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秋弥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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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荀蓁出去散散心的事是嬴政早就打算好的,只不过他没有同她说，看荀蓁耐得住性子安心待在行宫的样子,想来她也不是忍不住孤寂的人,甚至从她从与嬴素素相处的评价来看,相比于热闹地人群她还是更喜欢孤独一人。

是长久附身在纯钧上的习惯,还是……她原就是这样,对与人相处并没有多少兴致，所以上一世她身边的人才会说夫人不喜与人来往。

可荀蓁明明和风少旻关系还不错,甚至可以说是友好,如此说来,她交好的人还得是自己熟悉喜欢的？

想起上辈子荀蓁在时他后宫都是什么人的嬴政顿时沉默了，如果周围的人都是或明或暗对她有敌视，有算计的,那荀蓁的举动也正常。

很正常，他想，只不过如果他是荀蓁，会选择借助秦王的权力来树立在后宫的威严,挑人来杀鸡儆猴，再挑几个合适的人打一棒子给个甜枣自此收为己用。

不管感情如何，到底是能在咸阳宫坐稳位置,好好活下去。

然而荀蓁并不是他,否则她现在做的就该是努力吸引他的注意力，然后让他喜欢，不,爱上她，生下扶苏最后去尝试去坐秦王后的位置。

如果那样的话……嬴政想，他大约不能像现在这样对她，至于究竟他会怎么做，他不想去想，没当这个时候，他都得承认，他是个实实在在的皇帝，没那么虚无缥缈的怜悯心。

午后的阳光早已不复炽热，于林中骑行时如果仍着单衣甚至会觉得有些阴凉。

嬴政与荀蓁各骑一匹马，嗯，他们并没有骑着一匹，毕竟出来不是单纯散心，说不得碰到狐狸之类的猎物荀蓁会出手。

绝不是因为嬴政知道即使他提了，荀蓁也不会同意的原因。

侍卫们分散在周围，一来是为了确定是否有危险，二来是保护他们，至于为什么不让他们靠的这么近……

嬴政自然有他的理由！

目睹了荀蓁箭无虚发的箭术以后，嬴政相信了侍女口中略显夸大的形容，他的姑娘不仅仅是一个一流剑客，从某种方面也可以说是百步穿杨。

就是不知道她的天赋是不是全都点到了武艺这方面，应该不是，嬴政想，按照平常少女热爱学习的形象，可见应该差不到那里去，她之前的行动应该都只是因为她性格如此，懂得克制自己，不滥用力量。

看来收养荀蓁的人也不是普通人，嬴政这样想，否则，她不会安安稳稳，直到回了兰陵才出事。

美貌与才华一样，是掩不住的，前者如荀蓁，后者如韩非。

不管怎么说，看到少女时不时弯齐的嘴角，嬴政想，至少这次散心是很成功的，荀蓁比他想象中的要开心。

不光是里面和外面不一样的，人前与人后大概也是不一样的，至少这里不会有人总是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嬴政很明白荀蓁的某些做法，就像他在人前总是要更威仪肃穆一些，当然，他默默补充一句，人后也一样。

荀蓁没有去管林间飞的鸟，嬴政觉得这很可能是她没看到如大雁类大型鸟类，毕竟这么小的鸟能有什么吃头？

看到少女再一次地挖到一窝兔子，嬴政忽视掉侍卫投来的视线，心想这有什么大不了，不就是只打到了兔子，大不了兔子多了就养着，要不就用来腌肉，毛皮还能给荀蓁做件披风，毕竟亲手打的猎物……总归是有点特殊的。

看着已经几次三番把兔子一家老小逮到的荀蓁，嬴政排除少女有独特天赋的可能，剩下的……她也许不止这么做过一次，荀蓁……难道在山里住着？

鬼谷子在山里住着？那座山？难道还是云梦山？嬴政想起魏僚，觉得倒是很有可能，不过鉴于对方后来并没有回朝歌，可见要么是本来不在那，要么……换了地方。

对于荀蓁的师叔是魏僚这件事，他是在看了蒙恬画的那副画像后确定的，但……他是有些吃惊的，单就上辈子的荀蓁来看，似乎并没有那点呈现了鬼谷弟子的优秀特质和天赋才能。

这让他怀疑鬼谷子是不是故意的。

“这是哪？”荀蓁看着不远处开阔视野处的一片水泽，向嬴政问，想知道那是未来那座开凿的池苑，又或者是从头至尾都是一个天然的池沼。

“东陂池、”嬴政对照脑海里的上林苑地图，想起了这座池沼未来的名字，不是他修建的，他那个时候忙着在修建朝宫，是扶苏修的，只不过……看着荀蓁的侧脸，他想，他并不介意提前把这座池沼修建出来，把周围整治一番，再修建一座别馆。

想来，应该没有人会反对。

“有这座吗？”荀蓁觉得她是没听过的，然后听到这句问话，嬴政身子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下，以荀蓁的经历……

