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秋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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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维九月,序属三秋。

秋雨之后，天气日渐晴朗,秋弥也就势开始。

秦国尚武,秋弥在秦可以说得上是一场盛事,王公贵族俱以能加入为荣,可以说这场于秋高气爽之际举行的狩猎可以说是很盛大。

如今的上林苑不止有诸多王公大臣,更有她们的家眷，毕竟怎么说秋狩也是一场大事,狩猎这种事又不是没参与过,但以秦王为主导的秋弥……,这种大事怎么能错过呢？毕竟在秦国……女子擅骑射者亦有不少。

王若是随着她母亲哥哥来的上林苑，日常也是约上小伙伴在外围打上几只兔子野鸡，也算颇有收获,不是没想过要让她哥哥王贲带着她去干一票大的，但是……

王贲目前是负责护卫秦王的郎将，有正事在身，根本没办法带着她,不止是她，还有蒙瑶的那对堂兄弟，要说蒙恬还好,可蒙毅呢？

据王若所知,嬴素素这几天可没见过她这位未婚夫一面……

一群眼里面只有秦王的家伙！！！

默默吐槽了下，王若便告别母亲往蒙家的住处走去，昨日她们说好了,今天要在蒙瑶那里见面，打猎不打猎另说，聚在一起还能说个话，玩个游戏，虽然可能和在家里没什么区别，可这总比独自待在帐篷里好吧！

“瑶瑶，素素呢？”王若掀开帘子，却没看到一贯准时的嬴素素不觉有些疑惑。

“素素她今天可能来不了了，”蒙瑶看到王若到来，放下手中正在看的诗经，起身迎她到坐榻处，随即示意女侍都出去，其中既包括她的，也包括王若的。

能被带到上林苑的自然都是心腹，见自家女郎有事相商，也自觉的退了出去。

见女侍都出去，蒙瑶才对王若说，“宫里的人把她叫过去了。”

“宫里？”王若皱眉，她不解地问，“可据我所知，这次宫里没来人啊！”

三位太后，一位在旧都雍城，两位都因为年岁大了，在宫里没出来，哪有什么宫里的人把她叫过去？

“是秦王身边的，”蒙瑶说，“因为素素是王上的堂妹，所以……”

剩下的王若是了解了，所以把嬴素素叫过去了，毕竟与秦王有血缘关系的嬴素素怎么说都比她们更合适与那位不知是何位份的夫人相处。

“话说回来，去的应该不止素素吧！”

“这个我不知道。”蒙瑶摇摇头，“素素没说，想来应该是。”

人多了才热闹，若是只找了嬴素素……

想起性格略有腼腆的嬴素素，蒙瑶只怕她的性格不合那位夫人的意。

荀蓁到目前为止还没多少人知道，一来是嬴政消息封锁的好，见过她的那些郎将再怎么有后台也不可能到处宣扬秦王的女人的美貌，华阳太后倒是想这么做，也想给荀蓁扣个惑主的帽子，但被昌平君拦了下来。

证据什么都在次，华阳太后在送人不成这招后若是刻意坏人名声，只怕原先只是挑剔的秦王会恼怒，毕竟君王的威严不是能轻易侵犯的，尤其是在丞相吕不韦和嫪毐争夺郎中令的位置未果，却被秦王定下后，昌平君更加不敢这么做。

支持成蛟，永远不能明着来，否则……他们就是乱臣贼子，毕竟现在的华阳太后可不是孝文王时的了，如今秦王的母亲是赵太后，代理他行使王权的也是赵太后。

再加之……荀蓁现在可以说无名无份，没见过外臣妻女，也没见过王室宗亲，无名是正常的。

在战国，君王的后宫就真的只是他们的私事，想要指责秦王的女人……一般的人没能力去做，至于有能力能干预的压根不会做这种讨人嫌的事。

甚是说废太子这种事都远远比后世容易，最佳代表就是赵武灵王废太子赵章，晋灵公废太子申生，当然不知道是不是有这么多反面教材，以至于后世废太子这种事都要给被废者安各种名头，各种黑料。

话说废长立幼这种事最大的反面教材还是嬴政，怎么说赵武灵王只是作死了自己，晋灵公也没上晋国灭亡，而嬴政……尽管他主管上没这个意思，可客观上的某些作为在加上赵高胡亥李斯这三个人造成了秦王朝的覆灭。

