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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热血方刚,容易冲动,脑子就不大清醒,血色上涌就分不清东西南北。柳家是世人口中的君子世家,可这些年逐渐败落,君子之风不复,泼皮耍赖的本事倒是愈发得心应手。
空口污蔑不说,还让自证清白,理儿都教这些人占了,好似真相已经盖棺定论了一般。
沐青在外面鲜少变脸,这次神色冰冷,长眼一抬,锐利地睥睨着闻石,长衣轻拂,迎着夜风忽起。
她眉眼间尽是淡漠,瞧不出情绪,眸中暗含着不加掩饰的厌恶。
作为柳仁善的弟子,闻石自小受柳家的一切耳濡目染,方才那些话绝不是一时气愤才有的,多半早就对沐青和清虚有怨念不满,柳仁善的死只是一个积怨的爆发点而已。
这也难怪,当初执意救下清虚就已经与柳家交恶,后来清虚又成了凤灵宗的长老,更是照着柳家的脸狠狠地打,沐青她们哪还会在这些人口中有半点好。
“护着杀人凶手”,“不了了之”……这么久了,柳家颠倒是非的本事仍旧一绝,全然忘了以前,当年在渌怀亭做的孽不够,如今还要继续。
沐青不经意地用指尖拂了拂白姝的爪子,不让这孽障抓握自己的手,一面沉沉地瞧着闻石,长眼一凛,还算沉静地缓声问:“让本君回逆?”
语调极轻,几乎没有起伏,比数九天的寒冰还冷,听得在场的人俱是心头一紧。
沐宗师行迹修真界多年,绝不是浪得虚名,只靠众人追捧坐享名号。当年她还未及第一宗师的地位,就敢从柳家带走清虚,让柳成义敢怒不敢言,而今实力更上一层楼,哪容得下一个小弟子放肆。
闻石被她出鞘霜刃般的眸光凉得乍然一惊,不免踌躇犹疑,可余光瞥见地上躺着的柳仁善,还是硬气道:“是,沐宗师若真无辜,回逆一次又何妨,在场诸位可在此做个见证,看看宗师所言是否属实!”
话音一落,不仅沐青,几位与沐青交情还不错的别派人士都霎时神情晦暗,一个个面色复杂,凤灵宗这边无一不冷脸。这闻石还真是会爬杆上架,满嘴狂言还死不改口,当真是本事。
回逆自证清白,说得轻巧且道貌岸然,这手段就是打着正道的幌子行下作之事,不把人当人,换作柳成义或是杨门主来试试,他们还不得当场动手生事,还真说得出口。
当年是清虚实力低微,周大夫亦是无反抗之力,才会被这些伪君子联手欺压,而今又想将这招用到沐青头上,怕是眼睛都长到头顶上了。
沐青神色未变,漫不经心转动黑沉的眸子斜睨对方一眼,随后连手都懒得抬,只运转灵力凭空一下打在闻石脸上。
闻石哪能抵抗得住,当即被打得脑袋一歪,脸上生疼,鼻腔嘴里都是血,整个人险些站不稳扑倒在地。
不过是个不起眼小弟子,他哪承受得住这一击,即便这一下两成力都没有。他有些缓不过神,大抵没料到这一遭,毕竟沐青平素是何等的矜贵高洁,现在却不顾身份屈尊朝一个小修士动手,简直让人难以预料。
周围人都错愕不已,纷纷侧目看去,柳家的人全都震怒,有弟子气到手抖脸红,立时过去护住闻石,“师兄!”
闻石被那弟子一拉,再也忍不住,一张嘴就是满口血,他被打得脑袋嗡嗡响,好似一头砸在了坚硬的大石上,血气倒灌,视线都有点模糊不清。
“无……无碍……”他抹了把嘴角,强忍着回道。
过去扶他的弟子与之交情深,见此更是忿忿不平,怨恨地转头怒目而视,大声道:“好啊好!沐宗师非但不分青红皂白护短,一言不合就出手打人,当真是仗势欺人,我家师父已殉,吾等连讨个公道都不能,合该让人欺辱至此!”
满口仁义道德,站在高处风口说话也不嫌冷。
沐青不屑同小弟子说话,散漫地抬眼瞧向当事的家主柳成义。
柳成义铁青着一张脸,仿佛刚刚那一下不是打在闻石身上,而是结结实实在扇他。实力远远不敌,他不敢与沐青正面交锋,可又不甘心失面子,便充耳不闻,也不管,耳聋眼瞎地任由家中弟子出来声讨。
围观的人群方才还有人在低低耳语,在看戏,可眼下全都噤声了,发怵似的瞧着。
闻石吐了一口血,唾液夹着刺眼的鲜红,可怜又恶心。挡在他前面的弟子着实悲痛气愤,怒道:“欺凌弱小,沐宗师可真厉害,师兄不过问了两句,却遭致你不由分说一击,看来贵宗做派不过尔尔,除了恃强凌弱还会做什么?”
