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惊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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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廷幽深,黑夜寂寥，宫人点起灯具上的蜡烛，火焰燃起,照亮了这幽暗的宫殿,在这煌煌灯火照耀下，诺大的宫室宛如白昼。

玄衣男子手执长剑，目光灼灼地望向屏风上的與图，眉眼间满是志在必得，容颜如画的红裙少女安静伫立在他身侧,一双美目亦看着屏风,只是与男子充满侵略性的眼神不同,她的眼中更多的是探究与思考。

不知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嬴政白日里才看到了半箱子的军报,晚上就梦到了绘有七国山河的與图，他看着记忆里熟悉的與图，目光微凝。

不,不是七国,是六国,韩国已不在,唯有秦国的颖川郡！嬴政目光放在了邯郸南北两侧的军队标志上。

十七年内史腾灭韩，赵有饥荒，深谙趁火打劫,伤口撒盐的他于次年派王翦,羌瘣，杨端和领兵攻打赵国。

上郡，井陉,河内，此三地兵分别对应着王翦，羌瘣，杨端和，嬴政记得分明，这是十九年三月之前的事，因为在此期间，秦庭正在实施针对李牧的反间计。

十九年三月，王翦杀赵葱，占东阳地，十月，王翦、羌瘣破邯郸，虏赵王迁。

所以要梦也是梦七年的地图，怎么会梦见十八年的與图呢？这其中有什么关联？还是说是他对赵人恨得深沉？

话说说起赵人来，嬴政想起了他的“岳父”荀子，说起来荀蓁也算是赵女，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在赵地长大的原因，与他所见赵女截然不同。

让人心生畏惧又忍不住想要靠近。

身侧少女如画的眉目却透着几分冷寂，只看着她这副模样便仿佛知道她附身于纯钧剑中那些日子是何模样。

嬴政扭头，对上荀蓁那双漆黑的眼眸，一如现实中的好看，只是……为什么那里面没有他的人影？

嬴政有些茫然，却又想到这只是一个梦，梦里与现实不同也正常。

梦嘛！稀奇古怪才是正常的！

“蓁蓁……”嬴政想要开口同荀蓁说话，可是没等他说出口，耳边便响起一阵轰鸣。

嬴政猛地醒过来，天边响起数声惊雷，随即是淅沥的雨声。

下雨了？

嬴政蹙眉，他看着怀中人，荀蓁仍在安然熟睡，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并没有打扰她的好眠，这是件好事，毕竟这几个月来扶苏折腾的动静实在不小，让他一度怀疑这真的是他记忆里那个安静的儿子？

扶苏的事不多说，嬴政只看着眼前荀蓁的面容，不自觉地和梦中对比起来，似乎没什么不同，一副不食人间烟火，不知人间疾苦的样子。

嬴政抚摸着她好看的眉眼，心有怅然，心想上一世如果没有意外，她的人生应该是这样的，隐居山中，不问世事，不知岁月，未得富贵，亦不曾受苦。

“卯时了吗？”荀蓁翻了个身，抓着被子拉了拉，。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在这盛夏时节，骊山之上仍是一派凉爽，夜里时荀蓁免不得要盖上薄被。

“没有，”嬴政摇头，他也没想到惊醒荀蓁的不是雷声而是他自己。

“再睡会吧！”嬴政也躺下，他这次来骊山避暑，同来的还有诸位大臣，他虽未正式亲政可该耗费的心力是一点都不能少。

还是先睡会吧！梦的事……反正都只是一个梦而已不是吗？

调整好姿势，嬴政也不再管梦的事，抱着荀蓁去见了周公。

………………

秦王政突如其来的动作还是让荀蓁不免受惊，只是她本身就是一个没实体的魂体但也不至于真的被撞到。

出于为人的习惯，她还是稍退了一步，她望着秦王眼中不免有些茫然，刚才他不是在看與图？为什么突然转过身？

一时间两人就这么相对而立，荀蓁并不认为秦王这是看到了自己，事实上如果能看到他早就看到了，哪里还用等到现在？

而且，她也不认为被看到了就是一件好事，说不定到时候她就会被懂得此道的人收拾也说不定。

至于她曾是秦王的姬妾？见识过秦王政心狠手辣的荀蓁并不对这个男人抱有什么希望，秦王对他的女人虽说不差可也好不到哪里去。

何况君王薄情，如何能把身家性命系于他人之手？荀蓁这样想着，心中又不禁苦笑，她已经是个死人了，又何来的身家性命？

果然想要彻底习惯自己已经死了这件事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秦王怔了一会，似乎没想起来自己刚才转身是为了什么，只心中迷惑片刻便迅速回过神来往案几处走。

他还有军报没看完呢！

秦王政只觉自己是多日未好好入眠有了错觉，刚才他竟觉得自己看到了一女子，可是放眼这宫室中，哪里来的红裙少女？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多日没去后宫，然后自己臆想出一个女人，秦王觉得他过了这段时间有必要休息一会。

长夜漫漫，荀蓁坐在嬴政身边，她转头望向秦王的眉眼，扶苏生的像极了嬴政，性格却不如何像他，当然也不像自己，荀蓁这个觉悟还是有的。

她却在想秦王方才的眼神，好像真的看到了她一样，可如果真的是这样不至于还是现在这副平平淡淡的神情！

荀蓁眉头微蹙，是错觉吗？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荀蓁暂时放弃了这个对她而言陌生艰难的问题，她敛了裙子，随意坐在一旁，专注地看向嬴政，在这样无趣的日子里，看着秦王一步步的成长大概是比较有趣的事。

只可惜这样的画面大概也看不太久了！

荀蓁想，这样的日子她已经过了将近十年，可人生又有几个十年？

依嬴政现在这个劲头，他这副身子还能支撑他多久？荀蓁不得而知，但她知道无论多久，她总能看到他死去的那天。

人死之后会是什么样子？她不禁开始幻想，她从未在这咸阳宫中见过孤魂野鬼，也不知人死之后到底会成为什么，这世上又有多少像她这样的存在？

她现在或许是平静，可这样的孤寂的日子过个几百上千年……她还能如今时今日这样吗？

荀蓁在想自己会不会发疯。

她想不出答案，只能在这漫长的时间里去寻求答案。

果然做什么都不容易，荀蓁看了眼正借着烛火奋笔疾书的秦王政轻轻叹了一声。

窗外雨淅淅沥沥地在下，荀蓁停着这春日的雷声，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生辰快要到了。

她今年是多大来的？二十七，还是二十八？

作者有话要说：　　假如荀蓁仍作为纯钧剑灵存在着，那等嬴政死了以后，两个人见面……大概就是个比较有意思的画面。