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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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真的喜欢自己？

雍容抿着嘴。

一个花痴自己的爱哭鬼……感觉会很麻烦。

真的要留下吗？

他撑着额头，认真的思考。

刚刚齐谓问他状态怎么样，他没有直接回答。是因为没办法回答。

这些天他的状态越来越差了。

以前，只是脑子里乱糟糟，一片无尽的黑暗。而这些日子里，那黑暗的中心却慢慢出现一个漩涡，屡次，都有种要被吸进去的感觉。心绪无法控制的烦乱。失眠越来越严重，吃药都不管用。默默试过很多种调整方法，全部无效。

这样下去，很危险。

先不管那圣光艺术展，他这种状态本身就很危险。有一种感觉，就这么任其发展下去，终有一天，他会被那漩涡吞没，彻底窒息而亡。

心理医生提出的什么替代源治疗法，他并不认为会有什么效果。

但，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不是吗？

雍容喝干净了杯中最后一口水。

先留下吧。

喜欢自己什么的，只要不表现的太过分，不影响工作，就忍忍吧。

大度与包容，是美好的品质。

他站起来，慢悠悠路过女孩身边。

很明显的，感觉到女孩身体微微一僵。他脚步未停，从她身前走过，丢下一句：“我去散步。”

从他走过来就忍不住紧张的鹿尔听到这一句，还以为是幻听。

……这是主动跟她说话了吗？

还是一点都不凶的语气，虽然，依旧冷冷的调子。

赶紧的，趁机确认：“我跟着您？“

“随便。”真的很随便的口吻。

鹿尔紧随其后。

当然，没忘记十步之遥的距离。

远远的跟着，随他沿着一条路前行。他似乎没什么目的，就那么随意的走着。

这时候太阳已升至空中，夏天的日头，从早上就开始强烈。按道理，这个时刻，行走在太阳下，应该会感觉到热了。但，走在园中时，却一点热意都没有，温度非常宜人，空气非常湿润。鹿尔之后纳闷了很久，还一直以为是最近天气突然变的如此凉爽了？直到后来在园中不经意看到好几个莫名其妙的机器，还有地面上的一些出水，冒气的小孔，偶然的问了其他人，才知道，原来，容园有自动调节温度的设置……