一番话义正辞严,句句掷地有声。
堂堂大宗师对修为低弱的小修士出手,确实于理不合,这不明摆着欺负人么。
不过阿良忍不下这口气,被对方腆不要脸的架势惹急了,这小子跟着江林混久了,嘴皮子上下一碰,当即厉声道:“嚯,你们还倒打一耙了,恃强凌弱?分明是你家师兄不讲理,仗着我师伯脾性温和就死缠烂打。亏得你柳家还是甚劳什子的君子世家,讲什么清白端正,行事却如此无赖,合着都是虚的,嘴上说说而已。”
阿良吊着语气,故意把语调拖得老长,眼神轻蔑而不屑,鄙夷之明显。
他早就看不惯这帮人,满口正义,做派却比那些街头混子还不讲规矩,嘴里全是胡话,只站在自己有利的一面,真真不要脸。若不是为了顾全大局,一同抵抗外敌,凤灵宗才不会过来,柳家的伪君子们实在令人作呕。
对面那个弟子被这番话刺激到了,毫不留情的讥讽比巴掌扇在脸上还屈辱,连另外的柳家弟子都一下子气愤起来。
对方气极,指着阿良喝道:“你……你大胆!”
阿良恨不得啐这人一口,讥道:“还不让人说实话了?”
“黄毛小子胆敢口出狂言,辱吾师门罪大恶极!”那人气得眼睛都爬满血丝,作势就要拔剑相对,得亏周边人拦着,不然按这架势不给阿良戳个血窟窿不罢休。
阿良一点都不怕这些人,继续说:“这就叫辱你师门了?那刚刚污蔑我师伯,怎地不说辱我宗门?仅凭一只白狐就能定罪的话,按你们的歪理,那大家都脱不了干系,你说白狐是师伯的灵宠,我还觉得那是你们中哪个人幻化的呢,你们怎么不回逆?我师伯好说话,不同小辈计较,你们也别得寸进尺,谁弱谁有理,这才是可笑。”
一席不留情面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句句扎心窝子,气得那暴躁的弟子挣开众人就要冲过来动手,然而他还没冲到阿良面前,就被一股无形的力拖拽开,如同一片没有份量的残败枯叶般被打向墙角,重重摔落在地,当即痛得蜷缩成一团。
这还不算,紧接着一道禁制打在他身上,让其喊不出话也动弹不得。
柳成义等人脸色霎时无比难看,阴沉沉的。
沐青却是半点不在意,眸光深沉地从这些人面上一一掠过,淡声道:“无规无矩不成体统,有失君子风范,既然柳家主不愿管教弟子,那本君就越距代劳了。”
她用余光瞥向杨门主等人,又不慢不紧道:“此刻已是下半夜,出事前诸位都在房间就寝,本君亦是,自证定是不能,但问心无愧,诸位若是不信,大可一试。”
两句话干脆利落,无不坦荡。最后那句没有点名道姓,眸光却朝向柳成义和怀空大师,她的眼神很冷,深不见底,让人捉摸不透。
亦在此时,灵袋中的白姝一下跃出来,站在她肩头状似无意地晃动尾巴,漆黑如墨的眸子直直盯着柳成义,这孽障将威压都放出来,悉数压到他身上,还暗暗压制住怀空那老秃驴。
沐青不爱动手,从不以强凌弱,彼时却没阻止白姝,只冷眼瞧着,放任白姝的做法。
柳成义险些承受不住这股强劲的威压,腿肚子都在颤动,喉头霎时腥甜。怀空大师也没好到哪儿去,只是没表现出来,面上淡然不动声色。
其余人不知晓白姝的举动,只瞧见柳成义脸色愈发苍白。
白姝没真拿他俩怎么样,不过几息功夫又收回威压,无害地挨在沐青颈间,尾巴搭垂着。
沐青抬手将其托住,等着柳成义发话。
周围人都哑声了,见那名弟子还躺在地上,都怕惹事,哪还敢像适才那样看戏。
之前窃窃私语的流云宗弟子脸都白了,大抵是后知后觉自己多嘴惹祸了,像个鹌鹑似的缩着脑袋,往后退了两步,隐在其他人身后躲着。
中气十足指认白姝的黄长老自觉没脸,知晓自己太过冲动,装死不吭声。
且不论沐青的实力,就凭她身后的凤灵宗,他们也不应该贸然乱来,当年太真为了清虚都敢跟缥缈峰和柳家叫板,更别提沐青了,何况这回凤灵宗四个长老都在。
方才江林的态度已经很明显,玉华和清虚虽没出声,可早有偏向,只是某些人没眼力劲儿罢了。
沐青一直望着柳成义,见其不张嘴,说道:“柳家主可有何见解,不妨直说。”
柳成义嗫嚅,嘴皮子阖动却说不出话,许是在思量,知晓不占理,一会儿,竟用力一巴掌扇在身旁的闻石脸上,直接将对方的脸打肿,怒火冲冲地呵斥道:“混账东西,哪有你逞能的份儿,打胡乱说还不跟沐宗师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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