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碧玉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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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馆的后花园里栽种了各色花卉,盆景，更有假山曲水,凉亭池塘,此时夏日,牡丹芍药已谢,月季虽然开着,可于炎炎夏日，总是不如荷花看着舒心。

如今时日,莲花于池中静绽,碧色的荷叶亭亭而立,远远望去，仿佛真的映衬了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雍馆毕竟曾是别馆而非宅邸,哪怕经过整改，到底还是保留了园子的构景，其中便是这芙蕖池，水榭临水而建,微风吹拂之下，堪称是难得的避暑之地。

荀茂带妹妹去逛了园子，看了会风景,不过一会,便来到了风少旻避暑的夕照水榭这边，夏日用冰虽然凉爽，可待在屋子闷着那里比得上在湖边水榭吹风？

于是荀茂把人和自己一同带到了水榭这边,同风某人一起避暑，顺便要了一盏他亲手制的乳酪吃。

雪白的乳酪用冰镇过，定了形，又放了槐花蜜，桂花糖，尽管荀蓁对甜食不是多么热衷，可吃起来，却是觉得很是开心。

酷暑之际，能吃上这样一碗冰凉的凉品，实实在在能把胸中一股燥气平复下来，用完冰镇乳酪后，荀蓁却是觉得自在了不少。

这和乳酪的凉有关，同水榭的清风亦有关。

到底估计着身体，不能贪凉，以免伤到脾胃，故而荀蓁就吃了一盏，只当过过嘴瘾，倒是荀茂吃了一碗后，仍看着乳酪，想吃又不能吃的样子让荀蓁都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荀茂这样自然是有原因的，风少旻做的乳酪他也是吃过的，当初他对此的感觉大约是惊为天人，不自觉得就多吃了点，然后就……伤着脾胃了。

贪凉伤胃，荀茂至今仍记得记忆里看不清脸的大夫对他下的一句告诫，更让他记忆深刻的是，之后的数天里风某人亲自掌勺，做了满桌子好菜，然后他就只能对着喷香扑鼻的美味空流口水。

尽管他很饿，很想吃，可夹了几筷子菜就吃不下去了，只能看着风少旻和卫鹤鸣在哪里大快朵颐。

明明想吃却难以下咽的感觉，还有就是他喝的药……荀茂曾看了药方，知道哪里面有黄连，而黄连是个什么滋味……

有人常说苦瓜苦，可放了黄连的汤药的苦绝对是难以想象的，反正荀茂喝了以后觉得他差点都要吐了。

吃一堑长一智，尽管仍十分眼馋风少旻的乳酪，荀茂到底还是没有下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在风某人的主持下，水榭中服侍的侍女们簇拥分了剩下大半盘的乳酪。

吃饱喝足后，风少旻就想兄妹二人赶回去休息，不然老是在他这，他难道就不午睡的吗？

荀茂自然是住在前院，他有自己的院子，至于荀蓁，思虑之下，风少旻把她安排在了后宅的葭园。

只是……

“荀蓁，你等一下，”临走时，风少旻喊住了荀蓁。

“先生”荀蓁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风少旻，问，“还有什么事吗？”

“青锋剑我让人从杜县带回来了，不过没在这边，到时候你走时把剑带上，到底是你老师亲手铸的，又是一等一的利器，好好留着。”风少旻到底是知道青锋剑是王渝亲手铸的，至于怎么知道的……自然是从魏僚这个老朋友嘴里挖出来的消息。

如此情况下，他也说不出口让荀蓁换剑的事，本来他赠她纯钧，一方面是想给这柄绝世名剑找个配得上它的主人，二来……纯钧能给她增添不少助力，便是她日后独立闯荡，亦多增添了几分把握。

只是出乎他预料，荀蓁并没有收下。

而现如今，荀蓁到底是入了咸阳宫，虽然她口口声声说这件事与他没有多大关系，都是她自己的行为造成的结果，可风少旻也不能真的就把全部责任推到这么一个小姑娘身上。

本想把纯钧送出去，可少女已经拒绝了一次，另外……就是他送出去，只怕这剑还是要蒙尘，不过荀茂倒是给了他提示，风少旻想起他要死要活要他做的腌菜和腊肉，想了想还是决定写一本食谱，另外就是……

既然他都认了义女，如今也不能不出嫁妆，当今之世，妻者，齐也，而妾通买卖，何以至此？不过是妻子是三媒六聘，带了嫁妆进来的，而妾……却多是买来的，便是有良家子，却仍是少数。

盘算了自己到底有多少钱，风少旻感叹他娘留下来的人着实好用的同时，让把让钟老把库房打开，金银倒是在次，倒是首饰……他亲自挑了点合眼缘的，其中部分贵在用料珍贵，部分贵在做工精细，构思别致，装在匣子里，准备挑了合适的时间不着痕迹地送出去。

另外就是地契，如今的秦国对土地买卖限制严格，目的自然是通过加强对土地的控制力，进而使耕战政策得到更好实施，更为重要的原因是，若允许自由买卖，轻易就会出现土地兼并，豪门林立，长此以往必然威胁王权。

但风少旻手中还是有些田地的，其中部分就在如今正在郑国正在主持兴建的水渠附近，想了想，他把这些田契挑出来，另外掺和了一些种植果树漆树的田庄。

反正他不缺钱，而且他也不需要别人来继承家产，给谁都无所谓，反正把这些东西给荀蓁，他是没有不开心的。

钱财这种东西也许能继承，但死了肯定是带不走的，在这种情况下，风少旻根本没必要死守着这些东西过一辈子。

“好，”荀蓁点头，想着等会便去拿，却见风少旻仍看着自己，不由有些困惑，“先生？”