雍容走的不快，漫不经心的。鹿尔趁此机会，倒可以好好看看这容园了。

之前都没仔细看呢。

是真美。

完全的中西结合。既有中国园林的优雅，又有西方建筑的现代感。她越看越忍不住在心中赞叹，太美，太美了。设计这个园子的人，真心太有才华了。

前方的人忽然站住了。

鹿尔忙收了心神，随之停下脚步。

这才发现，已不知不觉走到了红房子前。

小丁介绍过，这栋红房子，就是雍容那间很少让人入内的私人工作室。

他是要去工作了吗？

鹿尔看向他。

他站在那里，却没有动。就只是那么站在房子前。

他今天穿了件暗青色的宽松家居衫，下身一条白色家居长裤，双手插在裤兜里，静静的站着，看着那房子，不知看在哪个点上。

鹿尔的角度，可以看到他的侧颜。

感觉上，他似乎在犹豫。

鹿尔不敢出声，安静的等待。

几分钟后，他重新迈步，却是继续前行。

莫名的，鹿尔感觉到，他的情绪似乎一下子低落了很多。虽然看着还是未变的表情。

走出不远，刘叔出现，手里牵着那两条狗。狗一见主人，立刻摇动着尾巴，飞跑过来。

于是，两个人的散步，变成了两人两狗。

狗狗天性活泼，在他身边绕来绕去，一会儿跑前一会儿跑后。

鹿尔无事，就盯着它们看。她没有养过宠物，不熟悉，不知道它们是什么品种，通身雪白雪白，几乎没有一根杂毛，毛发修剪的干净整齐，毛茸茸的尾巴高高的翘着，十分神气。

对于她这个陌生人，狗狗们也注意到了，似乎还挺感兴趣。时不时会回头瞅她一眼。有那么一两回，视线还和鹿尔撞了个正着。结果就是，狗狗先极其淡定的移开了。

那眼神，一点冷淡，一点骄傲。

……果然狗的性子都随主人走么。

当其中一只再次看向她的时候，她玩笑般的伸出手，轻轻招了一招。真的，只是随便一招，结果没想到的是，那狗立刻飞快的向她跑来。

不过秒钟时间，就到了她脚边，仰着头，望着他，好像在问：叫我做什么？

鹿尔：……

表面高冷，实际却如此不矜持么？

这可怎么向你主人交待啊。

因为，它的主人已回头，远远的看过来了。

雍容是惊讶的。

这两条狗，从小就认生。从不愿意接近陌生人，就连齐谓，也是花了几年时间才熟起来，它们至今都不愿跟小丁她们以及园子里的那些人亲近。所以，平常遛它们，都只能他自己。

想不到，对她，却不一样。

鹿尔被雍容看的有点怕怕的。

狗狗对陌生人亲近，还围着陌生人摇尾巴不停示好，主人心里应该不好受吧？小时候带弟弟出去，弟弟屁颠屁颠跑去跟其他家的小姐姐玩的不亦乐乎，完全把她这个亲姐姐抛之脑后的时候，她就蛮不爽的。

同理心，他也会稍稍不爽吧……

自己干嘛要招手啊……

狗狗看不懂人类的这些心理活动，兀自望着鹿尔，不停摇动尾巴，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

鹿尔实在不忍辜负狗狗期盼的眼神，而且，狗狗那么热情，她若完全无动于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嫌弃它呢。于是，伸出手，轻轻摸摸它的头。

狗狗眯一眯眼，显然很享受，汪了一声。

这一声，立刻招来了它的同伴。

另外一只，以风的速度，瞬间到达鹿尔面前，仰起头，眼巴巴望着她。

鹿尔：……

余光里，瞧见它们的主人只是站在那里，脸上……好像并没有不高兴的样子。

两条几乎到她腰间的大狗还在看着她。

……实在没办法拒绝啊。鹿尔伸了手，一手揉一个，软软的毛发，手感很舒服。狗狗们也舒服，眯着眼享受着，尾巴欢快的摇着。

雍容看着他们。

这是自己亲自从小养到大的狗么？

他站在那里等它们。等了一会儿，依然没有半分回来的迹象。

呵。

“大宝，小宝，过来。”

正玩的高兴的两只狗，听见了熟悉的呼声，终于记起了自己的主人是谁，回应着呼唤，转身朝主人跑去。

大宝？小宝？

鹿尔疑心自己听错了。

这样美丽的庄园，这看起来品种就高贵的狗，不是通常应该搭配比较洋气的名字才对吗。

大宝，小宝什么的，实在……太接地气了一点吧。

就这样继续逛着。直到狗狗们尽兴了，才返回去。

本来今天雍容起的就比较晚，时间一晃就到了中午。

鹿尔到灰房子里面，跟大家一起吃午餐。

她听之前小丁介绍过，容园的厨师有好几个，轮流当值，并不在园子里常驻。做好了午餐，就离开了。饭桌上一起吃饭的，一般都是几个固定工作人员。

都是年轻女孩子，很亲和。主动跟鹿尔自我介绍。三个女孩儿，分别叫巧巧，小合，琳子。

三人对新来的私人助理很好奇。

“你十八了？看着好像才十五哎。”

“你头发真漂亮，这么长，还又黑又亮，怎么保养的？”

鹿尔不是自来熟的性格，本来还担心，自己一个新人，会不会一时无法融入。没想到她们都这么友善，顿时松一口气。她细声慢语的有问必答，很快，就与她们亲近起来。

不愧是专业的厨师，容园的员工餐都这么好吃。

她们一边吃着饭一边聊着。只是，鹿尔还只吃了个半饱的时候，她们却已经停了筷。

“啊，你们都不吃了吗？”

“吃好了。”巧巧笑着说：“你慢慢吃，没事。”

小合性格直爽，快言快语：“看不出呀，你这么瘦，吃的却不少呢。”

琳子八卦兮兮：“是不是近身跟着雍先生，很辛苦啊。”

鹿尔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是我从小就饭量就比较大。”

