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六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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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季后赛程的推进，不断有队伍遗憾止步。但从接下来每场比赛愈演愈烈的气氛来看，激烈的厮杀只是将对冠军的角逐推向高|潮，至于失败者，那是不再考虑范围内的。

经过一年的实践，荣耀职业联赛的电视转播和平台直播都早已驾轻就熟。就在b市微草主场，客队粉丝的欢呼和主队粉丝的哀叹声同时响起时，比赛结果已经由电信号同步传送到了全国各地。

进入决赛的是嘉世战队。而赛前被寄予厚望的王不留行和他的操作者，操作奔放，技巧华丽，却也终于也如同第二赛季人们看好的百花双花组合一样，在斗神面前折戟沉沙，无疑令相当一批看叶秋不顺眼的好事者扼腕不已。

但身为当事人的王杰希，现下却反而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失态。客场获胜的嘉世一行已经低调地离开了场馆，他们微草作为东道主，反倒没急着赶去新闻发布会，估摸着是新闻发言人还在苦思冥想该怎么圆之前立下的flag。见队员们除了心情低落点别无他事，队长王杰希也不着急，慢吞吞地收拾东西。

就算要训话，好歹等到复盘的时候再说。何况他自己的思绪还未理清。

老实说，王杰希这副性子平时就显得高深莫测，这会儿更叫几个老队员心里没底。方士谦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趁没人注意，冷不丁冲他道：“刚刚退场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妹子。”

“哦，你一见钟情了？”王杰希头也不抬。

“好像是蓝雨的叶雪。”方士谦没再卖关子。他紧紧盯着王杰希，但对方居然只是微微顿了顿动作，又接着系完手里的包扎绳，这才若无其事地回答他：“看来蓝雨放假挺早。”

“没劲。”没看到想要的结果，方士谦嗤了一声，转而又问他，“诶，说真的，都说赛场失意情场得意，你要不要考虑考虑上次那谁给你介绍的妹子？你们见过面感觉怎么样？”

“相亲”这事儿队里其他人也都是知道的，不过当初是当个稀罕事，谁叫他们英明神武的队长有朝一日居然也被家里人诳去了鸿门宴。此时一群人八卦天性暂时战胜了悲伤，纷纷从失落或哀伤中抽出心神来洗耳恭听。天知道王杰希用了多大的毅力克制住自己没把手里的编织绳扣到自家副队脖子上，但出于礼貌，他还是回答：“那个姑娘很好。”

总不能泼无辜群众一盆脏水。

对方是个好女孩，知书达理，温柔小意，还多少算个荣耀玩家，与他说得上话，听闻他是职业选手后表现出了一定的惊讶。不过也仅止于此。那场在长辈监督之下的饭吃得他味同嚼蜡，好像白开水一样不温不火，他越是回想，越是觉得，这种长辈们亲口判定为“合适”的男女关系，他恐怕无法接受。

在刚刚遭遇了职业生涯一次重大挫折、一年辛苦付诸东流的当下，他跑偏到情感频道的思绪显得如此不合时宜。但这或许是他的潜意识在抗拒思考，抗拒这场失败对他整个职业路线的否定。

因为他引以为豪的、独一无二的魔术师打法，被叶秋“土的掉渣”的打法打得一败涂地，从1v1到团队赛，全部。而事后叶秋给他的评价还不如上一个对手蓝雨。

王杰希的手指在手机通讯录上来回划动。他并不像方士谦以为的那样完全无动于衷，自己的前辈、对手和意中人疑似亲自来看他的比赛，糟糕的是自己还输了——王杰希舌底发苦，真是祸不单行。

或许只能安慰自己，反正已经被拒绝过一次，也不会更丢脸了。

他这样想着，手里的号码却不由自主地拨了出去。刚刚结束了新闻发布会、打发走了队友和经理，他一个人坐在训练室里，还能从窗口看见传达室亮着的灯光。电脑没过多久已经开机，王杰希想起自己本是打算趁夜先看看录像、为明天复盘打个草稿来着，迟疑的一会儿工夫，电话却已经接通了。

王杰希看着显示接通的屏幕，愣了一愣。全明星周末后，他已有小半年未曾与叶雪联系。他除了个人外貌，从小也是顺风顺水惯了的，突如其来的情场挫折一度使他惊讶、愤懑、不知如何面对——但今天拨出去这通电话却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困难。

大约是他太久没有说话，双方清晰可闻的呼吸声充斥在无线通路里，数秒后，电话那头，率先传来女子清冷的声线：“王杰希？王队？”

