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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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县东有宜春宫，其东有宜春苑。

“荀茂，荀茂！！！”

“你在叫魂吗？卫鹤鸣，”荀茂从书籍中抬起头，看着正爬在墙上但仍是风度翩翩的病弱美少年，很无语道，“还有，你为什么爬我家墙？”

“你家墙？”卫鹤鸣露出一个属于病人虚弱苍白的笑，“这是我二哥家的墙吧！”

“你二哥他不在家，如今是我当家，”荀茂翻了个很不雅的白眼，没好气道，“你到底来干嘛？”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作为风少旻亲表弟的卫鹤鸣是个没事不会上门交流感情的存在，虽然按照这么说，荀茂和卫鹤鸣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交情。

但卫某人是个病秧子，还是个自己作出来的病秧子。

六淫七情，伤感杂病，卫鹤鸣整日劳心，身体跟不上思维，这不是他自己作的还能怎么的？

于是在衡山被迫养病的卫鹤鸣经常偷拿荀茂的书看，以至于凡事荀茂找不到自己的书究竟放到了那里，不需要费心去找，只要问问他隔壁的卫某人就一清二楚。

“你不知道吗？”听到少年的反问，卫鹤鸣挑起眉头，略带促狭道，“我听说二哥多了个女儿，想来看看我侄女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风少旻这种誓死不娶妻纳妾生子的人居然有了女儿……这如何不让人惊讶呢？

荀茂：？？？

女儿……，荀茂听的满头雾水，风某人哪来的女儿？还来他这看……等等！！！

荀茂想起入武关后，风某人告诫荀蓁的话，顿时明白了风少旻究竟什么意思。

那么……他这是要矮了风某人一辈？不光他矮，他二哥，他爹都矮了一辈！！！

可喜可贺，可歌可泣。

“我侄女去那了？”卫鹤鸣怎么看都找不到风少旻口中长的挺好看的少女，开口问荀茂，“我可是带了礼物的！”

“她去采蘑菇了，估计要过一会才能回来。”荀茂想着风少旻在武关时的刻意交代，没有把实际情况说出来。

“？？？”卫鹤鸣眨了眨眼，有些不太明白，“什么叫采蘑菇去了？”

“就是字面意思呗，”荀茂说，“我们最近在尝试做菌汤锅底料，别苑里的菌菇被用完了，她就去山里面去看看能不能找点。”

虽然荀茂也觉得荀蓁不大可能找得到蘑菇，但没有实践就没有发言权，没有采过蘑菇只会吃的荀茂没得办法去阻止自家妹妹。

反正她随身带着青锋剑，豺狼虎豹也打不过她，荀茂想起少女的身手，表示了下羡慕。

卫鹤鸣：“……，荀茂，你真的……”

荀茂：“？？？”

管我什么事！！！

荀蓁没有来过宜春宫，她总共在咸阳以人的姿态活了不到三年，其中近两年的时间都在养胎，就算秦王想要避暑，也不会带着她。

后来当了鬼，也只能在咸阳宫里转悠来转悠去，少数几次可以出去看看，还是嬴政顾虑遮掩身份，扔下泰阿，带着纯钧微服出行时。

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时，嬴政夜游去兰池宫，结果差点把命交代了的那次。

之所以记得清，一方面让这个鞭挞六国的男人吃瘪的可是少有，另一方面……，荀蓁忘不了当纯钧染上人血后，她也受到影响，尤为不安。

咸阳宫的宫人虽不敢传秦王的行踪，可大致地点，还是知道的，比如秦王盛夏避暑在上林苑，隆冬带着妃嫔泡温泉在骊山。

那么……嬴政来过宜春宫吗？荀蓁印象里是没有的，依他的那个性子，出游一定要带上政务朝臣，一个只有小小宜春苑怎么满足得了他？

要是真的满足了，又怎么会在后来建了六国宫殿，又去盖新皇宫？结果到死也没看到他的新宫殿盖成。

在意识到他们住的别苑十分之靠近宜春苑时，荀蓁特意问了风少旻别苑与那座秦王私苑的界限，所以……荀蓁可以保证，她现在的地方绝对是风少旻别苑的山林！

看着不远处的穿着窄袖胡服的青年，荀蓁觉得她的运气可能还是没好过来，不然没道理只是出来找个蘑菇，就能遇见嬴政。

如果不是运气不好，就只能说她和嬴政之间有孽缘。

摸了摸自重生后腰间从不离身的青锋剑，荀蓁轻轻松了口气，还好，她没有嫌麻烦把剑丢下，不然……她很有可能在这挂了。

至于为什么这么说……，看着突然出现秦王身边的黑衣人，荀蓁觉得不是她倒霉，就是嬴政倒霉！

那么嬴政究竟倒不倒霉呢？

堂堂一国之君，却被几个宵小之徒阻拦至野外，甚至可能有性命之危，嬴政当然是倒霉的。

但怎么说……都是荀蓁更倒霉，毕竟如果不救，将来嬴政逃脱，按照他现在已经定型的性子，她必受无妄之灾。

若是出手……，荀蓁觉得也许她真的和嬴政是孽缘。

真正绝妙的剑法应该是怎么的呢？荀蓁练剑，自然也想过这个问题。

她看过师兄盖聂的剑，也看过卫庄的剑法，甚至她自己的，她也知道，但怎么才说的上绝妙呢？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荀蓁想起了风少旻在与她对战时，荀茂感叹似地数句话。

