里看着与他正面对刚的匣中雪，心里微微感叹，当年那个还需要他鼓动才犹犹豫豫地进入职业圈的新人，如今也磨练出这般的水准了。

但是很遗憾，仅仅这种程度，仅仅现在的蓝雨，是无法挑战嘉世王朝权威的。

早在匣中雪当面拦下一叶之秋的时候，蓝雨那边剩下的术士、盗贼、弹药和守护已经在掩护下排开阵势各自隐蔽，显然是打着趁一叶之秋短时间内无暇分|身的机会将剩下的嘉世队员一一吃下的主意。这样看来，匣中雪一开始略显鲁莽的举动也有了合理解释。

打草惊蛇，声东击西，计划不可谓不精妙。然而，怪只怪他们的对手是拥有叶秋的嘉世。

叶秋在昏暗的后台轻轻笑了一声。自从公频上挑衅叶雪无果后，他也就放弃了从言语上继续撩拨这位向来矜持的后辈的意图，加上蓝雨那边也闭口不言，公频环境为之一净。但与之相反的，队内频道里，一叶之秋的指令却源源不断地下达着：

“右上角坐标(xxx,yyy)，包抄过去。”

行动过程中遭遇了蓝雨的埋伏，枪弹声在不远处响起。

“连进斜插过去，记得隔开对面的守护。”

叶秋分开心思从队员反馈的字里行间拼凑出了局势。不过单靠一个拳法家，短时间内就算拼了命也打不穿灵魂语者的护盾。

“法不容情掩护一下。注意打断术士读条。”

……

“好，云水过来，收网。”

叶秋是看准了时机才发出上一句话的。单从场面上看，这似乎不是个好机会——恰逢匣中雪对着他打出一套连击、气势如虹的时候。

但正如一块玻璃，最尖锐的一点，同样也是最脆弱的一点。

其他几处战场局势亦不明朗，旁观者一时竟都没反应过来，明明战局焦灼，叶秋此时却已抱着笃定的心情，与匆忙赶来的气冲云水打了个漂亮的配合——

一道推云掌顺着一叶之秋被击退后露出的空隙赶了上来，千钧一发之际，听到破空之声的叶雪及时反应过来，操纵匣中雪微微偏过身子躲开这一击。但因了一来一去的叠加，对一叶之秋的连击却无奈落空了。

如果事后分析这一局团队赛，两队都会得出结论，气冲云水这神来一笔，正是整场比赛的转折点。

叶秋之所以被称作荣耀教科书，当然是因为他在荣耀的任何方面都堪称楷模，与队友的配合是其中必不可少的一项。事实上，叶雪在当时就感觉到了，如果有机会打败一叶之秋，那机会只有一次，那就是刚才狭路相逢硬拼技术的时候。而现在，这机会稍纵即逝。

她完全无法再找到有了气冲云水配合的一叶之秋的破绽。

气冲云水当然也非好整以暇，蓝雨的火力公平地照顾到了每位嘉世队员。但他们与自家主攻手的配合，在嘉世正副队长面前差了绝不止一筹。后者的配合几乎不用去刻意配合，打断、拉距离或者突进，就好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令亲眼目睹的叶雪不止一次发出不合时宜的妒忌。

如果，如果刚刚有人能抓住她创造的那个机会，打断气冲云水，或者跟上对一叶之秋的连击的话……

但是已经没有机会了。屏幕中的女剑客挥舞着的重剑忽然现出一瞬间的不自然，与之相对的，斗神一叶之秋可没有丝毫迟疑。

[一叶之秋]：早跟你说过悠着点了。

公屏里一叶之秋的话适时地显示出来，在这一提醒之下，现场技术人员总算来得及调出数据，令现场观众惊觉，匣中雪角色倒下的时候，技能树早已完全空了。原来此前与一叶之秋对拼的时候，叶雪心情急迫中狂飚手速，将招数挥霍得一干二净，这才给了前者趁势直接拿下的机会。

从头到尾，都是套路。

继匣中雪第一个倒下后，再没人拦得住一叶之秋在场上大杀特杀。团队赛摧枯拉朽似的结束，许多身为蓝雨粉丝的观众最后简直要看懵逼了，一场比赛下来蓝雨收获了负2.5分差距，倒是有些脑残粉乐观地幻想，比分相差不大，以蓝雨向来在地图上下的功夫，下一场主场优势扳回一城，兴许还能有盈余。

可问题的关键，难道真的是主场吗？

至少，微草训练室里，看着录像的王杰希就不这么认为。

此时已是半决赛前夕。继百花与霸图之后，微草顺利晋级，遇上的却是更早一步跻身其中的嘉世战队。为了考察对手情报，队长王杰希早将嘉世与蓝雨那两场季后赛反复看了多次，不过每次都能看出些新东西来，使他不禁感叹，叶秋前辈果然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