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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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冶垂下夹有香烟的手，眯着眼睛瞧了她片刻，忽而扬起唇角：“有什么事吗？”

在正常光下凑近了看，纪微烟才发现，陶冶的眼下浮着层浅青色，格外憔悴。

纪微烟低头打燃打火机，火焰窜出，抖动不定，映入眸中：“当年不是已经戒掉了么？”

陶冶烟龄不短，纪微烟刚认识她那会儿，就经常在一些旮旯角看见陶冶跟那儿抽，鬼鬼祟祟像个贼似的。加上她总是翘课和夜不归宿，那时候纪微烟真觉得她不是什么好鸟，简直是个天生的坏胚子。

直到后来，纪微烟才知道，陶冶会变成那样，是因为家里管得严，她妈总想拎着她往知书达理乖巧懂事那一挂塑造，还总是限制她自由，时间一久，陶冶内心深处的叛逆与不羁开始蠢蠢欲动，就跑偏了。

她妈希望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她就翘课睡觉四处乱逛，她妈希望她仪态端庄得体大方，她就狂放不羁吊儿郎当，抽烟也是如此。

但没想到的是这东西能上瘾，最后陶冶死活戒不掉，直到和纪微烟处了。因纪微烟有轻微鼻炎，陶冶怕她病情加重，这才自觉戒掉了。

陶冶目光幽幽，捻动烟头，转瞬从她手中将打火机抽回去，带来一阵风，而后半侧着身子点燃，深吸一口，轻弹烟支，并未答话。

走廊里头也密布着冷空气，比不得包房，有点冷，惹得纪微烟拉紧了衣襟。

“有事吗？”陶冶掏出手机，按亮屏幕，复问一遍。

纪微烟揉动鼻子，找寻同她攀谈的理由：“就是想问下……猫怎样了？”

原来是担心猫啊，陶冶自嘲地点进一个app：“我在这儿时我照顾，我去外地时也会有专人照顾它，此外还装了监控，在外时也可以看见它的活动，它过得挺好的。”

纪微烟盯着她烟上燃烧的火星子，点头：“我能看看监控么？”

陶冶点点头，一直垂着眼，叫人看不出是怎样一种神情。好一会儿过去，她调出实时监控，将手机递到了纪微烟面前。

纪微烟将手机捧过去，只见在那app上展现出了陶冶家里的画面。宽敞明亮，而小猫则在里头叼着小鱼干玩偶跑来跑去，不时还会躺下抱着玩偶一顿撕咬和狂蹬，活跃得像打了鸡血。

小猫生长速度很快，一阵子不见，变化就挺大，走路也不再摇摇晃晃，敏捷得像能去抓鸟。

说是看猫，实际上纪微烟根本就静不下，丝毫无法把重心放在猫身上，旁边陶冶的每一个细微动作，哪怕是一低头一抬手，都能顺利扰乱她思绪。

“放心了吗？”这时，陶冶问。

纪微烟将手机还给她：“放心了。”

陶冶则朝ktv的门扬动眉梢：“那我先进去了。”

说罢，陶冶走到门口，握住门把手，膝盖顶开门走了进去。纪微烟捋了把头发，偏头望向那合上的门，脑间瞬时思绪纷杂。

失落，是的，失落。在陶冶离开时，那种诡异的感觉一秒不到就占据了纪微烟每根神经。

她发现，她其实还想同陶冶多说说话，虽然也不知道在眼下的境况里可以说什么。

如果在陶冶问还可不可以做普通朋友时，自己没有拒绝，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如果没有拒绝，起码还可以正常交谈的不是么？

等等，现在想这些又是要闹哪样？既然已经分手，当然陌路比较好，长痛不如短痛。毕竟她们之间，就算没有陶冶那短信，后期不也还是摩擦不断么，复合是不可能的。

何况，覆水难收，世上也没后悔药。真不知道自己到底都在想些什么，纪微烟压下思绪，上前一步，跟着打开了门。

可能是因为方才闹了那一出，大家都怕说错话，里头显得格外安静。气氛一旦静止，就免不了会显得有些尴尬。

赵雨晴把玩着话筒，眸光一闪，拿起另一个话筒塞进纪微烟手中，并将她拉到了点歌机旁的沙发处：“来，班长，这我给你点的歌，咱俩一起唱吧！”

纪微烟点头，坐了过去。

音乐很快响起，屏幕上极富年代感的mv画面中央浮出了“盛夏的果实”几个大字。

纪微烟刚唱一句，陶冶声音就在后边儿响起：“一个个的怎么突然就那么安静了？”

纪微烟握着话筒，禁不住侧头朝那边望去，只见陶冶歪在沙发上，咧着唇角笑，带着种刻意的随意。

周围人面面相觑，有个男生堆满了笑：“哪儿有，这不等你回来玩游戏么？陶姐，玩划拳不？十五二十！输的人自罚一杯！”

陶冶眉梢上扬：“好，我划拳还是挺在行的，等会儿你们可能得醉到扶墙走了。”