后一个称呼将王杰希心里稍许旖旎浇灭大半。他自嘲地无声笑笑，与叶雪寒暄：“我听士谦说你来看今天的比赛了？怎么不来俱乐部坐坐？蓝雨其他人来了么？”

电话那一头，叶雪说：“没有其他人。我在b市处理家里一些事情。”

王杰希皱了皱眉头。他起身来到窗前，工人体育馆离微草俱乐部很近，从训练室的方向甚至可以隐约看到顶上现在还未撤去的些许灯火。但与叶雪家所在的方向却南辕北辙。

他没有说出自己的疑惑，盖因上一次对方拒绝他的理由仍令他耿耿于怀。他的选择是正确的，因为叶雪的话很快跳回到比赛本身上去：“你今天打得很精彩。”

王杰希甚至笑了一声：“你不用安慰我。输了就是输了。”

对面停顿了片刻，才继续道：“我很抱歉。那你有什么想法么？”

“我想我当初一味追求个人强大，是不是错了。”王杰希慢慢地说，“其他人虽然不会说，但这场比赛输掉的原因千千万万，最大的恐怕要归咎于我。”

叶雪说：“那……我给你讲个故事？从前有个电竞选手，她荣耀打得很好，可惜不会跟队友配合。但是她的队友们没放弃她，一起磨合……”

“那故事结尾，她拿到冠军了吗？励志故事最后一定有一个完美结局吧！”王杰希笑着打断她。叶雪也知道自己这个鸡汤编的太拙劣，窘迫之际，干脆直言：“反正核心思想就是，你别害怕改变，转变策略后，技术也未必是后退——也许未来某一天，你会发现其实与队友完美配合之后，远比现在的你更强大呢？”

王杰希闻言一怔。良久，他叹了一口气，眼神却温柔起来。如果没有这通电话，借着复盘强逼自己面对失败现实的他或许也会下定决心改变，但必得陷入极大的焦灼中；不过这会儿，有个人拙劣却真挚的开解，令那些尚未来得及发酵的负面情绪瞬间变得不值一提。

他转而想起，半个月前同样输在了嘉世手上，那时候蓝雨一众的感受未必比现在的微草好受。那两场录像曾被他看过不下十遍，在职业选手眼里，看似司空见惯的操作，就好像画卷一样将当事人的心态鲜明地刻画出来。这大约是一种最贴近心灵的对话方式。

“我听说方队要退役了？”

“是啊，新闻发布会就在这几天。”

“这么说，蓝雨也要变一变了。是从训练营里选□□的新人？”

“你也认识的。哈，总不能让叶秋每次都赢得那么容易。”

“附议。微草也不会落后的，明年一起努力吧。”

两人的语气熟稔而轻松，正是朋友间本该有的样子。曾经的矛盾被默契地绕了开去，这大约就像流脓的创口，如果不去触碰，就相安无事——但也再没有机会真正愈合。

许多无疾而终的感情大多如是，倘若不是机缘巧合，倘若没有人率先放弃克制。真是可耻极了。

叶雪在回家的路上挂断了电话。初夏的夜晚，b市还未完全入睡。联盟的荣耀并非这个城市的全部，在更多的或光明或黑暗的角落，寻常人的喜怒哀乐才是每天避无可避的生活。她现在好歹大小算个公众人物，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那样逛街约会是不必想了。可步履匆匆间，偶然瞥见互相依偎的小情侣漫步街头，她也会短暂失神。

临了才高价入了今晚半决赛的门票，她一定是疯了。

现在比赛已经结束。而属于她的另一场战斗，这才刚刚打响。

“我已经取到了剑。我会去大雪山，找到那个岩洞，完成父亲当年没有做完的事情——这样，够不够证明我有资格继承叶家的武学，去参加四年后的会武？”

相传大雪山里的岩洞藏着前人刻下的武学感悟，就算无法印证己身，与大自然恶劣天象的搏斗本就对突破瓶颈大有裨益。不过祸福相依，当年叶雪的父母就是在路上双双遇难。

这是叶家人的心结，不仅令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叶老爷子就此封剑，也迫使叶雪的生活发生重大转折，不得不成为博弈的牺牲品。她选择这件事作为挑战叶家武学传承古训的第一步，象征意义不言而喻。