风少旻的剑招并不复杂，甚至说是简练至极，但就是这样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剑式，荀蓁却在也忘不了，就像那年老师救她时刺向贼人的那一剑。

真正的剑……应该是能永远留存于人心的吧！

抽出青锋的声音不可避免地惊动了黑衣人，荀蓁知道她暴露了，但她一点也不担心。

她或许会顾虑许多东西，比如别苑里的蘑菇，比如被人看到了脸又怎么样，又比如要怎么才能减轻风前辈的压力……，但只有一点她是永远不会犹豫的。

她手中的剑，只要出鞘，就再没有收回去的可能性。

嬴政不能死，至少在统一六国之前之后他都不能，荀蓁握紧了青锋，想了风少旻授课时，对于诸国百姓的描绘。

嬴政，他既然成了秦王，享了别人不能享受的，就该结束这乱世，若是做不到，或是不愿做，终有一日，他的子孙后代也会沦为他大秦铁蹄下的六国。

惊鸿一剑，荀蓁刺向离自己最近的黑衣人，然后挡下身侧之人的剑。

剑善刺，不善劈砍，青铜剑尤甚，只是荀蓁手中是铁剑，自然情况特殊些，至少挡下来人的攻击，是绰绰有余，由此可见，名剑对于剑客的重要性。

荀蓁一直认为自己是剑客，虽然大多数时候她杀的都是猛兽不是人，可是剑下是什么，和她是不是剑客有什么关系吗？

荀蓁自认为，便是她用青锋去杀鸡剖鱼，她也一样是剑客。

嬴政觉得自己运气挺好，不然也不会次次遇刺都没事，而且死了后还附到泰阿剑上，留世多年，看了扶苏登基，平定天下，还看到了他的阿房宫最终建成。

如果运气不好，他又怎么能重回人世，享受为人的乐趣呢？

只是重生并不代表着一切都是美好的，嬴政想起如今还和嫪毐如胶似漆的赵姬，朝中近乎只手遮天的吕不韦，还有挂着秦国公主之子，楚国公子之名安安稳稳在秦国享受荣华富贵的熊启……，他就心里不舒服。

于是他也改了原定于上林苑，甘泉宫的行程，转而来了这杜县附近的宜春宫避暑夏猎。

宜春宫是秦王离宫之一，旁边又有一苑囿，倒也颇受历代秦王喜爱，不过嬴政并不是其中之一，若说原因……

大抵是宜春苑太小，无论是带着朝臣避暑还是狩猎皆比不过上林苑，而亲政后独断朝纲的他自然没办法做出只带上妃嫔，扔下朝臣避暑的行径。

所以，嬴政也就抛掉宜春苑，转而去上林苑中避暑，更别提他后来还在上林苑中修建阿房宫。

谁成想，居然还能在这处苑囿里碰到刺客！嬴政用泰阿解决掉最后一个刺客，冷漠地想，他果然不该来宜春苑，又小，又破，还有刺客！！！

说起刺客来……，嬴政把视线投向了撕下黑衣人衣袖擦拭佩剑的布衣少女，目光幽深了些许。

少女出手熟练，剑法高超，是挺身而出，救人于危难，当然更不排出这姑娘是和黑衣人串通，有意为之。

这样的事，嬴政见过不少，以救命之恩裹挟，登上高位，后宫的那些女人们能想的法子也就这些了。

而且，只看少女面纱外的那双清丽眉目，也就知道，她也有这个资本。

“姑娘今日大恩，秦某不胜感激，”嬴政收了心思，对脊背挺直，一心擦剑的少女如此道，说话时，视线也落在了少女擦剑的手还有那柄剑上。

剑是好剑，难不成是入秦的游侠剑客？

荀蓁看了嬴政眼，没理他，把青锋收入剑鞘就走了，当然为了防止嬴政这个多疑的帝王很找到她，她换了个错误的方向，没有直接往别苑处走。

荀蓁不想看到嬴政，不是她讨厌他，只是……，嬴政的眼神分明不是他青年时该有的。

“这世上并不只是你特殊……”荀蓁看着四周幽深的密林，沉默了许久，终是摇头驱散了繁杂的思绪。

秋枫别苑里，

荀茂正在和卫鹤鸣大眼瞪小眼，没办法，想要卫鹤鸣不看书，唯一的方法就是看着他，看住他。

想要他不思考我很简单，用垃圾话骚扰他就行了。

还没能一心二用的卫鹤鸣是顶不住垃圾话这种武器的。

“我侄女什么时候回来？”卫鹤鸣无聊地又问了一遍，这是他问的第九十九遍。

“快了，快了！”荀茂敷衍道，他看着门，眉头却皱了起来。

荀蓁……怎么还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