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演技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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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嬴政和风少旻对峙开始便一直沉默的荀蓁开了口，她扫过唇角含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嬴政，随即毫不犹豫地对风少旻跪下。

“蓁先受您之恩，此恩本粉身碎骨不能报也，又蒙您不弃，称您为父，在蓁儿心里，无论记不记在您的名下，我都会視您如亲父，既如此，又何必在意记不记上那一笔呢？”

武官道上指点迷津，让她得以勘破前途迷雾，今日又光明正大地要认下她当女儿，保她周全，此等大恩，非粉身碎骨不能报，但荀蓁此刻却不能领风少旻的好意。

上王室玉牒，是怎样的概念呢？如果此事真的成了，意味着荀蓁真真切切地成了秦国王室的人，名义上嬴政的堂妹，一个他明面上不能收入后宫的人。

若此嬴政非彼嬴政，只怕风少旻还真能做成，但荀蓁知道，眼前的青年是活了几十年的始皇帝，他想要的，就没有办不到的。

荀蓁不知他出于何种原因不愿意让她名字记在风少旻下，但她知道，若他不想，没有人敢把她的名字写上去的。

所以，风少旻想要逼迫嬴政让步，是不可能的事，荀蓁知道，这天下能让他让步的人少之又少，且与其让他今日让了，日后要被他记仇记一辈子，还不如不让！

况且，荀蓁可不认为仅凭一个毫无血缘的堂妹身份就能打消嬴政的念头，皇帝是天下最不受伦理道德束缚的人，他想要做什么，就是她是风少旻的亲生女儿又怎么样？

往前几百年，齐襄公与其妹文姜私通之事又不是没发生过。

这份好意，她心领了，但此刻她不能接受。

“蓁儿，你……”风少旻闻言，轻叹一声，他大概能明白荀蓁的意思，不过是觉得待日后秦王政掌权会深深记得今日他为人所逼的耻辱，进而记恨上他。

但这种事，他是不在乎的，不是说为了荀蓁能不在乎，而是他从很多年前便不在乎这种事了。

无论是他人的喜恶还是世间的权势，他其实都不怎么在乎的，从来在乎的，只是别人……

荀蓁既然这么说了，风少旻自然不能再继续下去，逼得嬴政图穷匕首现，亮出他的真实心思，只是这么就此罢休？

风少旻把荀蓁扶起，然后对上嬴政那张英俊非常的脸，露出一丝歉意道，“小女如此懂事，倒显得臣这个做父亲的莽撞，王上莫要介意才好，只是……”

风少旻脸上表现出当年昭襄王为他找妻妾时的表情，他对身边的荀蓁道，“为父必会为你寻一个合你心意，”说着，扭头看向嬴政，有些不好意思道，“王上若有人选，不妨推荐给臣，样貌，才干，人品倒还好说，只是唯有一点，他得听我女儿的话。”

嬴政：……

虽然明知面前人在演戏，但听到风少旻的话时，嬴政还是不免有些怒气，给荀蓁找男人？给他戴绿帽子？那是不可能的事，反正今天他的话就会从郎官口中散播出去，再配上荀蓁容颜的描述，咸阳那个人敢娶她？

“父亲说笑了，”荀蓁低头，不好意思地笑了，“女儿还小，还想多在父亲身边尽孝，对于婚嫁之事，实在……”

没什么想法！

明知道风少旻的话实在恶心嬴政，但是荀蓁还是拒绝了，她一点也不想嫁人，也不想给男人生孩子，练剑不好吗？为什么非得想不开去嫁人呢？

就算那个男人再听她的话又怎么样？能有青锋剑这样于她如臂驱使？

但尽管如此心里恨不得给风少旻扎小人，嬴政表面上仍是和煦如春风，他道，“若有人选，必将其名置于从叔案头。”

“臣代小女多谢王上，”风少旻完全不关心嬴政心里可能是怎么咒骂他，笑眯眯地收下嬴政虚假的承诺。

反正他也没指望嬴政真的给他找出什么女婿候选人，要是他真的找了，他也会推了的，荀蓁这么小，成什么亲，生什么孩子？

风少旻年少时随邹衍游历时曾见过不少妇人因生产去世，而且据荀英多年行医所得，年纪越小，风险越大，像荀蓁这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生了孩子活不过完全看运气。

有大夫还好，能努力一把，没大夫就真的要看老天让不让你活。

反正风少旻觉得他要是女人，他是永远也不可能给别人生孩子的……，等等，这难道就是他娘十多年没生育子嗣的真实原因？

风少旻陷入了思索。

一场硝烟弥漫的无形的对决就此结束，嬴政也没指望马上就能把荀蓁带回去，别说有风少旻拦着，他带不走，就算他不拦……，嬴政目光扫过堂下站立的少年，嘴角不着痕迹地抽了抽。

荀茂都站在这，他要是敢当场带有他妹……，嬴政觉得以后的君臣之谊会没得一干二净。

嬴政一直都知道，荀茂对他妹妹的死耿耿于怀，但也只是耿耿于怀。

说实话，嬴政一直不理解荀茂为什么对一个死去多年的妹妹时时挂念，据他所知，他们曾经分离多年，相处时日也不久，而且荀茂也不像对自己这个妹妹有超出兄妹之外的情愫。

究竟是……为什么？

生于王室，素来亲情淡薄的嬴政还是没能理解荀茂，算了，他轻轻叹口气，心想，不理解荀茂的也不止他一个，荀蔚然那种思想清奇的人不是谁都能理解的。

把目光投向外面正在和少年荀茂交流的少女，嬴政下了一个决定。

不能强来，难不成他还不能智取？凭借他秦王的身份，他面对后宫女子的经验，对付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女还不是轻而易举？

“王上，该您了，”风少旻轻咳一声，打断了嬴政的胡思乱想，示意他快点落子。

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能和他下上一局的人，怎么也不能白白让人跑了！

物尽其用，风少旻对自己说，既然来了，不用白不用嘛！

“从叔这一步可真好，”嬴政假笑了下，看着风少旻步步为营为他留下的棋势，心想难怪蔡泽一直说他是小狐狸。

“多谢王上夸奖，”风少旻笑道，说完看向黑白棋子纵横交错地棋局，心想他以后都不要再和秦王下棋，下棋还要演戏，有这精力，他还不如教荀茂做饭。

果然秦王都是一样的难搞！

这孙子可比老子，爷爷难搞定多了！

风少旻觉得自己来咸阳似乎并不是什么一个正确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