………………

一场秋雨一场寒

秋雨落下，盛夏的残留的燥热便这样被洗去，以至于这次来上林苑荀蓁都带了不少的夹衣。

织室的织女早在入秋之前就做好了她的秋衫，狩猎时专为骑射准备的胡服也在秋弥时被送到了她面前，衣服自然是合身的，荀蓁捡起一支箭矢瞄准百步以外的靶子想，在其位做其事，如果她们连本职工作都做不好也不能安稳在织室待着。

那她的本职工作又是什么？

……

嬴素素作为唯一一个被嬴政找来的宗室女，光荣地负担起了嬴政对荀蓁不算许诺的陪玩承诺。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秦王作为一个大忙人，秋狩的前几天可是抽不出空，于是在知道栎阳侯的家眷到了以后，就让人把嬴素素带过来。

栎阳侯的小女儿，蒙毅的未婚妻，怎么看都是一个合适的对象，和他有血缘关系，也是荀蓁名义上的妹妹，反正蒙毅也没空去陪他未婚妻，不如叫过来，就当是为君效力。

嬴政想的很美，而嬴素素也尽职尽责地担起任务。

“白矢！”目测羽箭精准命中红心，嬴素素喊了一声，然后继续看着不远处身着玄色胡服的少女。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儒家教授的的六艺其实是周朝贵族需要掌握的六种技能，原本只有贵族才能学习，而孔子开办私学，打破官学垄断的教育，其中除了六经，还有这六艺。

《周礼·保氏》有载：“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御，五曰六书，六曰九数。”

五射是指五种射技，分别是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

嬴素素所说的白矢是指箭穿靶子却刚刚露出白色箭头，这需要发矢准确而有力，力度多了少了都不行。参连需要前放一矢，后面三矢连续而去，矢矢中的，看上去像是一根箭。

剡注，箭射出，箭尾高箭头低，箭要快。

襄尺，臣与君射，臣与君并立，让君一尺而退，

井仪，四矢连贯，皆正中目标。

射箭这种事是嬴素素提出来的，她虽然有些腼腆却不是不知道该做什么的人，既然她被秦王堂哥叫到这里来自然须得照顾好她这个小嫂子，沉默寡言相视无语这种事……

既然是秋弥，重头戏当然是狩猎，但问题是嬴素素也不敢擅自鼓动荀蓁出去，万一发生了什么……

既然没办法打猎，就只能射箭骑马过过瘾，总不能好不容易出来了一趟，什么也没做就整天待在殿中了。

在荀蓁相继射出参连三箭、剡注一箭后，嬴素素走上前，落后一步，射出襄尺，最后……

荀蓁松开挽弓的手，嬴素素看着她说了这么一句。

“荀姐姐的箭术真好，”嬴素素感叹似的说了这么一句，然后道，“姐姐想来也是下了大功夫的。”

这么说自然是有理由的，就比如练舞，看完了一套动作，脑子说，我会了，然而你的手脚会告诉你，不。你不会！

即使知道五射的原理，没有日久天长的练习也做不到这么完美，这样想着，嬴素素又好奇荀蓁六艺中的其他五艺是个什么样子，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不愧是小叔的义女！

