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惊鸿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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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尔等就回来了。”

年轻的君王手执泰阿剑，说出这话时神色淡淡，面无表情，却是不怒自威。

蒙恬不敢抬头，但不抬头他也知道，此刻青年英俊的脸上必然是威严肃穆。

至于他为何会知晓？盖因，他也曾远远眺望过，这位君王在面见臣子时的模样，是那样的具有王者风度，那是先王都不曾具有的，却在少年秦王的身上提现的淋漓尽致。

这才是他们大秦的王，自此以后，蒙恬愈发对秦王崇敬，恨不得生死追随，为他效力尽忠。

可是，此刻蒙恬才知晓，面对他一向崇敬有加的君主是如何地不容易。

大殿之上空旷至极，安静非常，在这里，蒙恬甚至能听到自己呼吸的声音，当然更清晰的是秦王不带任何感情的话语。

“是，臣细细想来，此事还须王上亲自决定。”蒙恬低头，顶住阶上之人无形中给他的压力道，“毕竟是王上从妹，臣等男子进入实在不便。”

没错，蒙恬想出的解决办法就是回来禀报秦王，再做下一步行动。

无论是秦王以请人来做客为由探查身份或是亲自登门，都有恰当的理由，毕竟他们算得上是兄妹，哪位少旻公子再是在乎男女大防，如此也没有理由了。

蒙恬自认为冲进去把那姑娘带出来没什么问题，他身后可是众多身手不俗的郎官，可是带出来以后呢？

请想象一下画面，秦王的救命恩人兼他的从妹被这种粗鲁的行为对待后，心里会不会骂着秦王这个从兄暂且不说，就说，他要是真这么干了……

完成了秦王交给的是不假，但蒙恬敢保证，秦王绝不会高兴他是以这种毫无水平的方式完成的。

所以，蒙恬决定他还是先回去，反正人在这，跑不了。

荀茂：你这么确定吗？

跑当然是能跑的，只是在蒙恬的认知中，别苑里的姑娘不存在跑的可能性罢了，这想法再正常不过，你说她一个秦王救命恩人兼族妹，心里没鬼跑什么？

“寡人知晓了，”嬴政淡淡道，话语里无怒无喜，平淡至极，让蒙恬一时间是不是怀疑自己说错了什么，不免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事实上，嬴政能用现在这种语气与蒙恬说话挺不容易的，原因很简单，他夜里没睡好，事实上，他这几天睡的都不怎么好。

本来以嬴政灭六国期间及以后经历过多次刺杀的经历来看，他没必要为了一场刺杀就这么心神不宁，何况他已经差不多知道了答案。

上辈子在没有准备的时候，他都能让成蛟败得死无葬身之地，何况如今？

所以，嬴政没睡好的原因很简单，他还在想那双眼睛，似曾相识，他总觉得在那里见过。

从妹？嬴政眉眼淡淡，对于这件事，他还是有点怀疑的，前世他到死都没见嬴少旻有后人入宗室玉牒，请问，他这个女儿怎么来的？

就在蒙恬等待着秦王下一步的指示时，嬴政终于发话了，既在预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明日准备车马。”

“诺！”蒙恬应答，知道秦王这是准备亲自去一趟了，虽然有点意外，但总是可以接受的。

……

…………

看着蒙恬带人远去，风少旻少有地面无表情了起来。

他倒未必喜欢笑，说起来，也不过是一个习惯罢了，毕竟，大多数时候，面目带笑的人总是更容易在这个人世间行走。

不过，风少旻想了想蒙恬话里的意思，不由陷入了思索。

他大概也明白发生了什么，那日他离去后，荀蓁估计是在荀茂的某些提议下去了林中，恰好遇到了被刺客围追堵截的秦王政，好心地顺手帮了一把后，不留姓名就走了。

风少旻倒是觉得秦王政才会这么执着于找她，大概也存了好好调查一番，看看蒙面少女是不是和刺客是故意勾搭的，暗为刺杀，实则送人。

说起来，对于这点，风少旻还是和这位勉强算得上自己侄子的秦王有些许共鸣的。

想当初，那些咸阳的贵女们因着昭襄王的一道不算召令的暗示都能对他使上十八般武艺，全身功夫，視他为嘴中肥肉，更逞论此时后宫空虚，并无子嗣，真真正正说的上是一块特大号肥肉的嬴政呢？

自古最难消受美人恩，但这位秦王更难以忍受的大概是带刺的花，有毒的美酒吧！

这么说来，荀蓁以他女儿的身份倒是能打消那人的一点疑心，风少旻心思流转间，就把荀蓁写上他玉牒提上了进程。

欺君之罪毕竟不好，既然都说是他的女儿了，别管义女不义女，上了玉牒就是他的女儿，秦王名正言顺的族妹。

风少旻估摸着，以秦王政的个性和经历，大概做不来□□这种事。

郎官送信过来时，风少旻正在训着卫鹤鸣和荀茂，原因无他，因着某人提议的火锅底料实验，如今别苑里的佐料存货可谓是被祸害的七七八八。

葱姜都没了，茴香，花椒，藤椒被祸害得最严重，已经没了，倒是最贵的胡椒荀茂倒是留下来了点，然而他用来当储备药材的霍香和肉桂，丁香居然也没了！

最最残酷的是，油被用光了，所以炒菜是不用想了，他今天顶多能吃炖菜。

如果说荀茂能捣鼓出来东西，他也不至于这么训人，问题是他和卫鹤鸣这两个笨蛋最后只给了他一锅难以下咽的残渣废品！

风少旻表示，如果这次不能教荀茂做人，他就跟他姓！

暂且放下训人大业，接过郎官递来的简牍，敲碎外面的封泥，看完内容后，风少旻的眉头挑了起来。

秦王嬴政的做法很出乎他的预料，居然亲自登门，他的面子有这么大？

不，正常情况下他没这个面子，除非嬴政知道了什么，或者是……

郎官早已离去，荀蓁也出来了，风少旻知道她这是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即使出来了，她还是尽可能减少露面。

大概是觉得，这样能给他少些麻烦？

把视线投向整理好别苑内务闲来无事开始拿刀开始削木剑的蓝衣少女沉静的眉眼，风少旻一时若有所思。

……

秦王出行，自然是车马仆从仆从。

郎官们早一步到来，在别苑里外布下人手，然后目不斜视地等待着秦王的驾临。

荀茂作为看客，看着这样的场景，大概明白了为何汉高祖刘邦昔日见始皇帝车架会发出大丈夫当如是的感叹。

如今嬴政只还是秦王，出行便有如此仪仗，更逞论一扫六合的数十年后？

想来此时之人对仪仗的追求大概等同于现代男人对豪车的追捧，可以说是脸面，也可以说是权势地位。

荀蓁面无表情地站在风少旻身后，没有理会那些郎官似有似无，夹杂着惊艳的视线，目光落到了缓步走来的白衣男子身上。

嬴政容颜俊秀，不同于当日林中勉强对她露出的笑，如今的他眉目冷峻，尽显威严肃穆。

同样是白衣，眼前之人穿上，却显得王者威仪不凡，这很正常，当了十几年的皇帝，目中无人，唯我独尊，当然有气势。

荀蓁看了一眼，欲撇过脸去，却对上了嬴政那双幽深漆黑的眼眸，一时不由愣住了。

同样愣了愣的还有嬴政，他看着男子身后容颜无双的少女，看着那双近几日一直在他记忆里的那双眼睛。

他想，他总算知道那双眼睛在哪里见过了，他也总算知道这个所谓的从妹到底是谁了。

兰陵荀子之女，陈侯荀茂的妹妹，他长子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