“其他的没什么了，你先去休息吧！”风少旻挥挥手，让荀蓁回去。

荀蓁点头，在侍女的带领下离开了水榭，徒留风少旻在此，他揉着额头，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在养女儿。

…………

下午，荀蓁待了许久，直到随她而来的侍女提醒再不走恐怕宫门要落锁，如此情况下，她也只能拜别风少旻同荀茂。

不是没想过要留在这，可看着侍女的模样显然是提前交待过的，这让荀蓁不得不怀疑是嬴政的授意。

拒绝了风少旻和荀茂的送别，荀蓁带上帷帽，从前门走了出去，侍女跟在她身后，剑是她自己拿的，没有假之人手。

马车早已等候多时，荀蓁正准备上车之时，管家递过来一个匣子，外面漆了朱漆，再看金色的描纹，端是精致华美，由此可想而知，里面盛放的东西自然是贵重之物。

荀蓁看了一眼，却没有接。

“姑娘，这是公子让老奴给您的，”钟伯自然看出了荀蓁的意思，他道，“姑娘是公子的义女，如今姑娘及笈在前，公子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些东西能给姑娘。”

补偿这时候给，荀蓁肯定是要拒绝的，风少旻准备她带腌菜腊肉时把东西塞进去，而匣子……，风少旻想到荀蓁似乎生日临近，到时候便要及笈，忽然想到风淮的库里有一支玉簪，便拿了出来，又捡了个好看的匣子装了进去。

荀蓁：“……”

女子及笈便可许嫁，但荀蓁由于没有考虑过嫁人这件事，对及笈不是很上心，而今又有嬴政在侧，她就更想不起这件事了。

“替我多谢……多谢义父”荀蓁接过匣子，对钟伯如此道。

钟伯点头称是，荀蓁见状，

荀蓁上了马车，没有去接匣子，掀开车帘，本想进去，可看到了阴影处的男子，一时愣了。

嬴政则抬眼看了看她，伸手把人拉入车中，只是荀蓁一时不慎，就这么被他拉进了怀里，如果不是她及时换了姿势，只怕她手中的匣子和青锋剑都要砸在他身上。

如今只是她在他怀里，如果换了青锋和木匣……

但这两个东西也没好在哪里去，青锋的剑出了鞘，而木匣的盖更是开了，其中的玉簪也露了出来。

“走吧”嬴政没有去管在身上的荀蓁，只淡淡地对车夫吩咐，驾车的车夫自然比荀蓁很清楚里面坐了谁，故而自然是听了吩咐，驾车往王宫的方向去。

荀蓁匆匆起身，坐到一边，别过头，大概是觉得方才有些尴尬，只是去捡起匣子，想要看看玉簪有没有磕着。

再说嬴政却是完全没有这个自觉，他就那么看着荀蓁，不过眼神收敛，终究没有把所有的心思都表现出来。

荀蓁自然在看玉簪，风少旻想的很周全，匣子里塞满了柔软的绢布，故而晃荡之下，玉簪仍是完好，仔细检查了下手中的碧玉簪，见确无损伤，她才放下心来。

“这玉簪……”嬴政接过荀蓁手中的碧玉簪，仔细打量，“寡人见过”

“陛下见过？是什么时候？”若是上辈子，荀蓁倒是理解，看风少旻的样子，他的东西肯定是要分一部分给栎阳侯府，那样的话，嬴政见到不奇怪，只是这簪子……

荀蓁仔细看了看，她是没有见过的，无论是作为人还是作为鬼的时候。

“你自然没有见过，”嬴政说，“这簪子是戴在华阳太后头上的，只是……前几年宫宴时已经碎了，为此她还大发雷霆。”

至于原因？大概是因为那曾是历代秦国王后曾戴过的，世代相传，自然珍贵。

对于华阳太后为什么不把簪子给赵姬，嬴政已经不在乎了，不过他好奇的是，他手中的和华阳太后的……那个才是真的？又或者两个都是真的？

如果他手里的这个才是真的……，嬴政大约是想到了其中的因果关系。

秦昭襄王只有一个王后，便是楚国的叶阳公主，而她的嫡亲的儿媳自然是芷阳夫人，即使华阳太后与她是同宗，她也不可能把这东西给她。

而更众所周知的是，在悼太子死后，芷阳夫人和叶阳后可是陆续离世，其中悼太子妃更是死于王后之前。

“有一样的簪子似乎不奇怪”荀蓁有些不解，即使是那是华阳太后的簪子，可风少旻的母亲芷阳夫人曾是秦国太子妃，两人有相似的发簪也不足为奇。

荀蓁的想法不奇怪，毕竟她是把簪子当成宫中的制式发簪，那么相似很正常，但嬴政心知不是如此，只是他到底不会说出来就是了。

反正荀蓁戴起来也很合适，拿着手中的发簪，嬴政的视线落到了荀蓁漆黑如鸦羽的长发上，他看着她，脑子里都在想刚才那管家的那句话。

荀蓁还未及笈，未及笈……

“以后把头发挽起来吧，夏天里也方便。”嬴政看了看近在咫尺的乌发，最终放弃了把少女的发带扯下来，此时给她绾发的念头。

荀蓁：“……”

看了看嬴政手中的碧玉簪，又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一会，最终还是没有答应他。

“等到我及笈再挽”荀蓁只这么说，不过说起及笈来……，她在心里算了算，“我只有十四岁，按哥哥的说法还未成年。”

嬴政：“……”

作者有话要说：　　头一次发红包，然而……

是刷新，都是是刷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