“那你还这么瘦。真好。”能吃不胖，大概是每个女孩子的梦想了。

“不过，你确实挺辛苦的吧。”琳子说：“雍先生不好伺候的呢。”

原来大家都深有同感啊。

鹿尔咽着食物，可怜兮兮的看着她们，有种找到组织的感觉了。

三人都笑。

巧巧年纪稍大一点，性格沉稳些，轻嗔了两个同伴一眼：“你们别吓唬小鹿。”给鹿尔夹了一筷子肉，“其实雍先生人挺好的。就是最近心情不好而已。”

“何止是不好啊，是非常非常不好！本来雍先生爱静，我们就不敢打扰他。现在他心情不好，我们更是完全不敢出现在他面前，生怕惹到了他。哎。”琳子叹气。

怪不得整个园子里都很安静，除了刘叔和不定时前来的齐谓，很少看到其他人走动。

闲聊着吃完了饭，巧巧三人有事要做，去忙了，留下鹿尔一个人待在休息室。现在她已经知道雍容吃饭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所以也不敢贸然过去找他。只是耐心等待着刘叔的消息。

没等多久，刘叔来了，带来的消息却是：雍容要午休。

他睡觉她自然不用陪着。

刘叔告诉她，这段时间，她自由行动，如果想休息，宿舍在一楼，里面有现成的床位，可以随时用。雍容醒后，他会来通知她。

鹿尔其实很想再看看园子里其他的地方，上午走过的地方，充其量算冰山一角。花园，后花园，泳池什么的，都还没看过呢。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在屋子里安分守己的待着吧。

毕竟，是来工作的，不是来逛园子的。

话说，他好能睡啊。

早上起的又不早，这就又午休上了……

不管怎样，她也乐的清闲。既然有休息时间，自然该好好休息了。谁知道下午会有什么事等待着她呢。

宿舍分两间，每间里各两张床。三个女孩子，就多出了一张来。鹿尔在那张空闲的床上躺下，午休。

却睡的并不踏实，心里老惦记着刘叔来叫她。睡睡醒醒的，迷迷糊糊的绷着一线神经等待着。

终于，刘叔来了。

“小鹿，雍先生起来了，你可以过去了。“

“好的好的。”鹿尔忙爬起来，快速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急急赶过去。

一出门，却发现不对。

咦，那日头怎么这么快就偏西了？她本能的掏出手机，看一看时间，一瞬瞪大了眼：什么，已经下午四点多了？

离下班时间不过半个多钟头了……

一个下午就这么过去了？平安无事的过去了……

是她能睡，还是他能睡？

结论是，两个都太能睡了~

但能睡的雍容脸色却并不太好，不同于她睡后的精神饱满，他却似乎更倦怠了，眉目间隐约可见一抹疲态。

睡的不好吗？

鹿尔暗暗打量，他脸上神情倒看不出什么来，无法知晓他此时的心情。

雍容在沙发上看书。

鹿尔无事可干，斟酌着搬了一张椅子，到他规定的距离范围内，坐了下来。

坐下来，嗯，发呆。

真心没有事做好不好。

无聊吗？好像还好。况且，她刚睡醒，精神慵懒，正是发呆的最佳时机，倒并不觉得难熬。脚下的地毯上手工绘制的图案栩栩如生，花朵的花瓣几乎都能数的清。她呆呆的盯着它们，默着数字。

不知哪里隐藏着的挂钟响了。浑厚的音色，一下下碰撞出报时声。

五点了。

到下班点了。

鹿尔醒过神来，迟疑着，想是应该继续陪着，还是正常走人。下午睡了那么久，说起来挺不好意思的，要不，就再留一会儿吧。反正，天黑前离开这里就行。

正想着，雍容却抬眼，向她看来，淡淡的说：“你可以走了。”

不容置疑的语气。不像在赶她，却也分明不想她再多留。

鹿尔站起来，将椅子放回原位，对着雍容轻轻鞠了一躬：“那我走了。嗯……老板再见。”

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后，雍容收回了目光。

他捏一捏眉心，合上书，丢到一旁。

然后，漆黑的眼睛看向地面，对着那地毯，仔细的看了一看，慢慢的，也发起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