”嗨哟，那可不一定！还有哪些人要一起来？对了，王大虾，你快叫人多弄几箱啤酒过来！”

一来二去，气氛重新变得活络，就好像方才什么事都没发生。

纪微烟瞥了眼正和周围人聊得欢快的陶冶，转过头来，望着大屏幕继续同赵雨晴唱歌。

身后的大家玩得很嗨，声音也很大，夹杂着鼓掌和大笑声，就同上学时差不多。偶尔，纪微烟也可以听到陶冶抱怨的声音，她今晚似乎输得挺惨，被灌了不少酒。

不知是因为音乐声太响亮，还是因为后方太吵闹，纪微烟头部隐隐作痛，和赵雨晴继续做着麦霸。

难得一聚，加上第二天是周末，用不着早起上班，大家玩起来没负担，自然也不怎么注意时间。直到凌晨两点，这才相继起身，离开包房，准备打道回府。

一路上，步子歪斜，身子带晃的陶冶仍和人谈笑风生，瞧不出异样。

纪微烟跟在她身后，全程一声不吭，只是听着他们聊天。好像是聊到了某个球队，那是纪微烟的盲区，但纪微烟却还是会下意识去听陶冶说的每一句话，哪怕根本就听不懂。

最后，出了ktv，大家各自挥手道了别，纪微烟却仍旧站在陶冶后面。

凌晨的街道空无一人，萧条感倍增。

十二月的风简直凛冽彻骨，刮人皮肤上，宛如刀刃划过。天寒地冻的，惹得人呼吸都快能结成冰，剌得鼻子疼。纪微烟禁不住抬手哈了下气，不住揉搓。

陶冶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掏出手机看了眼，就抬起步子准备去自己车那边，没想到刚走一步，就踢到了个阻车柱，脚趾都快疼麻了，一个踉跄，导致她整个人不由自主向前倾去。

纪微烟见她快要跌倒，心脏都快跳出，顾不及多想，一把抱住了她腰，咬着牙试图稳住她歪斜的身子。

陶冶的外套已经被冻得冰凉，身子单薄，抱在怀中轻飘飘的，纪微烟觉得自己像是拥着块薄冰，随时都能化掉，但脸贴在她背脊上时，心脏还是跳得咚咚作响。

陶冶稳住后，低头望见自己腹部那双娇嫩白皙的手，一时有些懵，半侧过头，见抱住自己的是她，恍惚中如鲠在喉。

纪微烟舔动下唇，慌忙松开手臂：“你，小心一点。”

陶冶垂头看着地面，眼前的一切在酒精作用下显得面目狰狞，扭曲模糊：“谢谢你的关心。不过……你不是说做陌生人么？这样的话，我就算摔死了也和你没什么关系了吧？”

纪微烟嘴唇嗫嚅，胸臆颤动，片刻突然笑起来，终于爆发：“陌生人？是，我为什么会说做陌生人，还不是因为你先推开我的么？”

“你在说什么？要分手的是你，一声不吭离开的是你，坚持要做陌生人的……也是你，怎么就变成我推开你的了？”陶冶手按在自己胸前，直直望着她，“嗯？”

“所以，敢情一切都是我的错？”纪微烟吸着鼻子，“确实，我提的分手，因为我们后期确实矛盾挺多的不是么，你就知道你那破公司，鬼知道你是？！可你扪心自问，我提出分手后是不是还给你打了无数个电话发了无数条消息？！可是你呢，你一个电话都没接！你要我怎么办？！又不是和平分手，都成那样了，你觉得我还能和你做朋友？”

对于纪微烟的控诉，陶冶完全摸不着头脑，电话也好消息也罢，她从头到尾根本就什么都没收到过：“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纪微烟捋了把头发，唇角咧开，冻得手都发红了，“我在说什么你难道不是应该很清楚？那天晚上，你同意分手后，就一个晚上都没回来，我一醒过来就开始联系你，我说我想再和你好好聊聊，可是呢，那天你有搭理过我哪怕一次吗？为了等你联系，我几乎手机不离身，结果到了晚上，你就发了一条短息过来……”

纪微烟抬手比出一个食指，抿唇深呼吸，半晌才又开口，声音里头还裹着丝隐约的哭腔，不知是笑还是哭：“就一条，你叫我不要再给你打电话，你说你其实就只是玩玩而已，叫我不要再打扰你。”

纪微烟望向旁边，抬手抹了把通红的鼻尖，声音都哑了，活像个疯子：“我等一天就等来这种结果，不管你的玩玩究竟是真还是假，能说出那样的话，不就代表就算曾经喜欢过，但那时也已经对我没意思了么？！你说，都那样了，我还有什么留下来的必要？你说我决绝，请你摸着自己良心问一下，到底谁才是真绝情啊？！”

陶冶咳嗽了下，手背蹭在唇角，骤然抬头：“短信？什么东西，我从来就没发过那种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