叶老爷子最终被说服了。

叶雪前些日子已经从尤铁头那里取到了新兵器。剑名“泓光”，比女子常用的细剑更轻更薄，也更锋利。它与匣中雪的银武紫微重剑外形上大相径庭，却一样危险而美丽。

她已不会再像去年那时候一样不自量力地挑战剑池禁地，稍稍调了调日程，选择了难度较低的大雪山“副本”。不过就算如此，她也还需要一段时间来处理别的事情。

例如索克萨尔的操作者方世镜和枪淋弹雨的操作者石东坤退役，例如嘉世打败霸图、再度蝉联冠军后几家战队瓜分各自应得的奖金，再例如蓝雨紧接着宣布签下三个新人喻文州、黄少天和郑轩，还有呼啸战队和蓝雨搞了个青训营友谊赛，身为气功师操作者的方锐却被林敬言一眼相中，连坑带拐弄去了呼啸，声称要当唐三打的接班人。

来来去去，多事之秋。

这也导致夏休期期间，蓝雨俱乐部几乎没消停过。作为副队，叶雪赶回g市后干脆留在了俱乐部。迟了一年终于接手索克萨尔的喻文州，按蓝雨传统也被推上了队长一职，虽然仍因年轻而颇受争议，但至少彼此知根知底的队友清楚他战术核心的作用，因此这地位也算实至名归。

至于媒体，重点从来就不在技术本身。《电子竞技周报》就刊登了驻地记者秦海旭给蓝雨战队的专访，着重介绍了新队长保送g大的好消息。这成绩放在职业圈足可笑傲绝大部分同行。

天知道刚知道消息时，俱乐部简直比喻文州本人和他父母还高兴。

而黄少天则在新闻发布会当天头一次露面就给了在场所有记者一个下马威。他可没什么新人要低调的自觉，全程保持兴奋——结果就是第一个记者给他的提问被他几乎拉长成了个人演讲。

明明只是“接触荣耀多少年了”一个简单的问题，为什么会一直追溯到他当年还是野人玩家时候与蓝溪阁公会的爱恨情仇？

现场记者痛并快乐着。

但对这位的采访却也半点马虎不得，因为黄少天操作的新角色夜雨声烦同样是剑客，难免不会被拿来与队伍里原有的剑客角色匣中雪做横向比较。但这点上蓝雨方面却守口如瓶，一副战术机密无可奉告的意思，使人不得不心理阴暗地怀疑，黄少天在公众面前顾左右而言他是不是蓝雨授意下故意为之。

↑此种阴谋论在不久的将来被火速蹿升的剑圣粉嗤之以鼻。

相比自带腥风血雨的两位同期，剩下的郑轩才像个正常新人。但俱乐部内部还是对枪淋弹雨更换操作者的原因唏嘘不已——队伍里这个弹药专家角色的前任操作者石东坤刚刚检查出眼疾，不适合继续长时间对着电脑屏幕的职业生涯，现已转到国外疗养。

类似的事在职业圈子里已经不是第一起。尤其是早年投身电竞的前辈，物质条件相当艰苦，随着年龄见长，被掏空的身子却很难弥补回来了。有时候蓝雨的几个老队员和留在了青训营工作的方世镜谈起当初筚路蓝缕的日子，话题总会跑向两个方向——一是失联了的魏琛是不是又重操旧业混起了网吧社会团体，二是第一赛季成名的两位大神，叶秋和韩文清谁会先退役——同期的另一位大神郭明宇前些日子也退役了，将驱魔师扫地焚香交给了队里的后辈田森。

这是来自蓝雨对竞争对手的衷心“祝愿”。

这个夏休期联盟似乎格外热闹。除了变动最大的蓝雨，嘉世、霸图、皇风、微草、雷霆、烟雨等等战队都接二连三爆出换新血的新闻，甚至连队长或者副队都换了的也不在少数。刚顺利通过挑战赛回归联盟的诛仙战队也凑趣似的宣布队伍重组，除了养活了大批电竞媒体评论员，也给各家战队的粉丝提供了无数口水战素材。

处于漩涡中心的职业选手更要忙着收集对手资料，分析格局变动后各家的战力升降，再加上重组后队友磨合、公会里三不五时随机发生的抢boss活动，夏休期也轻松不到哪儿去。待到假期将尽，才总算稳定下来。蓝雨队伍里两把新银武，索克萨尔的灭神的诅咒和夜雨声烦的光剑冰雨投入实战，效果很是振奋人心。

差不多就在这时候，叶雪在邮箱里收到了久违的来自大洋彼岸的消息。

“玫瑰与枪”妹子告诉她，明年欧洲这边各国也要陆续组织起荣耀职业联赛了，她加了一个草根队伍，打算打挑战赛拼一拼名额。到时候说不定还要向这位国内好友咨询咨询。

另一封邮件则出自牧师“堕落晨星”，说他很快就要回国。

“我在s市落地。我查过国内的赛程表了，那时候你要随队去打比赛的吧？好歹朋友一场，见个面吃顿饭？”堕落晨星在邮件里很是意味深长，“abigsurpri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