嬴素素来之前就被告知了荀蓁与栎阳侯府的某些关系，说完了后，她娘亲还补了一句，虽然看上去有关系，实则没什么关系，或者说，这关系并没有什么用。

风少旻都没有想过把栎阳侯府和荀蓁牵线，由此可见他到底有什么意思，这也是荀蓁想要的，若真的走的近了，后面还麻烦。

不必要的利益牵扯还是越少越好，这也是为了日后的扶苏好，太子都不是那么好当的，何况他还只是嬴政心中的太子，谁知道到时候他会不会有了别的人选？

就算没有……，日渐老迈的帝王与正值壮年的皇子。还有他们曾经的政治分歧……

荀蓁心里轻叹了一声，这对父子就某些方面还很像，比如固执这方面。

说到底扶苏那个样子一大半的原因都在嬴政，至于她？荀蓁表示，她真的没看到扶苏那里有受她影响。

就是这辈子儿子生出来也不归她。

………………

这边，嬴政带着一干郎将骑马狩猎，其中蒙恬，王贲，李信几人在他身侧，至于蒙毅虽然不是郎将，但鉴于是嬴政亲自发的话，他也跟着。

出来几个时辰小的如兔子，野鸡，什么的也有，不过到底他们的目光还放在大猎物上，比如鹿。

嬴政本来对风少旻送来的腌菜肉脯没什么兴趣，毕竟他又不是没吃过类似的，所以一开始他是完全没这个打算的，直到他尝了一口后……

微微的脆，淡淡的香，以及肉类有地嚼劲，再加上与众不同的味道，嬴政觉得好吃的东西不吃的话实在是有点过分，何况这么多东西荀蓁又吃不完。

事实证明，荀蓁一个人也许是吃不完，但加上嬴政那就不一定了，故而在秋狩之时，那么多的肉脯已经接近告罄。

不过还好，风少旻事先留下了食谱，据嬴政所看，其中不止猪肉脯一种，还有别的，如鹿肉。

尽管不清楚为什么风少旻会有这么好的厨艺，但有的吃嬴政也没有去深究，就算深究了又怎么样，又不能把他抓来做王宫的厨子。

“听老将军说他遇到了一位大夫，旧疾得治，具体如何，老将军有没说怎么回事？”嬴政对蒙恬问起蒙骜的事。

蒙骜入秦，以军功晋升，多年来征战沙场怎么可能没有暗伤？也许在年轻时不算什么，可年老了……却注定会成为一个问题。

对于治了蒙骜的人，嬴政是有些好奇的，不过蒙骜没说，他也没有问，此刻算是闲聊，想知道蒙恬知道多少。

“大父没说，倒是父亲提了一点，秦军整军时在朝歌附近，父亲遇见了陶仲大夫，然后请到了军中，顺势给祖父治了治病，不过那陶大夫不想扬名，祖父也不好违他的意。”

毕竟是救命恩人，对此嬴政也理解，只是他刚想点头，却见蒙恬压低声音说，“那陶仲大夫也给王上调养过身子，王上如今可……”

蒙恬其实想说，王上您可别忍不住，但鉴于众人在场，只隐晦地提了提，说来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担心点也是很正常。

嬴政：“……不用你说。”

他比谁都明白，何况不能做这种事的除了他还有荀蓁，她还没及笈，怎么说他也不能动。

荀蓁明年二月初及笈，扶苏年末时出生，想了想两者的时间，嬴政有些郁郁。

蒙恬从善如流地道：“是臣失礼”

他看得到荀蓁发式没变，大概率是两个人什么事都没发生，但总是要说一说，免得真的出了事。

嬴政不会在这种事上和蒙恬计较，何况他也是为了自己好，不过说起扶苏出生的日子，他又想起荀茂证明的关于女子适合生育年岁的事。

及笈之后只是能够生育，但其中诸多风险，一个不慎就会母子俱亡，所以后来荀茂才建议推迟到十八，晚个三年就能提高活下来的可能。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这么急，但是……，但是如果不生，那扶苏……

幸好荀蓁生这一胎是好好的，否则……嬴政真的不想让她这么早生孩子。

“王上在忧虑什么？”蒙恬见嬴政皱眉，不由问道。

嬴政则看了看他，然后说了句，“说了你也不懂。”可不是不懂？蒙恬现在连未婚妻都没有，还不如他弟弟蒙毅。

蒙恬：“？？？”

如果说蒙恬知道嬴政什么意思大概要说，没有未婚妻这件事又不是他的锅。

………………

“荀姐姐你问打猎的事？”嬴素素听到荀蓁问起这件事心里有些惊慌，但由于见识过荀蓁的箭法她这点惊慌很快被平复下去。

“是，”荀蓁点头，“可以和我讲一讲吗？我……有点好奇。”

“好，”嬴素素点头，然后与她说起了她们在上林苑只围着外围打兔子野鸡的事。

荀蓁听得很认真，她看着正在讲话的嬴素素，表现得像一个再合格不过的听众。

只安静地倾听，没有表露出自己的想法和倾向，这个时候的她……倒是十分像看朝臣吵架，隔岸观火的嬴政。

作者有话要说：　　算二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