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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楼位于咸阳市中,繁华非常,很是受咸阳权贵子弟喜爱,可谓是往来无白丁。
桂楼的饭菜亦是一绝,后厨有来自六国的厨子,各地风味俱备,嬴政这次来桂楼也是存了让荀蓁品尝到故土之味。
不过她原是赵女,后来又在魏国,故土风味是什么却是有些难以界定,嬴政只得让人挑了些适合她吃的两地美食送过来。
赵魏与韩称三晋,原为晋地,却有相似之处,但若细细品尝,却又给人以截然不同的感觉。
进宫这段日子荀蓁吃的基本随了他,也没看出来有什么特别偏好,其他时候的表现给人一种非常好养活的感觉。
当然这种感觉近些日子是荡然无存。
因为孕吐的关系,荀蓁变得挑嘴起来,加之医女给列出的一系列不可吃的食物,就让此时的嬴政选择范围更小了些。
饮食宜清淡,不宜油腻重盐。
所以嬴政没有点香料众多的烤鱼,而是选择了清蒸鲈鱼,鲈鱼刺少,食之安胎,恰好适合荀蓁。
这样想着嬴政就势把目光投向了身边坐着的荀蓁,进入雅间后不久她就摘下了幕篱,五月份天气已然炎热,一路走来她白皙的脸颊也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少女面颊红润光泽,眼眸明亮,如秋水照人,恰是一副好风景。
嬴政却有些煞风景把手放到了她仍平坦的小腹上问,“感觉还好吗?”
“挺好的,”荀蓁说,她身体很好,不至于怀个孩子就丢半条命,至于生孩子……
说实话对于生孩子这种事她不能说一回生二回熟,上辈子第二回确实熟悉了流程,然而她却死了。
可见生产有风险,怀孕须谨慎。
只可惜对于这世上绝大多数女子而言又不能不生,就是上一世的她,荀蓁想了想,在咸阳宫嬴政眼皮子底下做出避孕的事……
她想以那时嬴政的性子绝对会生气,不,还不止这些,是药三分毒,那种药吃得多了,她再好的身子也难以承受。
桂楼上菜的人被拦在外面,侍女从中接过托盘,放于案几之上。
照例是要试毒,等到试毒之人没有问题后,嬴政才动手持箸。
食不言,寝不语。
就在这样的安静之中,一番声响忽地传来,荀蓁停了动作,静听片刻,眉头微蹙。
“怎么?”
“是……”荀蓁正要说,赵高却先一步来到,指出这场闹剧的双方是长安君成蛟和樊于期。
这两个人荀蓁都了解,当然嬴政更了解,其中一个是他的亲弟弟,另一个是他军中的将领,前者上一世背叛了他,要谋夺王位,后者……
樊于期为将军,败于李牧,却畏罪逃亡燕国,拜燕国大将军,这件事让嬴政十分愤怒。
于他个人而言,背叛让他心生怒火,但对于秦王而言,他必须遏制樊于期这种兵败便逃的行径,否则若大秦将士皆如他一般,他大秦虎狼之君何在?
樊於期逃秦,可他的父母宗族逃不了,嬴政必须用樊於期的死来昭示秦王的威严,所以他以千斤金,万家邑来悬赏这人的项上人头。
这件事荀蓁也很清楚,所以她沉默了,樊於期见成蛟并不意外,毕竟武将能上阵杀敌,但是决定他们仕途命运的却是朝堂诸公。
长安君……恰恰是有资本登上大秦朝堂的人,庄襄王之子,秦王之弟,他对于权力的渴求让他必然会接受樊於期,利用他在军中建立自己的人脉。
再也没有比这更正常的事了!此时的咸阳城想要染指军权的绝不在少数,长安君成蛟只是其中之一。
荀蓁望着嬴政,他表情淡定,看样子是早有心理准备,没有惊讶,更重要的是看他的样子似将这曾经的一切都当成过去。
想来这一次只有他坑别人,毕竟没有人能坑了他还完好无损……,等等,荀蓁想起一件事,似乎也不是没有,好像张良就逃走了,后来也没有被抓。
真奇怪,为什么他没被嬴政抓住呢?对此荀蓁不得而解,只是她现在是没心情想这些,她握住他的手,瞅着他平静至极的脸庞,想起了咸阳宫中他独自一人的孤寂身影。
父母,兄弟,儿女,这些于普通人再亲密不过的亲人对于嬴政而言却夹杂着一份抹不掉的疏离,于他而言,母子虽和好,可当年地决裂形成的痕迹却怎么也抹不去。
他曾经信任,能够托付的兄弟却背叛了他,拥兵自重图谋他的王位,至于儿子……,包括扶苏在内的绝大多数公子在把他当父亲的同时更多的却也拿他当作皇帝,想来……这也是他为什么颇为喜爱胡亥的原因。
嬴政是孤独的,作为王,这是他必须承受的,少年时的他也许会为母亲的远离而自苦,后来他身上更多的是意气风发,大权在握的自在,而后来……
作为皇帝,孤独与他如影随形,时时刻刻在他耳畔低语,可他却早已习惯。
荀蓁不自负她的存在能让嬴政远离孤独,人不能太自信,尤其是在对于君王这件事上,过度的自信会让人认不清自己。
她甚至资格没资格去可怜他,嬴政不会喜欢别人可怜他,无论是作为男人还是皇帝,他都是强者,何况……她自己又好到哪里去?
只是……总是会有些心疼。
她握住了案下的男人宽大的手掌,嬴政反手不动声色地握紧手中柔荑,对她道,“吃饭”
说完他端起荷叶莲子银耳粥,喂到她口中,他就看着她吃。
荀蓁的眼睛很漂亮,如水含冰般清澈透亮,此时她的眼中似乎有着点点水雾,可怜又可爱嬴政心底不禁柔软几分。
至于樊於期,成蛟?他们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的!他不会小觑他们,却也不至于忧心烈烈,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他就看着看着面前人,他知道她应是想起了什么,眸中的雾气不说,便是举止都不免温柔了些。
所以这是认为他应当被好好对待?
嬴政轻叹一声,可惜荀蓁心智坚定,不是扮柔弱能打动的人。
可惜了!本来他想用苦肉计来的。
………………
很多人称他神医?但荀英知道这世上本没有什么神医,生死人,肉白骨他做不到,他只是一个医术稍好,见识多些的大夫。
他见过很多死别,他人的和……他自己的。
兄长,母亲,以后还会有更多,若他活的久,总会看到故人离去。
秦王的召见在预料之中,为宫中人看病不是第一次,荀英已是驾轻就熟,即使用的不是陶仲的名字,但是这不重要,他始终记得自己是荀英。
嬴政召陶仲入宫固然是为了夏太后,但他更想让他给荀蓁调养一番。
“今日请先生来是为给寡人祖母看诊,只是”嬴政道,“寡人宫中有一女子,略有不适,便有劳费心。”
嬴政的话很客气,只是听起来总是那么地不容拒绝。
“自当尽力。”荀英如此说,他也只能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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