“它没什么名声，你不知道也正常，”嬴政不动声地对荀蓁说，他想起来，他还没有对荀蓁说过自己的全部情况，就是不知道她知不知道。

应该……不知道吧！

还是找个机会说一下，嬴政想，总归不是什么大事。

反正秦国的朝政大事荀蓁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这点事，她知道了也没什么，就是要挑个好时间，就像他表示自己知道她生日一样。

微风吹过，湖面泛起阵阵涟漪，夕阳晚照，水面的波纹也染上了金色。

荀蓁在看风景，心里似乎在想什么事，感受到有点凉意的嬴政接下披风给她披上。

荀蓁转头对上嬴政的目光，随即低下头，“谢谢”

“不用，”嬴政说，停顿了会后道，“寡人最近有点忙。”

荀蓁只低着头，用平静的语气说出一个事实，“你一直都很忙。”

嬴政对此抱之以沉默，这是实话，他想，即使重来一次他也未见得有多轻松，不过荀蓁却没有打扰他，也没有添麻烦，倒是很符合风少旻默默无闻的特质。

也许这就是他们关系好的原因之一？

至少看的出他那位从叔对荀蓁倒挺欣赏，嬴政想，反正风少旻对他是没有的，不过对他却是像对待秦王而不是……堂侄。

“荀蓁，你想要什么？”嬴政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突然问了一句，也许有些不合时宜，但他还是想知道，“外面其实并没有那么好……”

宫外的世界其实也并没有比宫里好到哪里去，为生存，为富贵，为权力而各尽其能，勾心斗角，市井之间，庙堂之上都没有什么不同。

虽然宫里也没好到那里去，嬴政想，但到底宫里，他是能给荀蓁一份安宁的，如果她不想，没有人能打扰她。

“像一个普通人，会经历生老病死痛，但不要太多瞩目，也不需要过多的欢愉。能去自己想去的地方，能见自己相见的人，不必日日担心别人是不是对你有企图。”

荀蓁没有理会嬴政的话，只说出了自己的答案，她清楚嬴政说的是事实，无论是宫里还是宫外，都不存在完美的地方，咸阳宫中是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宫外有人流离失所，市井之徒为小利而反目，这些都是事实，是她无法去改变的事实。

无论在哪里都不会少了讨厌她的人，荀蓁知道她生前，宫里绝对没有几个喜欢她的人，也只有她死了，那些人才会放心，不会再担心她会魅惑了君王，夺了她们获宠的可能。

明明那时嬴政也没有多喜欢她，但后宫的人对她的敌视却从没有断过，她想，这就是嫉妒，人都有的嫉妒。

不止有自由，还……不喜欢别人的瞩目吗？

“你会得到的，”嬴政说，他看着荀蓁，仿佛承诺般，“寡人会给你的。”

即使他给的也许有些不同。

“回去吧！天快黑了，”荀蓁没有回应这句话，只说，“我饿了。”

嬴政露出笑容，“寡人让他们今晚烤了鹿。”

“鹿肉？”

“还有青梅酒。”嬴政补充了一句。

…………

鹿肉味甘而性温，益气血，补虚羸，补肾益精。

鹿血被取出后被嬴政分给他的郎将们，至于他们是单纯吃还是做别的什么，他并不关心，反正他是没什么想法。

他需要好好养身体，虽然他现在健康的不能再健康。

炙烤的鹿肉嬴政担心吃太多荀蓁容易上火，只让膳房烤了一些，再配上青梅酒，当然，为此他还准备了解酒汤和白粥。

尝了一口炙鹿肉后，嬴政就把它们都推到了荀蓁那里，同样的，还有那壶青梅酒。

尽管他对自己很有信心，但……吃了这些东西肯定不会舒服就是了，更何况……

看了因饮了酒而面颊微红却越发显得好看，甚至有点诱人的荀蓁，嬴政想万一他控制不住呢？

不过看荀蓁几杯果酒下肚就红了脸，嬴政知道她的酒量不是很好，就是不知道酒品怎么样，但鉴于灌醉荀蓁不是一个好主意，嬴政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只看着她。

不得不说荀蓁这样就挺好，要是她和他一样……嬴政想了想那个可能性，最后不得不承认，他接受不了。

“你不吃吗？”见嬴政从头到尾都没动几筷子鹿肉，荀蓁疑惑地问。

约是喝了酒，此刻荀蓁眼眸有些水润，而被她这样看着……

压下心底的躁动，嬴政对她说，“不了，你吃就好。”

看荀蓁似乎想问为什么，嬴政说了一句，“多吃几口寡人今晚就没法睡了。”

荀蓁本来是没往这方面想，对着嬴政的目光，后知后觉地才想到他指的是什么。

“我……”荀蓁本想说什么，最后却是别过脸，好一会没搭理嬴政。

知道自己可能被恼了的嬴政自然不会这种时候去和炸了毛的荀蓁计较。

说起来，他好像怎么都比荀蓁大，嬴政默默补充一句，不止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